在李君照之前,其实有过一任太子,那是皇帝第一个孩子,是他与第一任皇后所出,又是长子,难免有些溺爱过头,因此太子后来才会愚蠢到受人唆使带兵逼宫。
下场自然凄惨,只不知皇帝因何留下了皇长孙李沧遗。留他性命,却没有给与照拂,任由他在深宫自生自灭,也不知是仁慈还是残忍。
“咳咳。”咳嗽声将她游离的思绪拉回,她默默垂眸,只见李沧遗正挣扎着起来,云意伸出手。
他蓦然抬头,瞪大眼睛辨认了好一会,才看清她的手掌,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起来。”云意淡声道,主动握住他的手。触手冰凉,且十分粗糙。?李沧遗受宠若惊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彷徨。自爹爹娘亲去世后,就再没人对他伸出援手。
将他拉起身,云意便松开了手。但见他神情脆弱无辜,尚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被旁人操纵。只是,她有必要操纵这一个孩童么?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
因此,并不想与之多有交集,然而,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开,李沧遗走了几步竟一头撞到亭子的柱子上,差点摔倒。
云意顿足,这柱子如斯明显,怎会撞到?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李沧遗扶着柱子,慢慢转了方向,木然道:“一次意外中毒,之后就成了这样。”视力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可以看两眼书,坏的时候连路都看不清。
简单一句,却包含了许多内容。云意不欲深究,只是,他模索的样子实在碍眼,大步走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我送你回去。”
李沧遗怔住,良久,才小心翼翼道了声谢。
两人走了半晌,终于来到宫内僻静的一角落。
云意抬头看着眼前破烂得连大门都腐朽不堪的废弃宫殿,心道,这过气皇长孙估计连冷宫的待遇都不如。
迈进门槛,只见破旧的院子里,一个穿得十分光鲜的老宫人正坐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感觉到人进来,头也不抬地指着院墙下一对衣服,颐指气使道:“回来了?去,把那衣服洗好了晾。明儿人家还等着穿呢!”
云意目光一转,那堆衣物竟都是太监宫女的服饰。按理,这些都有浣衣局的人清洗。看来,这是故意折磨了。是有人授意还是?
而李沧遗显然习惯了这样的“待遇”,默不作声地挣月兑她的手,就要过去洗衣,却被她紧紧一握,他惊怔回眸,恰对上她凉薄笑意。
“怎么还不——”老宫女半天不见动静,正欲发作,然抬头却看见他身边风华绝世的云意,一时不由地怔住。
“您是?”她还算有几分眼色,一眼看出是贵人,立刻站起来,小心刺探。
云意却懒得应对此等小人,散淡地喊了声:“华殇!”
一道灰影从天而降,那老宫女未及反应已被华殇一举擒住,丢到云意脚下。
“给你。”云意转脸,递给李沧遗一把匕首,笑容妖娆绝魅,充满蛊惑,朱唇轻吐:“杀了她。”
李沧遗大惊,她已将匕首塞到他手中。沉甸甸的,凉冰冰,一如此刻内心的感受。
他默默垂眸,看着地上那模糊的身影,虽然看不清,却能感受她那极大的恐惧,颤抖的手紧紧一握,方举起,却又默然垂落。
云意眼神一厉:“你不敢还是不忍?”从他身上,她看到孤儿院曾经备受欺凌的自己。那时她也曾双眼受伤,视力受损。同样的境遇,她希望李沧遗能像当初的自己,拼死反抗,哪怕玉石俱焚。
而眼下,欺辱他的人明明匍匐在脚下,却没有勇气踩上一脚,这样的人,不值得怜悯。
李沧遗咬了咬唇,小心问道:“你、有没有那种可以控制人的毒药?”
这答案倒令云意几分意外,“你想怎么做?”
“这里,只有这老么么可以使唤。我、我想留着她做事。”
云意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也。
舀出风息为自己准备的药物,递给他,“她半个时辰之内都无法动弹,如何教,但看你自己了。”
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默念一句,云意再不停留,和华殇一起原路返还。
云意回到原处时,只见皇帝正背对自己站在花园中,腰有点驼,显得有些无力,有点孤寂的意味。
“臣,见过陛下。”
“意儿。”皇帝转身,神情几分寥落,语气怅然道:“你、还不肯原谅朕么?”
云意心头一震,这是要摊牌的节奏么?关于身世?
皇帝定定注视她,仿佛从她身寻找曾经那抹熟悉的身影,深深叹息:“当年,是朕对不起你母妃。只是,朕亦是迫不得已……若知道那样会害死她,朕无论如何也不会……”
云意默然垂睫,心底却不以为然。皇帝口中提及的母妃,乃是当年宠冠后宫的华妃。史传,当年华妃天姿国色,才情惊艳,备受宠爱,无奈红颜薄命,突发恶疾逝世。然而,事实上是皇帝为了稳固江山,将华妃送给别的男人,且当年华妃已怀身孕。
江山美人之间,既已作了选择,如今伊人已去,还作这番样子给谁看?那么、本尊果然是皇帝的孩子?原风息却又是谁?
心思电转,面无波澜,云意静静道:“陛下,臣觉得舞阳公主年岁不小,该招个驸马了。”
闻言,皇帝一怔,旋即苦笑。果然,还是避而不谈。罢了,当年之事无可挽回,只要“他”心知肚明自己是谁就好。
只是,“舞阳性子顽劣,须得找个镇得住她的人才行,意儿心中可有人选?”对于这个女儿,皇帝也颇为无奈。
“臣觉得,还是找个能包容之人更好些。比如,右相姬大人。”云意直言不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皇帝有些意外地瞅了她一眼,“意儿果然变了许多。以前你,从不屑这些鬼蜮伎俩。”若非意儿不是自己的孩子,配舞阳倒也不错。
无论此言是褒是贬,云意一笑置之。云波诡异的朝堂,不玩心机,迟早一死。
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皇帝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道:“罢了,朕会考虑。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
云意从皇宫回到府邸时,看到兽耳男正靠在大门前的一尊石狮子上,低着头不知在发什么呆,一双暗红耳朵无精打采地垂下来,一看到她,双耳立刻竖起来,万分高兴地样子。
云意笑了下,正防备他突然扑来,却见他作了一个令人咋舌的举动。
兽耳男转身抱住一尊石狮子,身体往下沉了沉,大喝一声,瞬间将千多斤重的石狮子搬了起来……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吃力地搬到另一头,对着另一尊石狮子猛砸下去。
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两尊石狮子应声而裂。
众人惊呆了。
兽耳男却纵声一笑,大步跑到云意面前,碧汪汪的眼瞅着她,一副你夸奖我吧的神情。
云意黑着脸,咬牙切齿道:“给我一个不揍你的理由!”
兽耳男终于发现她神色不对,耳朵顿时耷拉下来,颇为委屈道:“白管家说你喜欢强壮有力的男子……”所以他才想表现一下。
白、子、幽!云意咬牙,按了按暴跳的额角,忍无可忍,一掌拍在他脑袋上:“二货?!”
果然她就不是当女主的命。若非记起话本中提及姬允祯无意中救了个男子是兽族的王,后来助益良多,她才不会爱心泛滥将这兽耳男带回来。
眼下看来,她果然认错人了。
“华殇,将他弄走,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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