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心之痛,让华殇仿佛陷入了往昔的噩梦。他怔立良久,回过神时,已不见原风息踪影。
他默默坐到廊下台阶上,解下胡琴,拉奏起来。熟悉的哀伤曲调,如绵绵流水,倾泻一地苍凉。
有人静静坐到他身边,他全然不觉,直到熟悉的香气沁入鼻尖,他手蓦然一抖,调不成调,已是心乱如麻。
“怎么了?”云意习惯性地揪住他的发辫,关切地问道。他许久不曾弹奏这忧伤的曲子。曲子名叫“离殇”,每每听来,总觉心酸莫名,为他心疼。
华殇有种将她狠狠抱入怀的冲动,然而,目光对上她妖娆的面容,却又蓦然失去了勇气。
艳若芙蕖的面容上,双眸水泽盈盈,眼角眉梢尽染风情,那是为原风息绽放的妖娆。
“没事。”垂眸掩去黯然,他默默将胡琴放回背上,“太子派人约我比试,说要切磋武艺。”
李君照约战华殇?云意若有所思地模模下巴,手绕到他背后,轻轻按在左腰上,华殇身体蓦然僵住,却听她道:“既然太子相邀,尽管去。”倒要看看,李君照想干什么?或者说,华殇腰上胎记隐藏着什么秘密。
“嗯。”华殇轻应,极力克制想要拥抱她的。
“别担心,彼岸之毒虽说还解不了,但只要我不碰你,就没事。”云意见他情绪低落,以为是担心身上的毒,轻轻抚模他的发辫,软声道:“断肠之毒的解药,风息已经有眉目,眼下就差凑齐所需药材。”
“嗯。”华殇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我去了。”
“等等!”云意琢磨了下,进屋捧了匣子,“我与你一道去!”皇帝驾崩是迟早的事,纵观整个皇室,太子是帝王的最佳人选,不如趁此机会,接近他。也好为将来铺路。
换了装束,与华殇一齐策马来到太子府。
由仆从引路,一路来到后园的演武场。眼前一片疏朗开阔,四面落木萧萧,落叶纷飞中,着暗红镶边劲装的李君照正在舞剑,剑光如银龙吞吐,身姿矫健敏捷,剑气横扫,气势雄浑,锐不可当。
“喝——”云意正看得入神,忽而他一剑当胸刺来,被吓一跳,李君照却已收势,目光冷冷看来。
看来,自己被嫌弃了。云意扯动嘴角,“臣拜见太子殿下。”
李君照略颔首,径自走到华殇跟前,目光如深潭,压抑着激烈的情绪,“你来了。”
华殇默然施了一礼。
如此淡漠疏离,李君照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想起身旁还有个云意,转头一看,见她打开漆木匣子,瞬间竟被里头的东西给吸引。
他目光灼灼,转身不问自取,“这是连弩?”
云意洒然一笑:“是。”
李君照研究了番,顿时惊喜:“这是——”
“照门,用以瞄准。”云意解释,将手里的望远镜递上,“这是望远镜,可以让人看得更远看清晰。”
李君照放下弩,接过依言对着远处看了一会,回头盯着她,眼睛熠熠闪光:“此物何人所造?”
云意抚了抚衣袖,避开他的问题,从容笑道:“大燕国使臣很快就要来了,他们从我大禹国赚取了不少金银,太子想不想赚回来?”
李君照看着她笑颜,一时有些怔忪。眼前少年容色艳若桃李,眉目间却清冷若流水,淡然慵懒气息,与从前全然不同,犹记得第一次见到此人,邪魅张扬,阴狠嗜血,恍若没有感情的野兽,令人心底毛骨悚然。
似乎从上次襄城再见,就觉得她有所改变……还有原风息,简直就是月兑胎换骨。
“太子?”
李君照回神,“你想做什么?”
“一起合作,狠赚一把,如何?”她扬眉一笑,“大燕国最喜推销商品,每每访问一国,总是满载而归。这次,也让他们看看,大禹国的商品。此物虽是粗糙,但胜在新奇。”
“这个也一起?”李君照闻音知雅,拿起连弩,轻轻摩挲,比起刚才那什么镜,他更喜欢这个。
“自然。”云意道,“毕竟弩上只是略作改良,没什么技术含量,容易被模仿。倒不如,先赚一笔。”
李君照闻言,颇为意外地瞥了她一眼:“你很缺钱?”据他了解,那些贪官污吏每年给她上贡的银钱数目非常可观。
云意斜了他一眼:“殿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那惊云军,喝的是西北风不成?”
李君照心尖蓦然一颤。那一眼,俏皮慵懒,竟说不出的妩媚。他神色怪异地转开视线,放下连弩,冷声道:“先拟出章程来。”对于大燕国,他心中有个结。大燕皇帝百里嚣,年纪轻轻,雄才伟略,不过几年时间,竟将大燕版图扩展一倍,而且军事经济实力达到别国无法企及的高度。
百里嚣,默默咀嚼这个名字,李君照心头热血沸腾。他必超越之……
云意将东西放回匣子,华殇伸手:“公子,我来。”
“你还要与太子切磋。”她转眸一笑,灿若云霞,嘴角一缕发丝更添几分娇俏可人,华殇怔然失神,情不自禁伸手将她嘴角的发丝拂开,动作温柔,眼底只她一人。
李君照见此,面色一寒。想起传闻,华殇乃是原云意之男宠,从前浑不在意,然而,若华殇当真是弟弟,那么,原云意将是他人生中最大污点,亦是他恢复皇子身份的最大阻碍。
且看他神态举止,分明是自甘沉沦,这比被人所迫更可怕。
怎么办?心思滚动,眸光沉浮,杀机暗生,唯有,杀了原云意!
云意心头蓦然一怵,转眸一看,只见李君照淡漠如水的神情。刚才,分明感觉到杀机,莫非是错觉?
心底惊疑不定,李君照已邀华殇上场切磋,她只好走开。
她站在一边,看二人交上了手,一刀一剑,一飘忽迅疾,如风似电,一阳刚劲猛,大开大合,不分伯仲。然真论起武艺,还是华殇更胜一筹。
脚下细微动静,她垂眸一看,只见一雪团似的小狗正在轻舌忝自己鞋面上的刺绣,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云意忍不住弯腰想将它抱起。
然而,小东西竟跑了。云意失笑摇头,却见那雪团儿跑了几步又扭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自己,不由心念一动,追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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