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佳偶天成奈何怨,莺环燕绕偎翠阁
他是相府的长子,年轻的侍郎,整个长陵城内最炙手可热的贵胄公子哥之一,品貌一流,文武双全,前途无量。
她是王府的长女,新封的郡主,整个大夏上流阶级最身份高贵的贵族小姐之一,容貌秀美,饱读诗书,万千宠爱。
两个人在一起,门当户对、两情相悦,没有人不说,这是天造之合。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夕阳的光,柔美温暖,静静地氤氲在空气中,安恬,闲适。
他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手中的纤美和暖意,就像握住一缕逃散的夕阳,心底是无限的安宁。
“芜歌,王爷班师回朝之后,嫁我可好?”他说出心中所想,期待着她肯定的答复。
她目光悠远,投向山山树树之后更远的天空,许久无声,似乎被这自然的美景深深吸引,一时间恍惚。
“芜歌?”他有些疑惑。
“嗯?”她似乎刚刚才回过神来。
“我问,嫁我可好?”
“好。”
她的话音刚落,他的吻就下来了。
他的唇瓣贴着她的,两颗心靠得很近,很近,可终究还是隔了层层衣衫,贴不到一起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夕阳羞红了脸,赧赧地从山那边掩面而去,余晖留下的光,把夕阳下两道交叠的影子拉得老长。
顾凌,你非池中之物。你想要的,绝非一世位极人臣、锦衣玉食这么简单。你想要的,是那金銮宝座、锦绣河山。
而我,也非温良淑人。我想要的,远非此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那么容易。我想要的,是你家破人亡、梦碎流离。
如此说来,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他额间那只名叫沁碧的蝴蝶,似乎振翅欲飞。
父王,你要回来了么?
你欠娘亲的,就在我这里还好了。
长笑,我真的好想你。
“芜歌,我要你成为,长陵最美的新娘。”
“我何德何能?”
“在我眼中,你就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最美的情话,不是那个人说,都成了诳语。
最美的女子,自当品最醇的酒,尝最贵的菜,听最雅的曲,赏最奇的人。
顾凌为宁芜歌包下了望江楼三层,只为讨她一个欢心。
宁芜歌的心,就像最贵的瓷,无论对你多亲昵,总感觉这份情感易碎不易守,他也时常问,为何长陵这么多青年才俊,她独独爱上了自己?但自尊心不许他这么问。他今后,是要有一番大事业的,虽不至于为儿女私情牵绊,但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对自己的感情有丝毫变迁的可能。
明明是朴素淡雅的性子,就连出门也只跟着一个小丫头。却对于千金一掷包下一层长陵要价最贵酒楼的行为,没有一丝神情波动。谜一样的女子,最容易叫男人着迷。
至少此刻专心欣赏宁芜歌品茶的顾凌,就心甘情愿地为这个谜一样的小女子,阔绰一番。
“芜歌,多吃些。”
“嗯。”她口里这么应着,吃起来却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像咀嚼艺术品一样,吃得很慢。
“这是江里刚打上来的鳜鱼,肉质新鲜,你尝尝吧。”他从来没给人劝过菜,不知到为什么,一看到她,就希望她可以多吃一点,好像她每吃一口,都是对他的赞扬鼓励一样。
宁芜歌点点头,筷子伸向那一盘精心烹制的鳜鱼,只朝着预眼睛下筷,樱唇一张一合,算是对这条鳜鱼的赏光了。
顾凌满意地点点头,自己也尝了一口。
就在二人相对品茶的时候,楼下传来骚动。
“客官,客官……今日三层已经有人包下了,您明日再来如何?”
“大胆小民,居然在云沧国主、王妃面前如此无礼。”
在听到最后那一句时,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发生什么事了?”她佯装没听到最后那句,望向一脸不悦的顾凌。
顾凌的面色很冷,声音不大却狠狠地吐出两个字:“蛮子。”又像顾及宁芜歌在场,语气柔和下来:“无事,我下去看看就来。”
“我也去吧。”
本想拒绝的,但看到她搭在他手背上的小手,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来,只得点点头。
“原来是云沧国主、王妃,在下顾相府顾凌,失礼失礼。”他揖让着,谦卑却不达眼底。
“小女宁王府宁芜歌,见过国主王妃。”论品第,毕竟他们是国主王妃。
宁芜歌抬起头来的那一瞬,刚好看见阳光下,双双站着的阿赫琉斯和薇若,仿佛人间仙子般,灿烂甚于阳光。
好刺眼。
不如,说是,好刺心。
好般配的一对。
言不由衷。
他们没说话,只是向楼上走去。
甚至都没正眼看看顾凌和宁芜歌。
“唉,客官……这位公子已经包下……”小二哥的敬业精神值得赞扬,不过眼神和智商不敢恭维。
顾凌脸上泛上一层怒意来,眼看就要上前理论。
宁芜歌却抓住了他的衣袖:“算了。凌哥哥,我想去别的地方吃。”
始终没有回头的阿赫琉斯,身形不着痕迹,微微一震。
“凌哥哥,我想回府去。父王三日后就回来了,我还是回王府好一些。”
“也是,我送你回去。”
“好。”
下了马车,确定顾凌人已经走远,宁芜歌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点灯,她动作灵巧地从床底下取出一套男装。
简单易容,昔日出云女,今朝少年郎。
风一般,来去无踪。
最是繁华花柳巷,最是温柔偎翠阁。
“哟,好俊俏的公子,来来来,让素素陪你。”
“你走开,公子怎么会看得上你这种下等货色,要陪,也是我头牌花弄影来陪……”
“你?过气的头牌,还争什么?”
……
“把百里找来。”她只是这轻轻的一句,叫叽叽喳喳的众女子呆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妈妈怎么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见不到人,后果自负。”
“这人谁啊?这么大口气?”
……
一阵风,吹开满室花香。
那人懒懒地靠在檀木榻上,纤手闲闲一甩,打个哈欠,都妖娆煞眼。
妖孽在世,怕也难及此人风华万一。
“我还在想,是哪阵风把你吹到我偎翠阁来了呢。”那人声线是尖尖细细的,丝线般似断非断,透着低低的魅惑,又像很醇的酒,听到的人都不忍离去,巴巴地等着,有机会再听到一次。
宁芜歌风一般掠过纱帐重重,径自来到床沿,搬过那人下巴,猛地一俯身,两片樱唇,将落未落。
那人的呼吸喷到她的唇角,热热的,还有花的香气。
宁芜歌一双丽眸定定地看着那人,一瞬不瞬。
绝好的脸蛋,曲线柔美,白里透红,那一双桃花眼似睁非睁,懒得望一眼这婆娑的人世间。
“别靠这么近,不然奴家会以为官人要霸王硬上弓呢!”那人娇嗔道,纤长的玉指直直点向宁芜歌被裹平的酥胸。
宁芜歌光速一避,一下子端坐在桌旁,静静饮茶,拒不看那人。
那人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璎珞,美目似怒非怒地转着,红唇一嘟,似是怨煞眼前这人不解风情:“这泱泱天下,甘为我百里扶苏一掷千金、倾家荡产者,比比皆是;为睹我天颜家破人亡、万里驱驰者,不乏其人……只有你这根木头,每次见我,都不是敬而远之,就是避之不及。你说说,你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
宁芜歌冷冷一扫,只见那人五指在半空中一绕,然后紧紧握拳,似乎要狠揍自己一顿才解恨,凉凉道:“若那些男人,知道你不是女子,不知他们还肯不肯为你,孤注一掷?”
那人面色一转,出离愤怒,飓风一卷逼到宁芜歌眼前,鼻翼险险要相触。
宁芜歌虚虚一让,杯中滴水未洒出。
“丫头,怎么,今天特地来找茬么?”百里扶苏脸上是怒,心中却是喜。这丫头终究还是亲自来了。
宁芜歌勾起百里扶苏线条柔美的下巴,摆出调戏的姿势,眼中却没有丝毫暧昧:“不敢,不敢找你的茬。今天我来,是要你帮忙。”
他定定望着那双,三年如一日清丽的眼睛,无奈一笑:“你何时这么客气了?前些日子说要二十死士,一张条子就把我打发了。要那琉璃杯,也没见你面带感激。”
“因为这一次,我要的,不容易。”
“说吧。我百里扶苏活了这二十五年,还没见过什么不容易的。”
“我要云沧国主的一切信息。”她说出此话的时候,表面平静如潭水,内心翻涌如江涛。
他捕捉着她神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忽然一笑,状似拈花:“怎么?看上人家,总算想嫁了?”
“别跟我开玩笑!这种玩笑,你开不起。”她像一头发狂的母豹,猛然将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的百里扶苏压在身下,“最迟七日,我要关于他的一切。”
他还没缓过神来,只听见风吹门开门闭,她已消失无踪。
鼻翼间雪的香气,证明她真的来过,不是他的幻想。
他朗声一笑,不同于素日的轻浮妖媚:“死丫头,变好看了脾气更叫人嫌弃了。”
“渡雨,进来。”他躺回自己的豪榻,朝外面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