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歌披在一头乌黑长从屏风内走出,见宋莜玉正百无聊赖的站在窗户前朝外张望。
“清歌,你洗好了啊!咱们出去转一转怎么样?”宋莜玉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来。
“我今日有些事情要处理,你还是让徐世子陪你去吧!”夏清歌轻笑一声,心想,想必徐子煜定会感激她的好意。
“才不要,我和他说不到两句话就开始争吵,况且他月复黑又毒舌,和他在一起我会被活活气死。”她转身上前拉过夏清歌的手讨好道:“哎吆,你就陪我去转一转吗,也许集市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
夏清歌不置可否,她想一直待在这里等慕容钰的或景墨的消息,此时真没有一点逛街的兴趣。
这时,巧兰从门外走了进来,礼貌的朝宋莜玉点了点头后方才冲着夏清歌道:“小姐,徐世子让咱们一同去楼下用餐呢。”
夏清歌看了宋莜玉一眼“如今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去用晚膳吧!如果用完膳后你还是想去,就让巧兰、无双陪着你去就是。”
“那好吧!”宋莜玉也并非一定要出去,只是闷在这里实在无聊的很。
一行人下了楼,在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了一间间内,此时徐子煜、景铭、景泓等人早已经到齐,众人找了位置坐下,片刻后,饭菜陆续上了桌,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品,荤素搭配的很好,众人眼中明显闪过饥饿。
“快吃吧,早些吃完了回房休息,咱们明日早上还要继续赶路呢。”
徐子煜招呼一声,众人纷纷拿起筷子,如今众人身在外面同吃同住,似乎早已经忽略了主仆之别,再加上夏清歌和徐子煜都是开明的主子,同桌用餐并非头次,众人吃的津津有味毫无拘束。
“求求你掌柜的,我女儿如今生病,我要拿钱给他看病,暂时没钱交房钱,等我过两天找到了活干就一定给您补上,您就善心别赶我们出去,如今兵荒马乱的,我们真是无路可去了啊!”
夏清歌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束耳仔细聆听外面的吵闹声,其他人和她一样也都放下了碗筷。
这妇人话落,紧跟着传来一道冷哼声“你们不给房钱又霸占着我的房间,这样让我损失很大你知不知道,如今就是因为兵荒马乱的,我这儿生意本就不好做,在来一些你们这种逃难的灾民,你们还想不想让我做生意了?如果个个都像你们这样,我怕是也要关门大吉了。来人,把她们母子给我请出去。”
那妇人哭喊道:“掌柜的,我求求你,我跪下来求你,开开恩吧,我们母女真是走投无路了,您行行好,我可以给您在店里面打杂,您让我做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的,只求您让我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掌柜的黑着一张脸,横眉竖眼的招呼一旁的手下“别听她废话,立刻给我轰出去,影响了其他贵客,你们担待的起吗?”
几名小二立刻上前作势就要将那对母女拖出去。
“住手!”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及时制止了小二们的行为,紧接着屋内瞬间传出一阵有序的脚步声,夏清歌好奇,扒开帘子朝外面张望,只见一行数十人的队伍将店内挤得满满的,他们个个身穿铠甲,秉直的站成两排,中间则留出一条通道。
一抹白色身影跨步走了进来,随着他的进入,店内所有人都纷纷好奇的抬头看了过去。
来人身穿一件月白牙锦衣素袍,头上带着一顶同为白色轻纱的斗笠,将来人的面容遮掩在白色纱幔里,虽看不清来者的长相,可周身散而出的气势均让人不敢忽视。
掌柜的瞪大了眼,眼见跟前这些官兵个个凶神恶煞,他急忙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请问官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咱们这有上好的天字间,保准官爷您住的舒坦。”
“嗯?”眼见掌柜的朝白衣男子走进,身边立刻走上前来两名侍卫,伸出一把亮晃晃的刀子抵在了掌柜的脖颈上。
“没有我家主子的吩咐,不得靠近我家主子一步!”
掌柜的眼看这阵势,险些吓得尿了裤子,浑身哆嗦的朝后退去。
白衣男子并未看向他,只是低下头朝跪在地上的妇人看去“她的账记在我的名下。”
说完话,男子径直朝楼上走去,一旁的小二立刻颤颤巍巍的跟了上去。
掌柜的站在原地愣了好久,伸手颤抖的模向自己的脖子,脑袋还在,真是万幸啊!“来…。来人啊,赶紧将这位大姐母女请进去啊!都愣着干什么。”
妇人抬头望去,呜咽的朝已经上楼的白衣男子磕头“多谢官爷……多谢官爷啊!”
夏清歌朝妇人身旁平躺在地上的女子看去,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十分瘦弱,身着一件灰色长衫,衣服上修补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补丁,而她此时紧闭着双眼,面色青,嘴唇泛白,一脸病入膏肓的模样。
一旁的巧兰不忍的落泪“如今战乱,最受苦的还是这些贫民百姓,小姐,这姑娘如今可还有救?”
夏清歌并未答话,站起身走出了间。
“这位夫人,小女子略同医术,如今见令爱昏迷不醒,如果您不介意,小女想帮她把脉看一看如何?”
走到二楼转角处的人影突然顿住脚步,刚才说话的女子…。
她是谁?
“主子,您已经连续三天三夜赶路了,如今还是回房休息吧!”一旁的景天劝说道。
慕容钰并未答话,转身阔步朝楼梯下走去,他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带着一丝期盼,而当他走到楼梯口看向下面时,隐藏在纱幔内的脸色更显苍白。
同样带着一顶黑色斗笠的景天心情沉重,他知道此时主子定然不相信那个消息,所以他才会没日没夜的赶路。
看向那位侧对着自己的女子,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容又怎么会是他的歌儿呢?
不再多看一眼,慕容钰转身大步朝楼上走去。
这边,那妇人见突然走出一位好心的姑娘要给她女儿看病,立刻从地上站起来,一张黄的面容上满是感动的泪水“姑娘如果真的能治好我的女儿,您让民妇做牛做马都可以。”
夏清歌含笑摇了摇头,并未保证什么,走到少女的跟前蹲子,伸手按在少女的手臂之上,静下心来认真把脉。
此时巧兰、无双、木槿和宋莜玉等人都走了出来,宋莜玉气愤的横了那掌柜的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刚才那公子不是说房钱他出吗,你赶紧的给这对母女准备一件好一点的房间去。”
“是是是,小的这就下去准备。”掌柜的点头如捣蒜,立刻带领着身边的两名小二踉跄的上了楼去。
“狗仗人势的东西!”宋莜玉冲着他的背影怒骂一声。
此时,夏清歌也刚好收手“这姑娘情况如何?”
“是由肺痈导致的咯血,只怕是身体从小就体弱多病,在加上如今逃难,身体耗损的厉害。”
“姑娘可有医治的办法?呜呜…。不瞒姑娘说,我们是从鄂州逃难来的,她爹在逃亡洛州的路上被邙山土匪给害死了,我们母女二人躲藏在杂草丛中方才保住了性命,那劫匪截人钱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带来的盘缠全被山贼抢了去,如今…。如今连给影儿治病的银两都没了。”说起伤心事妇人更是数次落泪。
“你先别着急,既然我查出了病情就会尽力医治你的女儿。”
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夏清歌的面前“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姑娘真是活菩萨现世,我的女儿有救了啊!”
见她近乎疯狂的哭喊着,一旁的巧兰无双二人急忙上前将妇人搀扶起来“这位夫人,咱们还是先将您的女儿抬回房间去吧,我家小姐说了要帮你就不会失言的。”
妇人频频点头,在店里小二的帮助下,几人将这名昏睡的少女抬进了房间内,夏清歌拿出她自制的银针,将少女衣领处的几颗扣子揭开,用银针分别扎向她的额头、头部以及脖颈和胸前。
“巧兰,给我准备一份房四宝过来!”
“好的小姐!”
巧兰立刻转身出了房间,无双则端着一盆子温水走了进来,只等着自家小姐吩咐。
“清歌,她这病还能治好吗?”宋莜玉担心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女,如今她这模样只怕是进气容易出气难了。
“尽力吧!”夏清歌并不想太过保证什么,如今救这少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有这股冲动,只是看到眼前的画面,她就忍不住的走了出来。
“咳咳……。”
两人说话间,床上的少女一阵猛烈的咳嗽。
“影儿,你怎么样?”妇人立刻上前,想要伸手去搀扶少女。
“别动她,让她咳出来。”
妇人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只见少女原本青紫的脸上此时因剧烈咳嗽而绷紧,青色的脸皮肿胀起来。
只听她“噗”的一声,口中喷出一股带着浓烈臭味的黑血。
“啊!影儿,姑娘,她怎么会这样!”
夏清歌面无表情,并未回答妇人的话,宋莜玉则走到妇人跟前安抚她“你放心吧,既然我这妹妹接手了,必然会帮你治好你的女儿。”
妇人含泪点头,她带着女儿一路走来,看过了太多的大夫,每次只是看到她越疲惫瘦弱的身体,如今眼见这姑娘年纪轻轻,她打心底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
夏清歌做事时一向专注,如今她双眼紧紧的盯着少女的神色,见她吐出污血之后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方才安心。
“手帕给我。”她坐在床前并未回身,无双立刻将拧过的热帕子递到了夏清歌的手中,后者接过帕子将女子嘴角的鲜血擦干净,随即收针。
“小姐,房四宝为您准备好了。”
夏清歌点了点头,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巧兰递过来的毛笔,细想了一下,落笔在宣纸上写下了数样草药,而后又换了一张纸写下她刚才实针的穴位,待两张纸上墨迹干透之后,她拿起来走到妇人跟前。
“令爱的身体拖得时间太长,想要彻底医治并非一日之功,我刚才将她肺内的淤血打通,如今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不过今后还是要按时调养,这是治愈她病情的药方,你按着上面的草药喂她服下即可,这一张是今日我实针的穴位,只要拿去医馆,大夫自然会看懂这些,按着上面的去做,如果不出意外,三月之内方可痊愈。”
“真的吗?影儿真的能彻底治愈?”妇人太感意外,毕竟女儿就身体羸弱,看了那么多大夫都未曾彻底医治,如今这姑娘真的能彻底治好她吗?
“既然我家小姐说能治好,您就尽管将心放到肚子里,要知道,我家小姐可是神医白鹤仙翁的徒弟。”
“是是是,民妇相信姑娘,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说着,妇人就打算跪下去磕头,却被夏清歌一把搀扶起来“如今你们娘俩相依为命,切莫在四处漂流了,找一处安稳的居所好好生活吧。”
妇人无奈的叹息一声“我们也想啊,可如今我们孤儿寡母的想要在这世上讨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夏清歌听后朝无双使了一个颜色。后者心领神会走上前,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既然你们母女得了我家小姐的救治,也算是老天注定的缘分,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今后你们母女二人还是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吧。如今兵荒马乱的,总是要找处地方安顿下来才是。”
“这怎么使得?”
妇人立刻摇头“姑娘能救活我家影儿已经是帮了民妇太多了,如今民妇怎么还能在拿姑娘的银两,姑娘放心,明日民妇就打算出去找活计,总是能养活我们母女的。”
夏清歌见她脸上十分坚持,她含笑伸手从巧兰手中接过荷包“我见夫人说话语气温和,不像是毫无见识的村妇,想必夫人从前定然也是生活在书香门第,这一身傲骨小女钦佩,这样吧,这五十两纹银就当做我借给你母女二人的,今后你手头宽裕了就将这五十两在归还给我如何?”
妇人犹豫片刻,心里更是惊讶与这位姑娘的察言观色,她的确出身书香门第,夫君为人正值,她陪伴在夫君身边多年也沾染了一些人的傲气,心中即便明白这五十两银子如今对她犹如久逢甘露,可她却不能无故拿人钱财。
“若民妇要归还姑娘这五十两银子,要怎么找到姑娘呢?您可否留给民妇一个详细的住址,到时候民妇也好及时送到。”
“若今后夫人有闲出的银两打算归还,就放到跃龙钱庄即可,那里的人会将这笔银两存入我的名下。”
“好,还请小姐留下自己的名讳。”
夏清歌走到书案前,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三个秀丽的大字,递给了妇人,后者将这张纸好好的保管起来“姑娘如今将这么多银两放心的给了民妇,民妇誓,只要民妇有钱就会立刻归还小姐这笔银两。”
“嗯,好好照顾您的女儿吧,她如今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小女告辞了!”
“多谢姑娘。”在夏清歌一行人离开房间时,妇人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老天有眼,今日让她和影儿遇到了贵人相助,她锦娘誓,若今后这几位贵人用得着她锦娘的,即便豁出性命她也在所不辞。
“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医术,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你竟然还是白鹤仙翁的徒弟。”一出了那母女二人的房间后,宋莜玉便像是现了新大陆一般,好奇的审视着夏清歌。
如今她算是有些了解这位修国公府的大小姐了,她为人看似淡薄漠然却有一颗心怀众生之心,只怕连她自己都不会承认她的善良。
“京城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十之**,就如莜玉姐姐你,我又何曾想到你的身份竟然还这么神秘,世人都只是知道你是平原侯府的二小姐,可谁又会预想到你竟然是出自北海之徒。”
宋莜玉高深莫测的一笑“不错,的确如此!”
二人一阵闲聊朝着三楼而去,刚刚上了楼顶便看到两名身着铠甲的士兵秉直的站在门口,房门紧闭,里面异常的安静,夏清歌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已经猜到里面定然是居住的刚才那位神秘男子。
“没想到这个人住在我们旁边。”宋莜玉也朝紧闭的房门看去,眼神内闪过担忧。“如今咱们还是少和这些官差接触的好。”
夏清歌轻笑一声,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如今她夏清歌成了杨太后秘密追杀的逃犯,而宋莜玉这位平原候府的二小姐,一连消失二十多天,只怕整个京城都震惊了吧,平原侯爷即便不怎疼爱这个女儿,可为了平原侯府的面子,也断然不会坐视不理,如今各州郡必然也接到了平原候府下来的搜查令了吧!
“既然如此,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房间待着哪里都不去的好,街道上人多嘴杂,说不定就有人认出了你呢。”
“嗯!你说的不错,我还是老实待在房间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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