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林氏回家后便盘算开来,心中打定主意,叫来心月复嬷嬷耳语一番,待嬷嬷点头离去,萧林氏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觉得这事儿真该是萧家的运气到了,因祸得福。
心中正美滋滋的得意笑着,便听得外头丫头声音道:“老爷回来了。”
萧林氏闻言立刻起身,欢快的迎了上去,打算与自家男人好生交待一番,见迈步进屋的锦衣男子,萧林氏一脸甜蜜的上前扶着男人的胳膊,秀美面容丝毫不见武府时的狠厉粗野,轻语柔声道:“老爷,妾有件事要同您商量……”
且不提萧府夫妻密谈,只张府后院厢房中,张之清与张烟相对而坐,瞧着女儿的耷拉着脑袋的蔫儿样儿,张之清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后板着脸轻咳一声,将桌面一本古旧书册往张烟那边儿推了推,低低说道:“仔细看看罢!”
张烟困惑的抬起脑袋,不解的看了扮阎王的老爹一眼,瞧见他肃着张俊脸对她挤眉弄眼的使眼色,这种诡异的不搭感,教张烟不禁嘴角直抽抽。
这是在自己家,您这么偷偷模模的做贼的赶脚是怎么回事?随即想到门外那个要命的女教习,这阵子生不如死的苦逼日子,又忆起自己跟老爹求救时,老爹那怕老婆的竟然对她落井下石,见死不救。不由鄙视的斜了眼老爹,撇了撇嘴,毒舌道:“爹,你来这儿,娘知道么?”
这是直愣愣的戳他肺管子啊!张之清隐秘的呲了呲牙,桌下的手下意识的模了模大腿,觉得余痛犹在。
自打闺女出府被人欺负,她娘子就瞧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嫌他不给闺女争气,一方知府的闺女在自己地界儿被抢了——耻辱啊!
因着这个他胳膊腿儿的没少挨掐。低头瞧着闺女鼓起的包子脸儿,张之清觉得自己真心冤枉,这夹板气受的,嗬!最教他憋屈的是他上赶子受气,还乐此不疲来着,真是个神经!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叫两个都是他心肝儿?张之清扬起一抹宠溺笑容,温声道:“烟儿啊!你娘也是为你好啊!”
“呵呵!”张烟扬起小脸儿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来,很没有诚意的问道:“所以要我学用鞭子抽人。”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张烟身子前倾,饶有意味的看着张之清:“想祖母那样么?”
满意的看到老爹一僵,张烟恶趣味满满的笑了笑,觉得解气多了。
天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有多水生火热!武府那一着,柳氏觉得自个儿闺女的小身板儿不成,打架要吃亏哦!虽然事后听女儿复述一遍事情经过,她还是觉得掐啊、挠啊的忒小家子气,后来左右一合计,干脆,教女儿学用鞭子呗!这么大开大合的样式多英气,还不用近身防暗算,喝喝~~
当然,柳氏不会告诉闺女,当年她最佩服的就是婆母,一手鞭子舞的,啧啧,那叫一个漂亮,她哈的不得了,只是自己没机会学,如今在闺女身上还原自己儿时的梦,想想都觉得兴奋啊有木有!
柳氏雷厉风行,没几天便很有能耐的挖了个墙角,也不知哪里找来的这号人物,二十来岁的姑娘,平日眉眼温和,只一手鞭子却舞的虎虎生风,散出浓浓煞气。
有这么个姑娘给张烟充当教习,可想而知张烟的日子是怎样的“精彩”?
尤其是,鞭子这玩意儿,柔到极致,力道不好掌控,想学会抽人,先被抽的肯定是自个儿,这,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所以嘛,当张烟包着两泡眼泪向老爹求助,而张之清摄于老婆威严,一个劲儿赞“夫人英明”,还特和颜悦色的安慰张烟“你娘是为你好,要你轻身健体呢!”的时候,张烟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这怕老婆的倒霉老爹。
这段时日,许是知道自个儿理亏,老爹一个劲儿的往她院子里倒腾好东西,如今,打量着她气消了,便跑来卖好,两头都不得罪,最奸诈的就是他了!
颇觉出了一口恶气的张烟,心情很好的翻看老爹送来的书册,话说她真的很忙好不好,老爹又来送功课,每天加上两个时辰练鞭,时间紧的不能再紧,连睡觉都是掐着点儿的,好辛苦得嘞!
漫不经心的翻看两页,张烟黑亮的眼珠一顿,随即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张之清,嘴巴张的大大的,吞了口口水,迟疑道:“爹,这,那个,好像是教人制毒的。”白胖爪子拍了拍书皮,瞪大眼睛,道:“您要我学这玩意儿!”
苍天,她原本以为老娘够猛的了,没想到不声不响的老爹竟然……呵呵,真应了那句,那什么什么不吭声的最厉害!
“咳”手握成拳掩在唇畔轻咳一声,张之清从儿时老娘教鞭的阴影中回过神来,笑容清俊,儒雅若高洁文士,云淡风轻道:“女儿家力气单薄,总要防身一二。”又不是毒死人的烈性药,顶多教人晓得疼,张张记性,知道哪些人不能动!
“……”张之清一脸不在意的模样,瞅得张烟眼角直抽抽,她真是无语透了,谁说他老爹性雅如修竹,和善儒雅,那人绝对是个眼瘸的。
明明是一对好生凶残的夫妻,好么!
“那个,爹,您从哪儿找来的?”张烟默默的将书抓的牢牢的,其实,她也想弄些小可爱的方子出来,以防万一不是?唉!谁叫她是弱女子来着,在外行走,防身的物件儿少了都不行啊!
“……来兖州前,沈嬷嬷送来一匣子古本,我粗略翻了翻,便找到这个。”看着女儿一脸崇拜,张之清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继续道:“于我无用,给你看着玩罢!”他老娘拿出来的东西,每每教他心惊胆战。往常还觉得她爹一直忍着娘,还算有情。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错了!他爹好好在府里,已经是她娘沈夫人手下留情了好么!从沈夫人手里的东西来看,他娘对他爹,简直是——太和善慈祥好说话了啊!
“祖母,威武!”张烟双眼放光,双肘撑在桌案上,上身直起,探身过去,凤眸弯弯,笑眯眯道:“爹,还有么?”
“砰”张烟小脸儿皱成一团,白胖爪子捂着额头,身子极快的缩了回去,窝在椅子里,一脸控诉的看着凶手。
“没有了。”张之清掩饰般的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不让自己去看闺女委屈的小眼神儿,生怕一不留神真话溜出嘴边儿,笑着解释道:“就这一本,许是你祖母一时不察,放错了。”
他绝对要严防死守,闺女要是长成第二个沈夫人,他这老心脏会受不了的。一想到小小的、软软的、香喷喷的小闺女日后长成一副彪悍样儿,张之清隐秘的打了个激灵,打死也不成!
“哦!”骗人!张烟一脸的不信,小嘴儿瘪了瘪,祖母会放错?说不得叫老爹给对他使绊子的人下个小毒出出气什么的,才是真的。
张之清才不管张烟如何月复诽,只当看不见她嘟起的小嘴儿,一本正经的端起架子,转移话题:“你有多久没去墨楼?”
“啊?”不是在说毒药方子的事儿?
张之清语重心长,淳淳教导:“得物尽其用,知道吗?”手握通关令牌,还不赶紧把东西往自家搂,傻吗?
张之清再接再厉,使劲儿同当世大学者扯关系。
“秦夫子待你亲厚如弟子,应当多去拜访看望才是。”
“哦!”张烟抬眼,看着老爹满脸诚恳,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怎么有种拿女儿买关系的赶脚?还有——
“爹,我五天去一次的。”今儿才隔了不到三天,您老太心急了吧!
别人进墨楼都是空手进空手出,就她拿个袋子去,回头抱着厚厚的一摞往外挪。守楼人心疼的跟什么似的,每每见她就忍不住磨牙,好像随时能冲上来咬她一口。要不是时常照镜子晓得自己美貌依旧,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猫憎狗嫌?
“咳,那个,学院多饱读之士,学风浓雅,多去受受熏陶也是好的。”
张烟使劲儿瞪大眼睛盯着厚脸皮的老爹,这人怎的一遇见书就疯魔呢?
啧啧,合着不是您老去看人家白眼儿?一个劲儿的撺掇着她,萝莉也好需要脸面的,好么?
将自家老爹看的眼神飘忽躲闪,讨好的露出一口白牙,张烟暗暗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点了点头,应道:“秦夫子挺喜欢我酿的桃花酒,新酒正正好,改明儿我去给他送一些。”远远瞅着挺仙风道骨的一个高雅文士,其实,私底下那就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她因着好玩酿的果子酒大半都进了他肚里去了。
见张之清眼睛眯起,一抹开心笑意挂在嘴边儿,张烟先给打预防针,阴测测的道:“不过,书拿回来后,咱们抄归抄,看归看,可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休息的时候不能熬夜啊”见老爹笑意猛然僵在脸上,张烟眯眼笑道:“要不然,呵呵,你知道的,爹——”
婉转上扬的尾音将威胁的意味展现的淋漓尽致。她这么干是有原因的,张烟进墨楼先捡最珍贵的孤本往回拿,结果倒好,老爹一看见就不撒手,好容易都给抄完,老爹赶上沐休,我的老天!不吃不睡的看的那叫一个兴奋,正值半夜,看到高兴处,竟还拍腿大笑,直把老娘吓个够呛。继而,就开始看他们爷俩儿不顺眼了。
作为无辜受牵连的可怜虫,张烟表示:绝对看死这个坑闺女的老爹,妥妥的!
“知道了!”瞅着张之清耷拉下来的嘴角,一脸了无生趣的模样,张烟开心的咧开嘴笑起来,心情畅快之余,还很有父女爱的给老爹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送到张之清脸前,附赠一脸谄媚的笑。
“爹爹!”
这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张之清挑了挑眉毛,缓缓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看着笑意奉承的玉团儿般的女儿,好笑的弹了弹她脑袋,轻笑道:“你个鬼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