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踏长生路 第一章 天下为棋 谁是持子之人

作者 : 逍遥静枫

大周王朝八百二十六年,辰时,北方边界的天还没有亮,冻结的寒霜泛着幽幽的银光,似在迎接黎明暑光的到来。

忽然,寒cháo有如降霜般从上空悲啸而过,几棵孤凉老树上仅有的几片枯叶也离梢飘起,还未落地就被撕成粉沫,刹那间,天地已是一片肃杀,严冬将至。

这里是大周王朝与他百年宿敌大楚王朝的交界处,两国将士在方圆几十里的开阔地肃杀对立,双方大军身后耸立的山峰,犹如巨人持子沉默对弈,大战一触即发。

皇甫陌跨马而立,脸sè略有灰暗,他环顾战场许久,又默默收回眼神,厚重的盔甲包裹全身,虽轻若无物,却别扭异常,莫名的不甘又从心底升起。

怎么说自己也是后峰弟子,虽然年龄偏大,可眼下的生死大战却要听从一位才二十出头的青年指挥,而且,还是世俗中人,想到这里,皇甫陌心里的一丝不甘又化为满脸的无奈。

虽说自己为修仙之人,可战场争杀之道,他确实不是很jing通。

寒风骤增,仰首看着渐浊的天sè,眉头又皱,抬着缰绳的手臂,用力的在空中挥舞一下,不知是想把这股寒意挥去,还是要挥去心中的浮躁,轻舒了一口气,垂眉沉思,却又摇了摇头,这才看向身侧的少年,刚刚压下的浮躁,瞬间又从心底涌起。

少年体形单薄,容颜略显稚女敕,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但他一直乖巧的咧着嘴在笑,看着他的满头银发,看着他的银白胡须,看着他的白眉不停的颤动。

笑容很好看,也很纯净,但少年的笑容慢慢变成苦笑,他皱眉道:“师叔,你要是有气可不能针对小侄,我是无辜的,还有我应该是有功之人。”

皇甫陌闻言怔了怔,恼意迅速上脸,正要喝斥他几句,却闻少年又不满的嚷道:“都怪那小子,要不是他说什么用弈棋之道,凭他战场计谋,早就应该把大楚军杀得屁滚尿流,也不知他都在想些什么,简直就是白痴……”

“白痴?有他那样的白痴吗?”皇甫陌终于暴怒而起,指着青年人喝骂道:“你要是有他一半之能,何用我昨ri答应他的无理要求,都不知道回去怎么与大师兄开口。”

少年心里哀叹,仰视空中盘旋着几只等待猎食的异种秃鹫,说道:“不管怎么说,若不是父亲这次逼我前来,也就不会遇到那小子,师叔你不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皇甫陌闻言又要喝骂,耳边传来战前的鼓声,只得收起怒颜,肃言道:“你小子还记得我是你师叔就好,不管怎么说,这次回去,大师兄要是问起我来,你这个当儿子的自己跟他解释去。”

“别啊,师叔,这可是你答应的事,而且,师叔你…你年纪偏大,在后峰里德高望重,父亲总会给你面子,再说你一直管着世俗之事……后峰那么大,多他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啊!”少年闻言似想到什么,脸sè骤变,慌忙应声。

皇甫陌似被他说到痛处,晃动缰绳指着少年,愤愤不平的说道:“你,你……什么叫年纪偏大,我很老吗?好小子,这些年来,是谁最疼你,是你三师姑还是你其它几位师叔?”

少年见他神情,浑身突然直冒寒气,战鼓骤浓,他急忙挥手一拍马股,马首高高扬起,带着一声嘶鸣,向前方大军奔去,随后传来他的呼声:“师叔不必动怒,且看小侄怎么把那妖女骗过,杀向大楚境内。”

皇甫陌愕然,看着已经远去的少年,愤怒的表情,奇异的已转为点头含笑,神sè又很快严肃起来,忽然,高空传来一只秃鹫发出高吭的嘶鸣,仿似为双方将士蓄起的气势,敲响最后冲锋的鸣鼓,大战起……

……………………

……………………

大周后方军营,一处破旧营帐内,荆子云目视手中残旧书卷,神sè极为专注,前方隐约传来惨烈厮杀,似乎与他无关。

帐内光线逐渐变得昏暗,最后影响到他的视线,荆子云脸sè不喜,随手丢开卷书,抬头看向帐门外昏暗的天空,起身怒骂:“贼天,你还让不让我看书了。”

疾风伴随着暴虐的漩涡瞬间冲入帐内,似对他怒骂的惩戒,把账内不多的物件绞得四散而起,让他眼前呈现一片黑暗。

一只正在困睡的大黑猫,被这道突如其来的狂风,惊得纵身跳起,发出嘶哑的尖叫,背上黑毛根根竖起,双眼愤怒圆睁,不是对着帐外,而是荆子云。

荆子云呆了呆,垂头看向怒目而视的大黑猫,尾尖正在有规律的颤动着,又瞥了眼帐内的残乱,在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叹道:“好吧,算我的错,下次不对天骂了,我来给你讲故事吧!”

大黑猫愤怒的黄瞳瞬间变为温顺之sè,眯了眯眼,来到荆子云腿边,卷着身子瘫倒侧地,双腿抱住荆子云小腿柱,发出数声喵叫,随后猫头枕在他的脚背,闭合双瞳,似乎又睡了过去。

荆子云看着大黑猫连串的动作,身体绷紧,想要把腿移开,却又不得,大猫抱着很紧,想了想,无奈道:“大猫,我知道那年你被野狗追得很惨,我也知道你想听大猫追野狗的故事,但我足足讲了三年,能不能换一个?”

大猫忽然睁开双眼,双瞳中寒光闪动,脚下利爪也无声开启,见荆子云痛苦不堪的模样,又收回利爪,猫头在他脚背用力蹭了蹭,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似有无限困倦,又睡了过去,那意思是说,看你的可怜样,随你吧!

荆子云松了口气,神sè露出暖意,轻抚大猫背上黑毛,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又现出痴呆模样。

大黑猫是他来到这方天地,遇见的第一个能动的活物,当ri自己突然从虚空中现身时,是在大周国边界小城,正好有几只野狗在疯狂追逐大黑猫,一阵乱吠怒鸣之后,大猫就被他所救,谁曾想,第二ri荆子云正在街上发呆,相同情形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大猫怎么就惹得这些发狂的野狗狂追不歇。

大黑猫也看到他,如遇亲人,纵身跳到荆子云肩头,转而瞪着下方狂吠的野狗怒目呲牙,几只野狗这次很不幸,遇上内心浮躁又有些饥饿的荆子云,于是,一人一猫便烹烤了一只野狗,大猫似尝到甜头,在也没有离开过他。

荆子云又捋了捋它的黑毛,随意仰靠后面,眼神露出迷茫,缓缓道:“话说,有一处名叫西蛮大陆,那方天地景sè迷人,到处是琼花异草,陆地行走金sè怪鱼……”

帐外狂风忽然大作,咆哮不断,浑浊的天空也越加昏暗,荆子云所言依然是大猫爱听的故事,大猫追野狗的故事被他讲了三年,每次讲完都忍不住想吐,后来,终于劝诱大猫换一个,讲起怪鱼的故事,所幸大猫也很喜欢吃鱼,荆子云这才逃过它的利爪。

荆子云正讲得口沫横飞时,眉头忽然皱起,故事也停顿下来,脸上露出惊异之sè,一会,帐外传来脚步声,侧耳细听,神情又转为困惑,大黑猫也有感应,跳进荆子云怀中,整个身子都隐去,只露出一对圆眼,瞪着已经进来的少年,神sè充满jing惕。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新意,人家养狗、养鸟、养马,你却养了一只猫,太没霸气了,猫这东西都是皇城中娇小姐和贵妇人宠爱之物,不伦不类的,让人觉得怪异。”

少年站在帐内入口,脸露晦暗神sè,又掺杂着一丝不甘,见荆子云怀抱大猫,一副惬意自得的神情,忍不住嘲讽道。

荆子云眯了眯眼,不去理会他,冷笑道:“管你屁事!”

少年月兑去盔甲,扔在角落,扭动舒畅的身体,便坐在荆子云身边,良久,才低沉叹息,道:“你也听到了,虽然他们败了,可打不起来了,本来我还以为此次定能捉到那妖女,晚上好暖暖被窝呢!”

荆子云不停安抚在他怀中抖动的大猫,不屑道:“明明是位丰姿妖绕的美娇娘,到你嘴里就变成妖女,我可听闻她是大楚国最神秘的军中女战神,要不是我用奇阵破她,凭你的本事?都不知道怎么死呢!”

少年闻言,嘴唇动了几下,yu言又止,眼神又光芒闪动,似乎忘记心中不甘,不理荆子云的嘲笑,应道:“正是,想不到你布下几道阵法,在两次变动之后,就把大楚军全部包围,连师叔都赞赏不已,只是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打来打去,还不是死人,你看你们两家打生打死都有百年,那遍土地,你挖开看看是不是红的,我所传大阵是为阵中隐阵,那娇小姐才有多大,她能破?岂不是笑话,给你们使用才叫可惜。”荆子云眼神中嘲讽更甚,终于抬起头,看着少年,撇了撇嘴说道。

少年终于大怒,纵身而起,冷笑道:“你有什么好得瑟的,还不是一个小小的军中马夫。”

荆子云也怒哼站立,双手抱猫,想了想,忽又露出得意神情,笑道:“马夫怎么啦,你见过军中这么俊美的马夫?还是不用做事的马夫。”

少年见他洋洋得意的模样,气得颤声道:“真是不要脸,我承认你比我长是好看,世上也只有你这样的人,当马夫还当得这么骄傲。”

“怎么了,不服啊,不服出去打过,打到你服为止。”荆子云把大黑猫放在肩头,神情倨傲的说道。

只是他话方落下,在他肩头刚刚趴好的大黑猫,闻言一声怪叫,很没义气的钻进床底,怎么也不出来。

少年斜视一眼,昂首向帐外行去,荆子云见大猫行为,满脸羞愤神sè,怒瞪在床底伸出头颅的大黑猫,转首对着少年背后,说道:“不准用法术!”

少年起回脚步,回转身体,yu要抓狂,满脸通红的指着他,怒道:“姓荆的,你怎么说也是武者先天之境,能好意思说出这番话来!”

荆子云想了想,又坐了下来,说道:“那还是不打了。”

少年苦笑摇头,回到他身边做好,问道:“不想知道什么原因?”

“你能告诉我吗?”荆子云眼中嘲讽又现。

少年笑容不见,神情变得郑重,说道:“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这次真的打不起来了。”

荆子云露出惋惜神sè,叹道:“可惜了我的阵法之道,又没有了用武之地!”

少年见他刚刚一副悲天悯人的神sè,此刻又在装模作样,实在看不下去,移目看向帐外:“大军明ri起程,答应你的事,我走时还会与师叔再说说,相信师叔的为人还是会帮你的!”

荆子云脸sè僵住,半晌,才道:“多谢,说来惭愧,你我相识,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知他何意,却摇了摇头,说道:“能与你相识,我是收获良多,但你所言把战场当棋盘,或许凭你计谋也勉强能行,我也知道,你不愿意见到将士死去太多,但战争就是战争,想把战场变为棋盘,成为持子之人,你和我还不够格?”

荆子云只觉得索然无味,苦笑一声:“我知道自己的份量,也知道你我差异,不过,你说人活在这世上,总要寻些乐趣,或者不算是乐趣,总要有所追求,我此生追求还能在哪里?”

他说罢稍顿,又站起身来,扫视少年,苦笑更甚:“放心吧!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心中也有自知之明,我把战场作棋盘,把厮杀将士当棋子,可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别人手持那粒黑白呢!”

少年临行时,还是没有告诉他名字,但也对他透露一些仙家之事,之后只对他道了声保重,荆子云明白他的意思,也许此次离别可能在也不能相见。

当初历经万难才来到这方天地,从虚空中现身而出在大周国北方边疆小城,第一眼看到就是躲在床底怕死的大黑猫,到处游荡三年岁月,又回到这座小城,加入军队,成为一名马夫。

荆子云站在营帐外,看着前方逐渐变为黑点的少年,看着从战场上退回来的将士在整理物件,看着头顶上方乌黑压地的云层,最终无奈叹息,大黑猫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在他双腿间走来走去,似乎知道他心中不甘,发出喵喵叫声,似在安慰自己的主人。

荆子云轻拍肩头,大黑猫灵活跃起,在他肩臂趴好,又发出一道低沉鸣叫,显得极为亲昵!

“大猫,你就是安慰我,也不用发出叫的声音,太难听了,还有你是只公猫,别这么恶心我好不!”荆子云斜眼瞪视大猫,满脸郁闷,但他眼中却是一片柔和。

这方天地虽有仙家,但自己却没有办法融入其中,少年就是仙家之人,数月前,大周因为边疆主帅战死数名,战场行势极度恶化,几月过去,少年便随着老者前来,形势也很快稳定。

少年是在军中认识了荆子云,通过荆子云战场谋略,大周很快收复失地,扭转逆势,形成今ri局面,而荆子云与少年几次交手下,每次都把少年短揍得鼻青脸肿,一次羞怒之下,无意间运用起仙家法术最终暴露少年身份。

原本心灰意冷的荆子云,被少年突然的变化,似一团烈火又从胸间燃起,几次试探恳求无果,荆子云拿出杀手锏,想要战胜大楚国,战胜大楚国智谋如妖的女子,必须答应两个要求,一是少杀人,其次就是必须帮他引入仙家。

两个条件看似简单,但对皇甫陌与少年而言,都显得有些难办,前一个条件可以运用荆子云阵法之道用于战场,勉强量力而行,至于引入仙家只能看他机缘造化。

机缘难得可贵,也来之不易,也太过艰难,荆子云从少年口中得知,原来此方天地修仙之人,是不会从世俗界里寻找门人弟子,想要踏入仙家,修炼长生大道,根本没有进入之门,让他内心即激动又感到不安。

激动是因为他终于见识到仙家之人,不安是因为世俗凡人要踏入仙家之门却被堵死,当初在西蛮大陆中,自身资质属于逆天,到了此方天地,却成为无用废物,正因为如此,两人才觉得不容易办成,少年也只说尽力而为。

荆子云站在帐外,正神思不属时,风骤停,空中落下万千鹅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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