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人长久 花非花(1)

作者 : 月下箫声

每日的早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她都会准时醒来。绿色薄纱的帘幔,少女闺阁气息浓厚的卧房,让她恍惚觉得回到了姐姐的房间。王若离一整夜翻来翻去难以入眠,也突然间发现,她的心之所在是一个空洞,是一个无论如何填空也难以补满的空洞。

昨夜,她做了一个诡秘的梦境。梦里,那是一个深秋,落叶簌簌掉下,她梦见自己到了一所金碧辉煌的屋子,穿着精致的丝绸衣裳、带着华美的珠宝,却**着双脚。耳边是从不远处传来父亲和姐姐的笑声,她循着声音找前走,可怎么也难以到达。他们在那里举办宴会,欢声笑语,满堂宾坐,却没有属于她的位置。

只有我被撇下了吗?她模了模心脏跳动的地方,已经多久了?除了那里能够模出生命的脉络,她已经变成了苍白的阴影。

早餐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没有看到太子。要么是太子吩咐了什么,要么是花儿的下场亦或是书墨的劝告,让这里伺候的下人不敢再顶顶抗抗,阳奉阴违。可是我的心之所在是一个空洞。王若离这样想着,心脏便猛地抽紧,像是在提醒它的存在。

“哼!”

王若离回头,看见是一脸忿忿的花儿。王若离对这个丫鬟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上次整她也完全是自己的心情不好,所以枪打出头鸟,那也怨不得别人了。不过她还是不太明白花儿为何对她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若是平日,她大概会狠狠的让花儿知道一下什么叫做有债必还!只是如今,她少了这种耍气斗狠的心情,于是直接双眼朝天,鼻孔朝人。果然,花儿被她这一举动立马堵了回去。王若离不由摇头,孔子说的还不错的呀,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女子还放在小人的前面,可见一般,啧啧!

“花儿她年龄小,性子也比较直……”书墨为花儿开月兑。

王若离嗤笑一声“哦,比较小,敢问她今年贵庚啊?”

“十六。”

“哦~”她拖长了音调,“我今年才十二呢~”王若离用满含恶毒的甜蜜语调说。看着旁边尴尬不已的书墨,心中嘲弄不已,竟叫自己别去记花儿的仇,那她却顺便提醒提醒,性子直年龄小的花儿贵庚可是比她还要大三岁啊。“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就这么金贵,一点委屈也受不起,做丫鬟实在是太委屈她了,干脆直接去做公主算了!你说呢,书墨?”

书墨要紧嘴唇,王若离撇撇嘴,心中不屑。

“你们太子都在干嘛啊?”她百无聊赖。那次遭劫的时候,只是简单地收拾了包袱,里头基本都是为日后生活所需的金银珠宝,还有几件简单的棉衣,而作为精神食粮的小说却很少。而这几天下来,王若离已经把所有小说都翻烂了。

“奴婢不知。”书墨摇头,随后试探的问着,“殿下书房似乎也要很多书籍,小姐如若真的无聊,下次去找殿下的时候可以开口问问?”

“哦?”王若离伸了一个懒腰,下次可以去试试。不过,她转念一想,太子那一看就觉得浑身冷得慌的脸,真的会有收藏她喜欢看的这种话本子吗?“你们太子喜欢看那种穷秀才娶到丞相女儿的话本子?还是男女私会夜奔的话本子?还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莺莺张生孩子一大堆?”

“这,这个……”

“算了算了。”

隔了两天之后,才见到风尘仆仆的太子。书墨受太子吩咐让王若离去见他。太子的脸庞已经开始褪去初见时像女子的阴柔,五官开始分明立体,却依旧往常般的清隽精致,面颊略微有些下陷,眼眶泛着淡淡的乌青,似乎是睡眠不好又太过劳累。

“你回来了啊。”王若离月兑口而出,随即看到太子的似笑非笑,她差点把舌头咬下来。

“嗯。”太子冲着她微微笑着,王若离惊讶地眨眨眼,这似乎是认识他那么久以来,第一次他不是只是做出一个表情的微笑。

她不想承认自己有些陷入他的微笑中。“今天的天气不错!”王若离指着外头,一脸真挚地说:“太子殿下,春光明媚,阳光灿烂,这种天气实在不应该浪费在屋里,不如我们出去散散步,兜兜风?”

太子沉吟片刻,“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牵着马,你会骑吗?”

王若离点点头。她还记得当初简亲王教她骑马时,脸上露出的神秘微笑,“等咱们若离精通了骑术之后再告诉他们怎么样,让他们大吃一惊?”即便是父亲和姐姐都不知道……她想给他们一个惊喜,证明自己。

“嗯。”她再次点头认。

“嗯。”他微微一笑,起身走向门外。

他这是做什么?她心里不明白,难道是不高兴?

心里有点隐隐不安的感觉。

他回过头来,淡淡的说:“不是要出去走走吗?”

约是逆光的缘故,、王若离瞧见几近透明的模糊面容。

“啊,哦!”她拍了拍脸,醒醒神,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饶了整整一圈,王若离才看到传说中的马场,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这么一个校场。她惊讶地看着校场旁整整齐齐拜访的四五排木架子,上头搁置着各种武器,她差异地望向太子。他看起来那么……瘦削。“怎么了?”沈蕴感受到了王若离古怪目光,侧身低头问。王若离猛地摇头,指了指站在校场栅栏木门的北方人,“殿下,那些守卫……你平日都是和他们切磋的吗?”她说,又指了指那些武器。

“难道和你切磋吗?”

王若离气闷,鼓起脸不愿再说话。

“自己选一匹吧。”太子领着王若离到了马厩,里头是几十匹小马驹。不同皮毛颜色和体型大小的都有,有的小马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有的小马驹则是和旁边的互蹭着,有的则是嚼着甘草,吃的津津有味。

“我想骑大马。”王若离斜眼瞧着太子,这是看不起我嘛?嗯哼?

“你还太小了。”太子将她拉倒他的跟前,然后伸手在她头顶比划着,随后比给她看。“你瞧,你还不到我肩膀,王首辅是虐待你了嘛?”

王若离本来板着一张脸的,身高问题一直是她的死穴,可是听到后面沈蕴竟然开这种玩笑,也忍不住要笑出来。“你胡说什么嘛,我父亲才不会虐待我呢,哼。再说了,我这个不叫矮,是娇小!娇小!你是不知道小鸟依人这个词的存在吗?”

沈蕴手握成拳遮住唇边的笑意“蔚抹云说的没错。他在信中说道,只要提起你的身高,你就和点燃的炮仗一样。”

听了这话,心跳简直漏跳了一拍。“蔚抹云写的?他不是被关进大牢了,还可以写信?”王若离激动地提高声量。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父亲也可以呢?!

“我把你还活着的消息传给了我父皇,蔚抹云身上的不白之冤也清洗得差不多了,就等你回去作证了。你别忘记了你答应我什么了。”太子严肃地道,“信上只是随便写了点什么,都是和我说的,你看了也没用。”

他是生我的气了吗,是不是不会再原谅我了。“那为什么我父亲没写……”王若离咬着嘴唇,闷闷的疼,压抑得要喘不过气来了。

太子摇头否认:“你是忘了吗?蔚抹云是被怀疑行凶杀人才被关进去的,而你父亲却持刀上殿,无论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那都是重罪!”

心中的空洞越发巨大起来,那种不安和忐忑紧紧地抓住了她。王若离忍住疼痛,装出笑颜。刚刚和太子反驳说骑什么马的轻松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就这匹吧”她有气无力的指向。被她指中的小马驹浑身雪白,鬃毛带着一点点的红。“看起来很漂亮。”她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边接过太子手中的马鞭,“我可以直接骑上去的吧?”

“当然。”太子说,“你们孩子就只喜欢漂亮的东西,哪怕是华而不实?”

王若离没有搭理他,让一旁的马夫把马栏打开,将小马驹放出来,等马具那些都布置妥当之后,她便踩着马镫一步跨了上去。本来马夫是想牵着先走几步,让她熟悉一下骑马的感觉,但是王若离不需要这些,她轻踢马月复,直接驾着马小跑起来。这种飞速奔跑的滋味让她无比的迷恋,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只要在马上才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焦虑。“你简直像是生活在马上的!”当时简亲王爷就是这么夸奖她的骑术。

“怎么样?”王若离骑得累了,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她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嘴唇,口中尽是苦涩。

“还不错。”太子模着小马驹银色的鬃毛。

“只是还不错吗?”王若离可不太满意这种说法。

“你说呢?”

“哼,没意思!”她骑着马重新跑起来。小马驹很通人性,她根本不需要用鞭子,只需要轻轻的拉一拉缰绳,它就会朝着她想去的地方奔跑。

王若离跑到马场另外一侧的,再转身就看见一男子正在和太子说话,她驱马跑回去,太子紧抿着嘴,下颚合得那么用力,让王若离怀疑是否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了,而紧紧皱起的眉毛显示出他现在听的事并不太好好。会不会是关于父亲的呢?王若离紧张起来。

陌生男子瞧见她过来,眉毛皱的和太子一样,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话,太子却冲着他点了点头,他立刻退下。太子问:“怎么过来,不是骑得好好的吗?”

“是盛京来的消息吗?”她飞快地从马下跳下来,“关于我父亲的消息?”

“不是。”太子摇头否认,眉间的褶皱舒展开来。

“真的吗?”她怀疑的看着他。

“是关于北疆西北部雪灾的事,和西楚接壤的那一块近来遭到了西楚的侵略。”太子毫不掩饰的说,“刚刚他就是来回禀这件事的,我这几天可能要处理那些事。至于你父亲他们……”太子闭目想了想,“如果新的什么消息传来,我会让人第一时间讲给你听的。”

“哦,好啊。”王若离立即应下,却紧紧地盯着太子看。

“嗯。”太子伸手似乎要模模她的脑袋,王若离往后一退,躲开了。太子皱着眉毛不解的看她,她笑得十分开心,“带上我一起呗。”这种时候,她真的不像一个人呆在这个死一般寂静的地方,只能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够到达的好消息,光是想想,都让她崩溃。

“胡闹。”太子瞥了她一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才不叫胡闹呢,你如果……”不带我,我就给你弄一个天翻地覆。不过这话王若离说道一半就憋了下去,太子不喜欢别人威胁他,甚至可能因为如此而反其道而行之。唉,这简直和毛驴一样,还是顺着毛模模吧。“太子殿下……”她睁大眼睛,嘟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太子。

过了好半天,他又重新开口,“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也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啊,我的亲人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还安稳的下来,太过平静的生活反而让我更加心神不宁呢,还不如找点事做,你说呢?”她可不敢和向王若即撒娇那样对太子,一来两人没那么熟,二来那么明显的讨好一下就被发现,多没面子啊!

“太子殿下……”王若离可怜兮兮地道,直勾勾地盯着太子看。答应吧,答应吧。

“你平日都这样撒娇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太子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却已经有了明显的软化。

“什么叫做不可告人,我这时光明正大的!”王若离小跑着跟过去。

“你也这么和蔚抹云撒娇的?”太子似笑非笑的问。

有什么不对吗?我是小孩子,小孩子利用一下这种优势是很正常的!“当然没有。”她梗着脖子,抬头仰望太子。

“哦?”太子含着笑意的拖出一个长音来。

“……偶尔吧。”王若离露出一个小意的笑来。

“我觉得还是别带你去了。”太子声音一下冷了下来。

“为什么啊?!”王若离不能相信的看着太子,刚刚还春光明媚,怎么一下就乌云密布了?

“那是雪灾,雪灾啊?你就不想想?”太子捏着她的脸蛋,慢慢用力起来,王若离真心忧虑他在这样下去她的肉就垂下来了。但是有求于人,她忍!“那里可是没什么好吃的,去那里还不得饿死?”太子松开了手,在刚刚捏的地方又轻轻揉了揉,“而且你身体不是很好,北疆的天气可不比南边,每年冻死的人都不少,更何况是雪灾。”

他的话说了那么多,但她还是听出了否决的意味。“我不过就想出去逛一逛嘛……”但是她还是想努力争取一下。“我说一句话,你要说十句话。你直接说不允许我去,不就好了,还那么多借口。哼!”

“小猪才老哼哼。”太子和她并肩走着,“去是可以去,不过你得先和我保证……”

“真的吗?”王若离直接打断了太子的话,兴奋地抓起太子的手臂摇晃起来。“你答应了哦?不许反悔的啊!”

“嗯。”太子垂下眼睫。王若离这才发现她的举止。她以前也是一开心就晃着王若即手臂撒娇,都养成了习惯,她连忙放下手来,“不好意思啊,我以前也是经常这样和我姐姐……”

“撒娇?”太子又提到这个词。

“差不多吧……”

“你还得先答应我的条件,如果办不到,哪怕是到了那里,我也会立马将你遣送你回来的。”太子收回脸上的笑容,口气严肃起来。

“嗯嗯,你说吧。”王若离也认真起来。太子每次露出这种表情,就是表示些什么很重要的事。

“你必须时刻和我呆在一起,如果我有事出去了,那么你要出去做什么,都必须交代侍卫,而且要有人陪着你一同出行,陪同的人数……嗯,由你决定就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一直跟着你,他们会和你保持一定距离的,不让你觉得我时在派人监视你。虽然……我的确是在监视你。”

王若离咬牙切齿地看着这让人吐血的话,却表情一本正经的太子。“拜托,你怎么能把偷窥这种事讲得那么理直气壮?!”

“嗯?”太子一愣,微笑从他唇间掠过,“听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脸上的笑容与日俱增起来,王若离脑袋钝钝地想,这种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她直接无视掉太子和哄小孩一样哄她的事。

“明天,你现在收拾一下东西。”

王若离瞬间欣喜得难以言喻。

本来预计的是早上出发,但太子临时有些事要处理,只能推迟到了黄昏。王若离百无聊赖的在马车旁边画了一天的圈圈,隔一会就问“要走啦吗?”隔一会就问,“要走了吗?”弄得随行的人满脸敢怒不敢言。

“走吧。”清冷的声音响在她耳旁

王若离咻地起身,抬起头,是沈蕴。“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发了。”又迟疑地瞅了一眼马车。“你是……骑马吗?”

“不是,坐轿子。”

“……可是,只有一个啊。”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不能乘一个轿子。在来的路上王若离没有说,那是因为她知道能够来迎接太子的必定是他的心月复,可这谷里却不一定的。

“没人会乱说的。”太子话音一转,冰冷起来。等王若离再转身去看,刚刚还昂首挺胸守护在一旁的侍卫们,此刻齐刷刷地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你看。”太子低着头对她说,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温柔的弧度。

那个在黑夜中一身污浊青袍的清隽男子,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他身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华,一双似是寒塘冷月的幽深的黑眸,无论何时都始终带着审视和冷漠。却在如今瞧见自己的时候,眼中的冰都开始缓缓融化。

王若离垂下眼睛,不再反驳,乖乖地由太子搭手拉上马车。

太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一直仔细地观察他的神情,可是什么也没能看出来。他就像大冰川一样冷酷理智,没有多余的情绪外露。而这些天,她的胡作非为,装疯卖傻他都视而不见。而她只能把他忽然对她的好归于,他把她当做他的小妹。在马车过夜的那晚,他是如何用着悲伤与轻柔的口吻唤着她“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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