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忆起,他便是那日梅园遇见的礼王。下一刻,我昏昏沉沉的脑袋彻底陷入无意识状态,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怔怔地看着柔软干净的床榻,充满着药香的温暖而陌生的房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不是我住了几年的简陋屋子,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门被推开,一个丫鬟端着碗汤药进来,见我醒了,横眉冷眼地将药碗往我手里一塞:“既然醒了,自己喝吧。”说罢,又转身出去了。
接着,我便听见外面响起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似乎并不避讳我。
“她可真会晕,当着大小姐、二小姐和大姑爷的面,直接晕倒在礼王殿下的怀里。据说礼王殿下看着她那一身伤,眸眼一抬,冷飕飕的,尽管什么也没说,那眼神也似乎在问提督府是不是苛待奴仆。二小姐要让人把阿瑶抬走,礼王还不让,亲自把阿瑶抱回了她的屋子,结果一瞧见那屋子,面色很是深沉了一回。”
“可不是,要不是看在礼王殿下的面子上,二小姐怎么会让阿瑶住这里,还给她请大夫看伤?礼王殿下走后,二小姐回屋发了好大一会儿脾气,摔了不少东西,若不是大小姐在一旁劝着,还不知怎么着呢。”
“二小姐当然会气了,她看上了礼王殿下,想和礼王殿下结亲,好不容易由着大小姐和大姑爷想法把礼王殿下又请来府上,结果却半路跑来个阿瑶……阿瑶虽未长开,容貌却是不差,又带着一身伤,是个男人都会心生怜爱的。”
“说起这阿瑶,倒也是真有心机,听闻上回府里宴请礼王殿下,她就勾引过一回礼王。她在府里被欺压了那么久,想是要攀上礼王殿下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也不想一想,二小姐会由着她?这一回,难保不是她又想的法子试图吸引礼王注意,还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
听到这里,我的面色沉了沉,将喝完的空药碗掷在了地上,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门外又响起一嗓子大骂:“你昏了三日,我伺候了你三日,倒长起小姐脾气了,摔什么摔!不爱听,我还偏要说。”
便有另一个声音劝她:“还是消停些罢,你没见这几日连老爷都来看过她,就是二小姐心里不愿,不也没再为难她,兴许她就此翻了身也不一定……”
我将被子蒙住头,不愿再听,模模糊糊间又睡了过去。
又休养了几日,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我向何若云提出搬回原先的院子,她却没同意。舅舅也再没来看过我,我也没听说礼王再来过提督府,但当日礼王虽不好过问提督府的家事,他的表现却让舅舅也不得不过问到底我身上发生了何事。
这一过问,肯定是追究到了何若风那里,只不知何若风和舅母是如何圆说的,这事也没了下文。倒是我无意间听几个丫鬟嚼舌根,说是碧儿白天在何若风院子里做些洒扫整理的粗使活儿,晚上却是何若风的暖床婢子。
指甲嵌入掌心,有血溢出,我竟也不觉痛。我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以为会给碧儿讨个公道,精神上被伤害,至少要在物质上得到些许补偿,不想竟陷她于更加龌龊不堪的境地。
这些日子,苏子恒应是没有来过,因为我回过一趟原先的屋子,里面一切一如我离开时的模样。以前我若不在屋里,或是夜深我睡着,他总是会留下一些痕迹表示他来过,有时是油纸包着的糕点,有时是几枚形状漂亮的石子,有时会是写着只言片语的纸条……
他从来没有隔了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是最近很忙吗?
我想,等明天还是去和何若云说一说,让她允许我回自己的屋子。
第二日,我尚未和何若云说起此事,何若云却状似无意地开了口:“今日十五,我和姐姐要去城外白马寺替娘上香还愿,你跟着我去吧。”
我自是没有拒绝的余地,想了想,还是问她何时让我回原先的屋子。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我:“现在的屋子不比原先的屋子好么,作甚总想回去?那里,有你惦念的东西?”
我赶忙摇头。
她反而更加疑惑地望着我,良久点了点头,神情更加微妙:“上香回来,你愿意回原先的屋子就回吧。”
我觉得何若云有些反常,不说没有像往日那般对我挑三拣四,甚至态度还很温和。十二年来,我头一次见着她这般好说话。物反则妖,我心底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何若雪也和张穆安一起来了府里,然后和何若云一起前往城外白马寺。
何若雪和何若云锦裳狐裘,各自抱着个暖手炉,还坐在温暖遮风的软轿里,可苦了做丫鬟的我了。前些日子的雪虽然化了,大路平坦好走,可北风依旧料峭,我被冻得够呛。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的张穆安亦是裘帽大氅包得厚实,我看着十分艳羡。谁知我的眼神往那厚实的大氅上瞟的时候,张穆安也向我看来,深若幽潭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波澜,却让我感到心惊。
我偏过脸,拿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内心十分不平静。莫名地,我总觉得,前方似乎张开了一张大网,正等着我主动送上门。
走过路过,捧个人气,欢迎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