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苑出来,宝儿与山子二人便于路口告别,扛着一个大麻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任由漫天雪花飘洒,粘在身上。♀
玉芬家务事拾掇完了,还等不到宝儿回来,有些担忧,在家门口望了半天不见人影。
“他爹,你说闺女会不会出什么事?”玉芬搓着手,哈着气,回头于院子铲雪的王大牛说道。
“能有啥事!以前集市少去了?咱闺女机灵着呢!”大牛一铲子下去,往上一抬,铲起满满一堆,用力往前一送,一大团雪撞到篱笆墙上,掉下来,堆在墙角。农活好久没干了,活动几下竟有些喘。
“上次闺女一夜不见,谁急的连一口水都喝不下了!”玉芬横了他一眼,紧紧领子,朝大雪中走去。
“嘿!这婆娘!”大牛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喜的正想说两句,却不见了玉芬身影。撇撇嘴,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搓一搓,拿起铲子,继续对付院子里的积雪。
平日里没几步路的脚程,今儿走了大半日还没到家。风呼呼的刮着,宝儿脸上干燥得有些发疼,身子活动着倒是不冷,背上还有些出汗。
“宝儿!闺女!”远远的传来两声呼喊,声音有些熟悉。
宝儿眯着眼睛仔细看看,可不就是玉芬么!见她缩着脖子,极快的向自己这边走来。
“哎!”宝儿笑着挥挥手。
“你这丫头!伞呢?伞怎么不撑?”玉芬走近,瞧见宝儿粘着雪,头上、身上到处都是。心疼的伸手拍掉,责备道。
哎哟!可不是橘子摘得太火热了,给落山上了,宝儿不敢说实话。
“跟夫子聊得忘记了”宝儿看看玉芬满脸焦急,歉意的回道。
“跟你阿爹一个样。没心没肺,让人不省心。”玉芬沉着脸,伸手将宝儿面上的雪水揩掉。
宝儿嘿嘿直笑。想是夫妻俩在家又拌嘴了。
“背上抗的啥东西?”玉芬这才注意到宝儿肩上的麻袋,赶紧接过来。还有沉。
宝儿肩头一轻,抬手揉了揉,“集市上碰见‘合盛’的伙计了,送罢我的,说是山上摘的野果子。他道我平时没少照顾他,一定要送我,推月兑不了只好接着。分了些给夫子。就都抗回来了。”
“这伙计倒是热情,”听得宝儿解释,玉芬表情才缓和过来,“那你该放在夫子那儿。回头让你阿爹拿去,这么沉,把我闺女的腰给压弯咯!”
“哪有那么娇贵,庄稼地里出来的丫头能这么没用?”宝儿挽着玉芬空的一只胳膊,笑着回应她的调笑。
“对了。后日孙家二小子要成亲了!”
“哎哟!春妮可算是要嫁过来了!”这对苦命鸳鸯可谓磨难多多,终于要修成正果了,宝儿由衷的祝福。
“谁说不是呢!春妮娘是出了名的爱财、势力,闺女养大就是嫁给有钱人。可苦了那丫头,一边要为娘敬孝。一边又念着孙家的。孙家二小子也是个能吃苦的,我听春妮说,每回镇上做工回来,肩上都掉层皮,把孙老太太心疼的死活不让他出门。那哪成啊!等着老婆本娶媳妇儿呢!过两日又去了。”玉芬叹了口气,有些同情。
“春妮娘怕自己闺女吃苦,这般做法也是情有可原的,好在最后答应二人成婚。”
“还多亏你从中牵线搭桥,村子里人人都说你好,菩萨心肠。”玉芬侧头看看了宝儿,个子已经长得快与她一般高了,小脸恬静,一点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盘算着自己闺女不能嫁得太差,得挑个匹配的。
“说什么好不好,也就说上了那么几句话,主要还是靠他们自己坚定彼此,到把我说神乎了!”说起乡亲们,宝儿是由衷的感激。
宝儿家的情况,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了解,一家人生活得艰辛,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一把大火烧的精光。王家有钱赚并没有关起门独享,而是带着村子里的人一起致富,大伙儿都看在眼里。瞧见宝丫头整日穿着男装进出也没有一人疑难发问,奇怪的是前些日子老有人来打听王家姑娘的事儿,大家伙都摇头不知道,并没有透露半分。
“那倒也是!”
母女俩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到家了,跨进大门,见王大牛将院子铲得干干净净,地上有些水渍。
这时雪开始有收住的趋势,雪朵儿变小了,新落下的小雪花飘落地上便化成了水。
“闺女回来了!”大牛将铲子竖在墙角,抖抖衣裳。
“得了吧!我娘俩的死活,你何时在乎过了!”玉芬还在生刚才的气,好气没气的说了两句,拉着宝儿进屋了。
宝儿无奈的朝大牛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玉芬拿了干布让宝儿擦擦身上的雪水,自己钻进炤屋,往灶头里塞了两把火,锅里的水便冒出了热气儿,拿出木盆舀了半盆端进屋子里去。
母女俩洗洗擦擦收拾半天,换了身干净衣裳,身子也暖和起来。这才拿出麻袋,坐在屋里整理。虎子眼尖,瞧见好吃的就围着母女两转,宝儿拿出一个草莓,揭掉上面的蒂,塞进虎子嘴里,虎子笑眯着眼,直点头道:好吃!好吃!
大冬天的能吃上水果,那可是稀奇的东西,乡下人也不像城里阔绰的富人,能吃上这些零嘴,一家人极为满足。
这橘皮可是好东西,宝儿收起来,串在竹条子上,挽成一个圈,炕在炤头。或泡茶,有清热去火的功效。或做菜切上几片,独特的橘香,更加美味。
日子过得十分舒坦,屋里呆着,不觉寒冷。看看书,唠唠嗑,吃吃果子,宝儿感觉自己身上都长了一圈肉。
这天一家人穿戴一新,一齐出门,往村头孙家走去。雪停了,天气晴朗,孙老太太托人算的这日子还真是黄道吉日。
孙家大门前,草除得干干净净,孙有富站在门口迎客,见着王家人,赶紧迎上来。
“大牛叔,玉芬婶子你们来了,”孙有富客气的打着招呼,又冲宝儿点点。
“怎么不见新郎官呢?”玉芬看着孙家大哥站门口,有些奇怪的问道。
“二弟昨儿就和一帮小子去马家村接新娘子,按理说这个点儿应该是到家门了,怕是路上遇什么事给耽搁了。”
“许是被娘家人给为难了。”玉芬笑笑道。
“婶子你们别站着了,屋里坐!”孙有富说着将一家人引进门。
院子已经来了些人,都是村子的乡亲们,男的在院子里坐着谈天说地。平日里都是各家忙各家的,哪能凑在一起话话家常,见面点头说上两句话,又忙活去了。今日好容易有这机会,大家伙都显得很活络。
女人们不必说的进炤屋帮忙,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安桌子,摆碗筷,哪里都是帮忙的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喜梅则跑进跑出为大家伙而斟茶递水,端上些昨个儿王家送来的些果子,众人吃的津津有味,纷夸喜梅能干,孙老太太有福气,两个儿子有出息,娶的媳妇儿也是个顶个儿的能耐,乐得孙老太太眼角褶子堆起,半天合不拢嘴。
“不好啦!不好啦!”在大家聊得火热,气疯喜气热闹时,门外一年轻小伙子慌慌张张跑进门,大声嚷嚷。
大伙儿闻声疑惑的看着他,停止了闲聊。
“你个混小子,大喜日子说什么不好!”赵长栓听他这话,不高兴了。
“迎亲迎亲队伍被被山贼抢了!”小伙子喘着粗气,焦急讲道。
“什么?”众人震惊的站起来,不敢相信,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说不出别的话来。
孙老太太“抢”听完便站不住了,酿跄几步快要倒下,玉芬赶紧扶住,顺顺老太太胸口,低声安慰道。
村有富年纪轻,孙老太太也不管事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个能撑得起场子的人。王大牛、赵长栓、李二狗等人便站出来,询问情况。
“说仔细点!怎么回事!”
那人喘了一阵也歇过来,便将路上的事娓娓道来。
昨个儿下午一行十几人欢喜上路,有敲锣打鼓的、有放鞭炮的、有抬花轿的。还有一个挑担的,一头挑带路鸡,一公一母,一头是酒和松明。另有扛木箧的二人,扛着鱼、肉、酒、糕饼、香烟、鞭炮、蜡烛等物。还有媒人随行,好不热闹。
到了春妮家,大家伙儿吃了点心,便由马氏带着到祠堂烧香敬祖,新娘动身时快到半夜子时了。
走上了两个多时辰,天开始泛白,点了火把,倒也明朗。折腾大半夜,众人都有些乏了,可念想着财哥儿娶着了如花似玉的媳妇儿,替他高兴,也都兴奋着。谁料想刚到山脚,窜出十来个蒙面壮汉,手拿大刀,个个凶神恶煞,哪是这些庄稼汉能抵抗的,三下五除二,打到在地,无一点还手之力。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一抢而空,幸亏那些贼人还未丧尽天良,没有伤人性命,抢了钱财就跑了。
动手反抗的几人伤得不轻,路途遥远,走回来有些困难,就使了几个伤势轻些的去报官,也回来报个信。这会儿一行人还被困在路上,等待救援。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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