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出门后便拐进了巷子,直直往南大街走去,心里无限忐忑,生怕二人追了上来,自己便再无法逃月兑了。
小小的身影混入了人群,两小厮自发现后出门,通街寻找,仍是无果,只得败丧回去向梁老爷子禀报,少不了一顿惩罚。
南大街祥瑞斋内,仍是人来人往,只是铺子里的东西所剩无几,人们买不到想要的,有些不尽兴,但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来得晚呢!明儿赶早吧!
“姑娘,买点什么,今儿糕点剩得可不多了,这几样也是顶好吃的。”小厮见着有人进门,赶紧迎上来。虽说这进门的姑娘身上穿着不是顶好的料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可周身气质却不似普通女子那般简单,让人莫名的尊敬起来。再者掌柜的教导过,进门便是客,且不可贵贱不等对待。
进门这个衣饰、发髻简单的姑娘正是宝儿,京城再无熟识的人,惟有柳贞娘与自己较亲近,也只好上门求助。
伙计活络的要介绍剩余几款糕点,宝儿赶紧阻止,“小哥儿,我不是来买糕点的,我是你家掌柜的朋友,劳烦你通报一声,说我有要事找她。”
伙计一愣,上下打量一番,这幅穷酸模样,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仔细瞧瞧,模样甚是俊俏,不像说谎的人,莫不是掌柜的远方亲戚来投奔了?哎哟!可不能怠慢。
“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伙计笑眯了眼,客气得不行。
宝儿报以微笑,倒是把伙计给迷住了,神魂颠倒的往内堂跑去,眼睛却一直往外瞟,险些绊着门槛。摔了一跤。
宝儿看着伙计滑稽的模样,无奈笑笑。心中却是没有放松警惕,时刻关注着周边的动向。
铺子里进出的人有许多。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倒是没有注意到站在一角的宝儿。
“什么远方亲戚?哪儿呢?”柳贞娘随着伙计从内堂走出来,说是来了个漂亮的远方亲戚,这倒纳闷儿,难不成又是相公在外面找女人了?最近才收敛不少,怎得又开始偷腥了!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心酸。
“那儿,就在那里!”伙计仔细搜寻方才那抹倩影,见着淡定优雅的人立在柜台边上。
柳贞娘顺着伙计的指示。看了过去,果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那儿,瞧着这次比以往都好看些,心里一阵怨气。不过面上还是未表现出来。端正了姿态,走向那处,毕竟气势上不能输了去。
“让我瞧瞧,哪里来的漂亮远方亲戚!”
听得柳贞娘的声音,宝儿缓缓转身。面带微笑着看向她,“可不就是我来投奔你这个有钱的亲戚了。”
小巧的面庞,细碎的刘海挡住白皙的额头,一双明目如秋天的水,清澈明亮。一清见底。粉女敕的唇,不点而赤。
柳贞娘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呆住了,模样甚是俊俏,觉着有些面熟,却又说不上哪里见过,疑惑的问道:“你是?”
见那姑娘嗤笑一声,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凑近了过来“贞娘是我!”
“你你是妹妹!”柳贞娘瞧着那白净的小脸,可不就是宝儿吗?瞪大了眼震惊道;“妹妹,你怎这身打扮?”
“贞娘,说来话长,我今儿是来投奔你的。”宝儿侧头看看门外,见并无可疑之人,便凑到柳贞娘耳边轻声说道,“那个老头子行动了,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赶紧进屋!”柳贞娘一惊,满心担忧,眉头皱起,拉着宝儿往内堂去了。临走时,吩咐伙计对宝儿来此一事守口如瓶,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不知道,千万不能透露半分。
伙计看着二人消失的身影,半天才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妹妹?果真是掌柜的远方亲戚,长得可真水灵。
二人进屋后,柳贞娘便将房门关紧,拉了宝儿坐下。
“妹妹,快说说,你这样儿把姐姐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姐夫又原形毕露了呢!”柳贞娘急切问道。
“我的好贞娘诶!”宝儿拍拍柳贞娘的手背,无奈笑道,将梁振鹤逼她画押,还让小厮监管,以及自己如何逃月兑的事,一股脑的讲给她听。
柳贞娘气愤得直拍桌子,“你看吧!我就说这个老匹夫会耍奸计,没想到这么阴,这亏得你聪明,否则,你就要待在梁家做牛做马一辈子。在京城也没什么个靠山,想要与他对抗,却是不成!”
“怪我锋芒太露!”宝儿无奈道。
柳贞娘见她一脸的沮丧,柔声安慰,“也不能这么说,你是一心为报梁大少爷的恩。梁大少爷呢?我瞧他可不像他爹那般阴险,怎会让你置身这般艰难的境地。”
宝儿摇摇头,“只怕这两日都不在京城!想来也是被蒙在鼓里。”
“哼!他这倒好了,回来白捡了这么个能干媳妇儿!”柳贞娘一脸不屑,语气尽是对梁煜轩的失望,本还觉着他人不错,关键时刻,竟也是个没用的。沉思一番,想起了那位威武的大将军,有些欣喜的看着宝儿,“你与那亓将军似关系匪浅,前阵子不是还去将军府做客了么!何不求助与他?”
宝儿低下了头,叹了口气,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呢!且不说他这么繁忙,早就不见人影。只怕上次自己说的那番话,伤他够深,二人关系早不如从前了。若求上门,只是自掉身价。再者,即使他答应帮自己,可他是梁煜轩的好友,如此一来,二人关系怕是从此决裂。为了区区一个小女子,二十年的友谊,毁于一旦,宝儿过意不去,选择了靠自己,成与不成,听天由命吧!
见宝儿不语,又是这么一副纠结、低沉的模样,柳贞娘了然了,她也年轻过,幻想过,多多少少还是能体会她一些。
“姐姐问你些话,你别害臊,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面对的!”柳贞娘低下头,杏目盯着宝儿,垂着的脸蛋更显小了,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让柳贞娘一阵心疼,“照我来看,这两位公子怕是都对你有意思,你自己心里作何想的,喜欢哪一位?”
宝儿抬头一愣,见柳贞娘一脸关切,同时也暗暗惊讶,她与二人接触得不多,怎的就能察觉得出来呢?
敬佩同时也在思索,喜欢谁呢?喜欢谁都是一样的结果,与一群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梁老爷子说的那番话便是今后的人生。可自己怎么能受得了,若是如此,宁肯孤独终老。
“贞娘,我谁都不选,除非一生一世一双人!”宝儿坚定的抬头,目光灼灼。
柳贞娘大吃一惊,“你疯了!为丈夫娶贤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为夫家开枝散叶也是咱们做女人应尽的责任,怎可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全大局呢!”
“那你快乐吗?”宝儿摇头,反问道。
“我”是啊!自己快乐吗?她把自己问着了,看着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进家门,丈夫夜夜流连,自己独守空房,真的快乐吗?
柳贞娘似有些理解宝儿了,激动的情绪稍微平缓,“但是这不现实的,妹妹,一人孤独终老,还是找个依靠的好!”
“人生在世,除了父母能真心待你,谁能靠得住。”宝儿站起了身,走向床边,往外看去,川流不息的人群,哪个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权利、金钱、美色,无一不是诱惑,而人最经不起诱惑。
“贞娘,我知你真心待我,你的话,我能理解,你也莫要劝我,人各有志,我意已决。你是我王宝儿除了父母之外,第一个信任的人,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只管知会一声,我定万死不辞。”宝儿沉思一番,转过头来,若说这京城能够让她留恋的,也只有祥瑞斋的糕点和柳贞娘的仗义。
“妹妹,快莫说这些,你瞧瞧,把我眼泪都惹出来了,妆都花了。”柳贞娘执起绸绢轻拭眼角,绸鹃儿立刻湿了一角。说着站起身,走了过去,拉着宝儿的手,嗔怪道。
“贞娘你哪用得着描妆,如今这水女敕模样,我瞧着都羡慕!”宝儿一扫阴霾,抿嘴笑笑,打趣道。
“就你这小妮子嘴巴抹蜜,逗得我开心。”柳贞娘破涕为笑,睨了她一眼。
窗外的亮光投射进来,仿佛为宝儿周身罩上了一层光芒,那般耀眼。
柳贞娘庆幸那日宝儿找上门,说出的一番话,自己没有将她拒绝。那番话可以说是谬论,大胆、直接、果断,那般的自信满满,让人无法拒绝。也因着这份缘,今日才能和她成为朋友,虽说比她大上十几岁,可这孩子的成熟却一点不减,缜密的思维、周全的考虑,无一不让人敬佩。可她天真、烂漫、单纯的性格,又让人觉得无限美好,有时竟让自己也觉着年轻了,她,是一个奇迹。
宝儿又何尝不庆幸,自己本演了一出苦肉计,却赢来了一个真心的朋友。自己此番出逃,全然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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