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宝儿在家,虎子又适逢农忙,夫子给放了几天假。大牛、玉芬连福宝园都嫌少去了,想着能在家陪陪姐弟俩。
一家人或是去镇子上逛逛,去福宝园吃吃饭,亦或是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跑上一壶菊花茶,院子里围坐着,说说笑笑。
这日子,十分的潇洒。
这天一大早,孙家二儿子,孙有财上门催促大牛,到月底会账了。大牛无法推月兑,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前去。
玉芬坐在院子里纳鞋垫,时不时瞅瞅边上忙碌的姐弟俩。右手拿着粗长的针在头上梳了梳,便往鞋底上刺。一个用力,针的半身就过去了。手再熟练的往底下模去,拉着那半截针往外拽,将线拉得老长。
“每个筐子里面有两个果子,有三个筐子,那么总共是几个果子?”宝儿耐心的在纸上写写画画,问向虎子。
虎子皱着眉头,思忖半天,回道:“六个!”
“一个个数了吧!”宝儿看着虎子,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调笑道,“用阿姐叫你的乘法口诀试试!”
虎子忙低下头,嘴里喃喃自语,拿笔来,写上两个字,拿笔的姿势还有模有样的!
“呀!可不就是六个了!”虎子惊呼,两眼闪烁着光芒,崇敬的看着宝儿。
“我家虎子就是聪明!”宝儿笑着点点头,夸赞道。
虎子还未学到算术,先生说等开年了,就该学到了。宝儿便想着先让自家弟弟了解些,到时候学起来便能轻松些。
虎子却是乐意待在宝儿身边,每每教自己的东西,都是那么新奇、有趣。
茂密的香樟树遮挡了大片的阳光,片片落叶飘零而下,落在墙角,桌旁。
枯黄、变干。这是秋要来临的预兆。
“玉芬嫂子,可在家啊?”
门外响起了一妇人的叫喊声,院儿小黄听到动静,便热情的叫起来。
“在的呢!”玉芬忙放下手中的竹篮子。起声迎了出去。
“春花嫂子、桂花嫂子,你二人咋有空来哩!”
玉芬打开柴门,将门外之人迎了进来,面带笑意。
桂花走在前面,一身紫红花短衫,下为浅绿阔腿裤,手上竟然还带着一个银白手镯。瞧着气色也错,面颊红润,一脸的笑意。
相比之下,走在桂花后面的春花便朴素了。一身淡灰衣衫,除了领口处秀了些样子,别处就是素净一片。头发束在脑后,用一根银簪固定,银簪一头。一个泪珠般大小的吊坠,总是不停的晃动着。
二人一前一后,欢喜进门,瞧见宝儿与虎子都在,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宝丫头、虎子都在呢!好些日子没见着,虎子像是长高了不少,都快赶上你阿姐了!”
“婶子来了。快进来吧!”宝儿甜甜笑着问好,瞧着二人进门,甚是亲切。
“婶子们好!”虎子站起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哟!去了私塾就是不一样,瞧着乖巧的小模样。”桂花忙夸赞道,想起自己的混小子。十分无奈,“改明儿,我也让狗蛋儿也去,就是那小子不好读书,拿出书本子。就犯困。骂他两句吧!他爹就给护着,现在是皮得不行!”
“莫瞧他这模样,顽皮起来,比你家狗蛋儿还要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学了些日子,还是收敛了些。”
玉芬也跟着进门,瞧着自家一双儿女,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满意极了,宝儿懂事,虎子乖巧,让自己省心不少。
二人是看着宝儿与虎子长大,那份儿亲切感,自是不会少。虽然宝儿成了两家铺子的主子,在她们眼中,依旧是那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
宝儿更是不会端架子,忙跑到屋子里去,搬来凳子给二人,又跑去倒水,好不周到。
“行了,宝丫头,快莫忙活了,我们是上门来求教的。若是填麻烦,这心里可是过意不去了。”
桂花忙接过宝儿手中的凳子,递给身边的春花,又将另一把放在地上,一屁墩子做了上去。
“嗳!”宝儿笑嘻嘻的回道,帮忙将虎子摆了一桌子的纸笔收拾好,拿到屋子里去。
宝儿瞥见了春花手中的针线活计,只怕是上门找玉芬讨教来了。
女人家凑在一起,也就是做做针线,聊聊闲话,宝儿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便识趣退到一边。与虎子一同进屋,他继续做算术,自己则拿了本书,做到一旁,认真看了起来。
“玉芬嫂子,你瞧瞧的这花样好不好?”春花忙拿出手中的东西,展开,示意。
玉芬轻轻抚平布上的褶皱,仔细的瞧起来,甚是认真。
“不错!这花样十分新颖!”
玉芬是村子里有名的绣娘,秀的花样那是一个好。春花听到她的一番夸奖,心里乐开了话。
“我这银子没白花!嘿嘿!”
“咋的,你这花样是请人画的?”玉芬大大吃了一惊,不解的看着她。
这春花一向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咋就为了这么个花样,肯拿出口袋里的银子了?
春花得意的点点头,玉芬更加疑惑了,忙转头看向桂花,露出询问的眼神。
玉芬心领神会,笑笑解释道:“她呀!是这会儿是高兴过了头。”
顿了顿,继续说道,“好几户人家来求亲呢!就等她家来香丫头点头了!”
“哟!是吗?可有相中的人家?”玉芬诧异回道,却也为她高兴。
春花面上堆满了笑容,眼角的褶子出现好几层。点点头,应道:“有!邻村林家的小儿子,在镇子保和堂当坐堂大夫,年纪虽比来香长了两岁。可家世清白,也算得上半个书香门第。上有一个大姐,已经出嫁了,却是个倒插门。来香嫁过去,定是跟着林大夫分出来过的,也省了侍候公婆,不用吃啥苦头,万事自是有他大姐照料。”
玉芬听了连连点头,这么说来却是不错,来香那丫头乖巧,模样生得周正,自是讨人喜爱。赵家这会儿,家境也算叔富裕了,心思不正的人定是会把心眼儿放到这上面来。能找到一个如意的,那是再好不过了。
“瞧我这嘴巴!倒是把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实际吧!这事儿还没铁定呢!我就瞧着那林大夫眼顺。只是我家那闺女心心念念着梁家大少爷,这梁家举家搬迁去了京城,心思才消停会儿,我就怕她闹别扭!”
春花收起了笑脸,道出心中的忧虑,却也马上就展开笑颜,“不过来香年龄到了是真的,嫁出去是迟早的事儿,这不我就开始给她准备嫁妆了。这不,听人说隔壁村儿的绣娘花样描得好,这才想着去得一个来。
正好,今日轮到我跟桂花嫂子轮休,就结伴一道儿去了。得了花样,就往你这儿跑了,你可是行家!”
“唉!做爹娘的一辈子都是为儿女操心的!”
听了春花这一席话,玉芬莫名的有些感慨。
“我家狗蛋儿还小,可再等几年,还能过些逍遥日子。”桂花也跟着叹了口气,抬头询问道:“宝丫头过了年,就十五了吧!这年纪也不小了,你家可有何打算哩?”
玉芬摇摇头,“能有啥打算,找女婿可不是挑白菜,顺眼了就往筐子里捡。得看咱姑娘愿不愿意,宝儿是个有主意的人,我跟她爹都不担心。”
“那倒也是,就宝儿那模样,那气质,就咱么村里的些小伙子,怕是都避得远远儿的,庄稼汉子哪里能配得上!”
桂花这话到不是搪塞玉芬,瘦瘦小小的丫头,这些年,长得是愈发水灵。身上的那股子气质,就是官家小姐也比不上,这得找个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想着,有些提大牛、玉芬头疼了。
“这话说哪里去了,本就是庄稼人出生,哪里还会瞧不上庄稼人哩!我倒是希望找个老实、本分的,能对咱闺女死心塌地的好,比对他爹娘还好!”玉芬不以为然。
对面坐着的二人,赞同的点点头,人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开心过一生,那是再好不过的。
“得了,咱不说这个,说着心里头怪堵得慌的!”春花坐正了身子,捋了捋垂下的头发,挂在耳后。
“我想用这花样做一对枕头,想请玉芬嫂子照着这花样帮我再描上一副,我手笨,却是弄不出来!”
“这话好说哩!我这就去拿描笔来!”
玉芬说着忙奔进了屋子,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一条秀具,再回到院子里。路过虎子的屋子时,不由得朝里望了望,见姐弟二人仍是各管各的,做这自己的事儿。也没打扰,瞧瞧了退了出去。
院子里又响起了三个女人的讲话声,嘻嘻笑笑,好不热闹。
虎子的桌案设在窗边,大把的光亮穿过敞开的窗户,照在桌面上,亮极了。长长的笔杆子,投下了影子,落在了宝儿的手肘上。
宝儿坐在虎子的桌案旁,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
只是许久了,还是停留在那一页。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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