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逸翻来覆去,几乎一夜不曾合眼,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恒星挂到头顶正上方的时候,牛澹叫醒了他,匆忙洗簌后,两人来到别墅楼下的大堂里。
“黄将军,马车已经准备好,请您移驾。”一名管家打扮的人迎了上来,恭敬道。
牛澹经过手术,取代了死鬼黄世清,这个身份,在星球内部非常好用。作为军部的同僚,他过来贺寿,也无可厚非。
“小严,带好贺礼。”牛澹转头向李天逸道。
李天逸现在充当他的副官,连忙一口应下,顺手提起地面上一个金丝楠木合。盒子里是他从黄世清密室内搜出的珍宝,这一箱子东西,价值超过一个亿。
经过打听,前来贺礼的军部军官很多。
大部分人,都是得到李凯的邀请,不便推月兑。毕竟李凯现在还顶着帝国大英雄的称号,虽然很多人不待见,但也有人愿意过来抱马腿的。
牛澹扮演的黄世清,算是这些军官中级别最高的一个。
马车踢踢踏踏行走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宛若回到人类进入星空之前若干个世纪。
星际时代,能称得上小家族的,至少在星空中有一处基业。返回星球内部之后,无不富甲一方。虽然在首都星显摆不起,不过一般的星球内部,倒也门庭显赫。
李定邦的李家,就是罗阿行星上的土豪之一。
路上有不少荷枪实弹的保安巡逻,看似严密,实际上不值一提。
马车停留在一处仿地球古代的唐朝样式建筑跟前,几名少女迎了上来,簇拥着牛澹和李天逸走向大殿。
李天逸一眼就看到门口迎宾的李凯,这个愚蠢的黑胖子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苗条了不少,而且不再那么黑,只是透着几分疲惫的神色。
“黄将军,快快有请。”李凯迎到跟前,弯腰引牛澹进殿。
“黄世侄,可折杀老朽了。”牛澹嘴上恭维,动作上一点也不谦虚,他目不斜视,昂首进跨进大殿:“听军部的消息,黄世侄恐怕又要高升了吧?”
“哪里,哪里,”李凯追了上来,“只是九星上校而已,正式文件还未下达。”
李天逸原本挺恨李凯,现在见到他这幅模样,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烂泥扶不上墙,一个草包一样的货色,有什么值得一斗?如果李东阳从此败落,而李凯本人没有新的建树,这个大校也就到头了。想混上将军的职位,那就要等资历了。
“黄将军,这位是?”李凯看到了跟随在牛澹身后的李天逸。李天逸现在是严副官的角色,军衔比李凯略低,只是一星上校。
牛澹头也不回道:“那是我的副官严肃上校,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多亲近亲近。”说罢特地加快了脚步,几名少女连忙追赶过去。
牛澹装作脚扭,身体一歪,躺倒在一位少女怀中。吃完豆腐之后,顺带依在少女身上,撇下李天逸。
“严副官,幸会幸会。”李凯与李天逸并排行走,伸出左手来。
李天逸并不担心漏馅儿,只不过要同仇人握手,他还没这兴致。口中低声戏谑道:“李兄,不才前些日子过于放纵,恐怕得了江湖传闻的花柳病,听说肢体接触就能传染,你确定要握个手么?”
李凯吃了一惊,伸出去的右手连忙缩了回来。心中暗暗咒骂,这个叫严肃的混蛋,怎么话语中透着锋芒?
看到李凯神色有异,李天逸嘿嘿一笑,心道仇霹果然厉害,连李凯这种极为**的消息都探查出来了。李凯年少张狂,行为不检点,这可是绝佳的新闻素材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凯磨磨蹭蹭地落到了后面。
李天逸回头扫了一眼,发现李凯面孔上带着愠怒,却又强自忍住,只觉心中畅快无比。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那个一直被欺压的他,已经渐行渐远了。
老爷子李定邦的寿宴安排在大殿,只不过要候到傍晚的时候才开始。先行到来的客人,都在第三进的偏殿中休息聊天。
人生百态,这是李天逸深刻感受到的。
有了牛澹冒牌的黄世清这张大牌,人群如同闻到牛屎的苍蝇般蜂拥而来。李天逸扮演的副官严肃,也得到了重点关注。
李天逸不时地同各种陌生的面孔打着招呼,心中多少有些波澜。
“严长官,幸会幸会。”
发出这个声音的,是一位60岁左右的男子,肩膀上还只是中校的军衔。皱纹横生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既有几分讨好,也有几分落寞,更有几分茫然。
这是李天逸的大伯李东靖,在阿托拉斯市近郊的星球内部防御部队任职。在星际航海时代,这种地面部队几乎狗屁不值,形式更重于作用。
李东靖身后带着两个儿子,还只是尉官。
李天逸一一打过招呼,既不冷也不热。对他而言,这些同他相貌有些相似的,有血缘关系的面孔,更像是陌生路人。他并不清楚当年父亲回家求助的时候,这些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东阳也出现在人群中,只不过带着些许落寞。从中将的位置,一下子跌落到大校,更失去了所有的实权,人生无常,莫过于此。
李天逸同他打了个照面,对方也没有认出来。
寒暄之后,李天逸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开始思考今晚如何收拾那一对无耻的父子。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李天逸起身,向人群中望去。只见一名极度憔悴的年轻的女子,推开人群向大厅挤了进来。李凯追在后头,伸手想要拉住她。
那不是别人,正是留在铁血境内的李晴岚。见李晴岚这副模样,李天逸心中翻腾起来,只觉得鼻头一酸。
李晴岚身上原来那股浓烈的青春气息,似乎早已消散,头发有些散乱,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不知道是急出来的,还是奔跑出来的。她又一次挣月兑了李凯的手,冲向李天逸所在的大厅。
“不要拦我,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李晴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
“姐,别闹了,今天是爷爷大寿。”李凯向来惧怕李晴岚,也不敢真挡住她。
李天逸用力地捏了捏拳头,他也很想把李晴岚拦下来。
这是家族中,唯一的一个对他们表达出善意的亲人。尤其是他受伤之后,李晴岚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让他心怀歉意。这个向来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女人,显然还没从还是云鹞级的裂空号爆炸事件中月兑身出来。
李晴岚就是这性子,必定找李东阳当面问个清楚。李东阳可以抵赖,也可以承认,可这结果,对那个可怜的女人的来说,又能怎么样。
李天逸觉得鼻头发酸,朝李晴岚方向迈步走去。
“慢着,”声音从后面传来,紧跟着右手一紧。
牛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附近。他一脸严肃,向李天逸冷静地摇了摇头。
“可是,”李天逸的话没能说完整。
“没有可是,想想你的身份。”牛澹轻声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这是苗小姐的决定,她不会错的。”
“是秀秀安排的?”李天逸顿时愕然。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这样的话,对李晴岚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李晴岚已经冲到了李东阳跟前。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像丢了灵魂般,冷冷地望向她的父亲。
“晴岚,有什么话,我们到里面去说。”李东阳自然不愿当中出丑。伸手抓住李晴岚,转身就往偏门走。
李晴岚一把甩月兑,冷冷道:“我是不是你的女儿?”
“你这个丫头,怎么说傻话呢!”李东阳带着一丝愠怒,试图把李晴岚的情绪镇压下去。
“到底是不是,”李晴岚有些神经质起来。
李东阳扫了一眼外面跟来的李凯,不容置疑道:“小凯,带你姐姐去里面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过会儿再说。”
“别碰我,”李晴岚退了两步,避开李凯,突然转头向李东阳道:“当着这么多人面,今天一定要说个清楚。”
人群早就围了过来,那些神情,有嘲讽的,有不解的,还有纯粹看戏的。
李天逸想挤得近些,无奈被牛澹拉住了,只得在人群外远远观望。
“我本来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觉得我还应该有顾忌吗?”李晴岚哭了起来,看向李东阳的表情,如同见到了路人。
“李凯,”李东阳极度不悦,扬头示意他立刻带李晴岚离开。
“二哥,别动气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个人来,却是李东阳的弟弟李东浩。四十多岁,肩膀上带着两条麦穗,已是中校级别。
李天逸同他照过面,知道他也在星际舰队中服役,在家族中,一直是李东阳的竞争对手。这个时机插进来,显然不想让事态平息。
“晴岚侄女,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叔叔为你做主。”李东浩假心假意地帮着李晴岚说话,还特地那眼睛挤兑了一下李东阳。
“东浩,你什么意思?”李东阳火了起来。
“二哥,咱们李家的祖训——家事不得有私。怎么着,晴岚虽然是你的女儿,但她受了委屈,咱们总得替她讨个公道吧。”
“你懂个屁,”李东阳气其败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
“哦,那我倒愿闻其详。”李东浩显然也得到了一些消息,这时候拿言语挤兑李东阳,自然另有目的。
眼看气氛越来越糟,就要无法收拾。
“混蛋,你们都当我死了不成?”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扭头望去,只见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巍巍颤颤地出现在客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