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跟老娘讲条件,我真害怕她一生气把你烧成火人儿.”
回到房间里,大良忍不住埋怨小秋胆子太鲁莽,搓了几下冻红的手,掏出两个饭盆要出去打饭。
“我这不没事儿嘛。”小秋拦住大良,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老娘什么来头,凝气成丹还被发配到致用所?”
“据说是道门之女,跟杨都教是亲戚,在老祖峰惹了点事,去年被送来的。她叫杨清音,可她总自称老娘,大家也这么叫她。”
“还真是杨宝贞的亲戚……”小秋皱起眉头。
“小秋哥,要我说这事就算了,老娘不好惹,咱们离她远点吧。”
“我如果连二良的遗物都保不住,以后还怎么替他报仇?”
大良低头不语,弟弟的死亡是他唯一无法释怀的仇恨,他知道自己没有报仇的能力,一切希望都在小秋身上,可又不忍心看到最好的朋友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
小秋安慰道:“我知道老娘的厉害,不会去惹她,而且她说的没错,谁从咱们手里拿走的东西,我就去找谁。”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小秋想找的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周平在门口探头探脑,小秋拿起领到的一袋补给和自己的藤箱走出屋子,将周平逼到墙角,“我应该把你们全都揍一顿。”
“误会,全是误会。”周平哭丧着脸,他有幸被致用所最有势力的小团伙接受,却是其中最弱的一个,平时负责狐假虎威,危急时刻就得当牺牲品了,别人不敢来找小秋,他只好硬着头皮来求饶。
“我也给你们一次机会,两个月之内,给我弄到什么五彩缎、千雪瓷、凝脂,过期一天,我就揍你们一顿。”
“那是一定的。”周平满口答应,又捧出几样东西,是小秋的铜钱、铜环和衣服,“还剩这些,请慕道友先收回去。”
小秋将东西收到藤箱里,盯着周平,吓得他靠在墙上瑟瑟发抖,在养神峰里被打得不能动弹的场景仿佛又回到眼前。
“两个月,我发誓,两个月之内一定弄到,我家有钱,他们几个家里也有钱……”
小秋背着补给和藤箱向村外走去,离村没多远,发现有人跟踪,回头望去,居然是辛幼陶,小秋心里于是有了新想法,指望周平他们乖乖出钱弄到五彩缎等物,还不如从这位王子身上想办法。
辛幼陶赶上来,与小秋并肩行走,一直不说话,小秋也不开口,两人咯吱咯吱踩雪走路,好像只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
离村庄越来越远,辛幼陶首先撑不住了,搭讪道:“都是豁通三田的人,你比其他弟子要厉害啊。”
“他们一心凝气成丹,我却一直在练拳法。”
“有道理,庞山道统的做法值得商榷,他们只看重成丹,对不能成丹的弟子完全放任不管,其实应该传授一些搏斗技巧。像你,进玄符军的第一天就能当上军官,如果再有人帮你疏通一下的话,用不上几年就能当上将军。贵族无非就是比道士的寿命短一点,待遇可好多了,吃喝玩乐随意享受,那才是正常人该过的生活。”
“听上去不错。”小秋逐渐加快速度,辛幼陶初时还能边说边赶路,没多久就只能专心追随小秋的脚步了。
“等等,我不行了。”辛幼陶扶着膝盖大口喘息,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只是几句话的工夫,村庄居然已在数里之外,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也能走得这么快。
小秋在几步之外停下,“咱们不用非得一块走吧?”
辛幼陶摇摇头,直起身子,“我找你有事。”
“说吧。”
辛细陶指着前方,“再走远点。”
两人翻过一道缓坡,回头看不到村庄的影子,辛幼陶这才直言:“我听到老娘的要求了,没想到她骨子里还真是个女人,五彩缎、千雪瓷、浮海凝脂都是贵重物品,我可以帮你弄到,而且很快。”
“那我真要感谢你了。”
“但是我有条件。”
“嗯。”
“当我的随从。”
小秋抬腿就走,辛幼陶快步撵上来,“是假装的,就十天。”
“不干。”
“那就三天。”
“不干。”
“一天,就一天,就算帮我一个忙。”辛幼陶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声音显得很着急。
小秋再次停下,“你要知道,两个月之内,周平他们肯定能给我弄到五彩缎这些东西,我不是非得要你帮忙。”
“我一个月就能弄到,而且是上等货,老娘肯定满意。”
“我不着急,老娘满不满意我也不乎,我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辛幼陶咬咬牙,“五节青木香膏,这东西周平没办法给你弄到吧?我知道你不服气,还在坚持修行,可是光有狠劲是不够的,那些被选中的弟子在老祖峰成把成把地吃丹药,又有首座亲自指导,顶多几年工夫就能凝气成丹。你呢?想埋头苦练一百年?香膏的好处……”
小秋打断辛幼陶,“几瓶?”
辛幼陶跳脚:“当然是一瓶!你还想要几瓶?只是当一天的随从而已!你信不信,只要我开口,致用所的人抢着当,我只是优中选优。”
小秋拔腿又要走,辛幼陶叹了口气,“两瓶。”
“把你的都给我,你留着也是多余。”
“你、你……”辛幼陶恼火地瞪着小秋,“那也只有两瓶,我还得留一瓶应付张灵生。”说到这里更加恼火,“我还以为这辈子碰不着他了,没想到……唉,真是倒霉。”
辛幼陶曾经将一瓶五节青木香膏当礼物送给张灵生,前往养神峰之前又偷了回来,张灵生找不到东西,很快就猜到是王子下手,因此在致用所重逢之后,对这个小偷百般逼迫,弄得辛幼陶很狼狈。
小秋对辛幼陶偷回香膏一事略有所知,“三瓶都给我,让张灵生找我来要。”
辛幼陶眼珠转来转去,“好,成交,但是你得先当我的随从,而且得装得很像,让我满意才行。”
“先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辛幼陶将厚厚的毛领往上拽了拽,出来这么久,他已经感到冷了,“下个月有人要来看我,我现在……比较倒霉,都沦落到致用所了,实在没脸见人,就想找个说得过去的随从。可致用所里的家伙没一个像样的,现在我才明白,养神峰里那一套全是假的,一到致用所都露出了本姓,没半点修行者的风度,只有你……”
“谁来看你,让你这么在意?”
“我姐姐。”辛幼陶垂下头,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羞愧之意,“我不想让她太失望。”
“好,但你别耍花招。”
辛幼陶露出笑容,“我都这个样子了,一个张灵生就逼得我走投无路,怎么敢跟你耍花招?”
小秋看了他一眼,“都教们为什么把你送到致用所?”
传言说辛幼陶在修行时偷偷使用符箓,小秋想问个明白,辛幼陶反应出乎意料地大,脸色都变了,“这跟你无关。”他止步转身,“时候到了我会来找你,趁着还有时间,学一学怎么当一名合格的随从。”
不等小秋开口,辛幼陶向村庄跑去。
小秋摇摇头,加快速度赶路,回到山谷时天刚擦黑,正好还来得及给石槽里添加草料。
枣红马一直守在小秋的房门前,看到他回来兴奋地跑过来,几天工夫,它已经恢复了一些,仍然瘦,但不再是皮包骨了。
只要不被马群欺负,牧马的确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小秋将剩余时间几乎都用来修行,一切照着养神峰的坐息来安排,早功、晚功,打坐存想,练女祖锻骨拳,甚至吃饭上厕所等生活小细节也一丝不苟地完成。
从致用所领取补给的第二天夜里,幼魔准时现身。
它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一出现就开始快速地绕着人类转圈,不给小秋念咒定身的机会。
这的确带来了困扰,小秋几次试图用咒语定住幼魔,都被它躲过,还不小心挨了它几脚。
小秋没办法,只能跟幼魔比快,双方先是在屋子里你追我赶,没多久跑出屋子,在更广阔的地方缠斗,来吃夜料的马匹看得呆住了,枣红马在远处不停嘶鸣,不明白人类少年一个人为何在月下狂舞。
幼魔消失的时候发出咯咯的古怪笑声,小秋却累得浑身湿透,连爬都爬不起来,休息了好一阵才起身,挪到附近的池塘洗澡。
泡在清凉的池水里,他的脑子清醒不少,开始琢磨如何重夺对幼魔的控制权,还有如何应对老娘杨清音的法术。
小秋向大良承诺不去招惹老娘,可也不想某天被欺负到头上时没有还手之力。
幼魔、老娘,速度、法术,咒语、锻骨拳。
这几个词在小秋脑子转来转去,清醒的脑子没一会又变得迷糊了。
从池塘走上岸,小秋没有擦拭身体的毛巾,干脆就这么光溜溜地练了一套拳法,练完身上也干了,穿上衣服坐在草地上存想,一个时辰之后又月兑衣服进了池塘。
夜晚的池水凉丝丝的,有助于思考,小秋站在水里一会念咒语,一会发两招锻骨拳,脑子里始终转着那几个词。
咒语能够定住幼魔,当初还曾经定住辛幼陶发出的火球,很可能对老娘杨清音的法术也有类似效果,可这是被动防御,咒语的有效范围也只有数尺之外的一小片地方,对方一旦加快速度就能避过去。
至于女祖锻骨拳,招式足够巧妙,威力足够强大,却是近身搏斗之法,对幼魔使用,双方总是陷入两败的缠装潢,对杨清音使用——小秋觉得自己跟本没有机会靠近她。
马群吃完夜料没有走,在不远处望着水中半痴迷的人类,枣红马就在池边站着,像是他的保护者。
小秋比划累了,也琢磨累了,干脆躺在池边,望着满天的繁星他回想庞山以来的数次打斗,那些情景一一在眼前浮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灵光一闪。
“多简单啊!”
眼前所有的迷雾消失无踪,那些困扰他的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他纳闷自己怎么会如此愚蠢,竟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想明白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小秋一跃而起,赤身站在无人的山谷中放声大笑,惊醒了附近已经站着入睡的马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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