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拳就解决了熊罴一样的林绍忠,郭宇并不以此为满足,他的目标,是更彪悍和能战的辽阳都司的骑兵——
此时张猪儿和朱尚骏等人也赶了过来,四人一起,郭宇在最前,三人在其侧后,每人持着长凳等物,瞬间就打翻了好几个亲兵。
“上家伙!”
辽阳都司这边也是火性打了起来,一声令下,众人抽刀。
“动家伙你们就更不行了。”
郭宇等人亦是抽刀,郭宇左手拿着长凳,权做盾牌,张猪儿和麻登云回身拿了长枪,朱尚骏还是一条长凳,四人合力向前,不停的格挡,劈杀,戳刺,顷刻过后,地上又躺下五六个,这一次,有几个受的伤就重多了。
辽阳都司那边没想到这四个京里来的这般凶狠,尽管拼力抵抗,还是被悉数打翻在地。
只有几个机灵鬼见势不妙,赶紧翻身上马,赶回去报信去了。
“哈哈,这一回打的真痛快。”
“什么狗屁辽东边军,二十个打四个打成这样,真是稀松啊。”
“这些倒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辽镇精锐,他们不过是都司衙门养的人,欺负百姓还成,真动手当然不行了。”
张猪儿几个当然也是人人带伤,张猪儿肩膀上被斜劈了一刀,肉都翻起来,血如泉涌,不过他知道这是皮外伤,所以并不在意,仍然奋勇向前。
麻登云和朱尚骏当然也是如此,舍人营训练时用小三才阵打的多了,真正的阵仗也见过了,这种斗殴小事,尽管打的头破血流,他们也根本不在意。
郭宇受伤更重,身上被砍中好多下,头也被砸破了,腿上叫人用枪尖扎了一下,所幸入肉不深。
这厮身上全是血,仍然一直向前,也就是他震住了那些辽兵,以四对二十,大获全胜。
“这事儿完不了。”
看着昏迷之中的林绍忠,张猪儿皱眉道:“会有轩然大波。”
朱尚骏点点头,笑道:“好在郭黑子机警,不容他们说理由,先口角起来,打了再说。”
“嗯,时间紧迫,我们赶紧回去向上官报告此事。”
四人计较定了,转回身去,对着惊慌的李佑一家道:“此事是你们一家引起来的,老哥,你一家人走不得了。”
……
……
林绍勇陪同惟功祭祀了上帝庙,又好歹和城中有名望的官绅一起,与辽阳镇的武官们敷衍了一顿饭,出门的时候向几个心月复使个眼色,待他回到自己位于南城东边靠肃清门和钟鼓楼的大宅之后,一群人已经在他府中的东花厅里等着了。
天色和暖,东花厅一侧临水,池塘里荷叶虽然不曾铺满,但荷花却开了满池,清风徐来,通过花窗,似乎还带来缕缕花香。
这原本是林绍勇最喜欢的地方,今日他却是心绪不佳,等几个丫鬟将他的官服换去,改成一身绸制的贴里,换上合脚的便靴之后,他才向站着等候的几个客人点点头,示意大家全部坐下。
辽阳都司,主要的工作就是配合辽阳镇,向宽甸各堡输送物资军需,在当年宽甸各堡初设时,汉民不多,堡垒需要修筑,在巡抚张学颜的提调下,辽阳都司向宽甸一带输送了大量的物资,包括迁移过去的汉民。
在这个过程中,林绍勇等人当然上下其手,贪污了不少银两,这等事在卫所武官中是最为正常不过,只要他们不耽搁正事,巡抚和巡按等文官也不会对他们的操守有太高的标准和要求。
这座大宅,便是林绍勇用尽种种手段,巧取豪夺后盖了起来。
在今天,他突然感觉到了深刻的危机和风险。辽阳镇和张惟功初至,就一下子盯住了营房和闲置的土地,并且提到了城外的土地,林绍勇感觉,这是上来就想掘他们的根。
不论是城内还是城外,辽阳城附近的所有土地,只要是适合耕作的,除了少数还保留在军户手中之外,其余的土地,当然是被各级武官给瓜分了。当然,最大头的肯定是他们这些身居高位者才能拥有。
与惟功接触过之后,林绍勇感觉太危险了,危机就在眼前。
“大哥,来者不善啊。”林绍廷显然也有相同的感觉,落座之后,就是先开口。
“张三畏呢?”
林绍勇没有说话,他回府之后,两个同知都来了,还有一个佥事也赶了来,另两个佥事老迈不理事,没来无所谓,张三畏是都司佥事中的后起之秀,年纪练达,不过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在这厅里。
“他说有事,告辞走了。”
“这厮不会有什么异心了吧?”
“难说的很。”
“算了,不理他就是。”林绍勇脸色十分难看,张三畏的家族不大,但对力量的把握很有一套,现在是不是看出来风色不对了?虽然一个张三畏不算什么,不过有人带头的话,会对整个辽阳的势力消涨,带来极为不好的影响。
“分守李大人,分巡王廉使什么时候到辽阳来?”
巡抚常驻广宁,分守和分巡道就是文官在辽阳的代表,他们除了处理辽阳都司地方民政,协理军事,管理各项工程,负责贯彻朝廷意旨外,还有很重要的功用,便是约束武臣,使地方势力,不至于成为月兑疆的野马。
如果与这几个文官关系不好,这些文官会成为林绍勇这样的地头蛇头上的紧箍咒,不过很显然,辽阳地方的文武关系很好,所以林绍勇注意他们的归期。
“广宁已经无事。”那个都督佥事道:“已经有水牌发来,五日之后就至辽阳。”
“嗯,如此甚好。”
林绍勇心中渐渐有了定计,看向众人,见所有人都眼巴巴瞧向自己,神色紧张,他噗嗤一笑,对着众人道:“瞧你们那样儿,有点出息没有?那张惟功再厉害,也就四千兵,骑兵还不到五百人,我们辽镇李帅,骑兵八千,坐拥十万强兵,那才是真正第一等的大人物,这张惟功说到底还是京里来的,他的地盘是在京里,我们也不得罪他,但亦不能叫他踩在我们头上,是不是这个理?要叫他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其实在场的人,指挥一级是三品,同知一级是二品,论官员品阶当然不低,不过与惟功天子近臣,未来国公的身份一比,就相差的太远了。
和一个未来可能在中枢执大权几十年的重臣斗,大家的心理压力当然不小。
经林绍勇这么一说,众人心头一块大石尽去,定辽左卫指挥李家瑞眉开眼笑,拍着腿道:“着啊,就是都司大人说的这个理,我们不是要同他斗,只是叫他明白,他的一亩三分地在京城,辽阳这里,不能这么横行霸道的。”
“嗯,老李说的就是我刚刚的意思。”林绍勇身子往后一仰,伸手模了模头上的头发,沉声道:“他要地,要营房,我们就从这里着手,怎么样?”
“大人是说……”李家瑞脑子确实是最快的,立刻接口道:“挑那些穷军汉闹事,然后王廉使等人一到,借着此事弹劾张惟功,闹他个灰头土脸,收地之事,短时间内就能不了了之了?”
林绍勇就是这个打算,新到总兵官与地方不和,朝廷总得查个事非曲直,而文官弹劾武将,朝廷一般无有不准,当然,也要言之有物,才能将文官拖下水掺合此事。
“妙极,妙极。”
“都司大人真是孔明一般的人物啊,了不起,下官佩服之至。”
一本三国,此时刊行全国,辽镇人物,多半粗鄙不文,能知道孔明贾诩,实在已属不易。
“哈哈哈……”林绍勇也是纵声大笑,心中十分得意。
他觉得惟功太蠢,上来就要收城中荒地,不肯一步一步慢慢来,一下子得罪太多人。那些文官,虽然与他们没有深交,大家好歹有些香火情,只要事情闹起来,必然会连上奏章弹劾,他不相信,张惟功能在朝中一手遮天。
如果真是权势熏灼到如此地步,也就不会被放到辽阳这里来了。
对权力,林绍勇有一种天然的直觉,事实上,他的判断也是对的。
“老爷,三老爷回来了。”
“那个没出息的回来做什么?”
林绍勇正得意的时候被人打断,心中着实不满,不过进来的是自家的总管,倒也不好辞色太甚,只得淡淡道:“这里在商议正事,老三叫他回去吧。”
他们兄弟,早就分府别过,老二林绍廷还能做个帮手,林绍忠就只能给他这个老大不停的添乱,总是叫他擦**,在这样有大事的紧张关头,林绍勇不想因为老三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去分心了。
“回大老爷,三老爷是被人给抬回来的……”
“什么?”
林绍勇和林绍廷一起站了起来,兄弟二人,眼中俱是现出惊疑之色。
“三老爷受伤很重,叫人打断了鼻子,腰眼和胃囊都受了重击,小人已经叫请大夫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伤势如此严重,两位大人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林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虽然在场的人中不乏有幸灾乐祸的……林绍忠太能惹事,太招人恨,不喜欢他的人颇多,不过表面上,大家都做出关切的神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