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记得的,就是整个家族对我的期望,他们希望我做什么,希望我能达到哪种高度,希望我放弃什么,希望我学习什么……”
霍振东沒有抱怨,语气和表情都相当平静。
他的人生如傀儡一般,十八年了,也习惯了。
但是这对莫言秋而言,却是无法想象的。
“那你爷爷女乃女乃呢,你外公外婆呢,他们老人家,应该会很宠爱你吧!”
女生的话换來的却是霍振东几声大笑。
“哈哈,爷爷女乃女乃,外公外婆?”
“对啊,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隔代不是更亲吗,他们也不宠你吗?”
莫言秋搞不懂霍振东在笑什么,因为在她的世界,爷爷女乃女乃,外公外婆,可都是宠她宠得不行,完全把她当成小公主在宠爱!
“我爷爷女乃女乃早就搬去国外了,一年也难得见到一次,每次见面只是很生涩的说几句话,形同陌生人,至于外公外婆,他们恨我还來不及,又怎么会爱我!”
“恨你?”
莫言秋惊讶的瞪大双眼。
“他们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冷血坏蛋,最后还被这个冷血坏蛋逼得自杀,作为这个冷血坏蛋的孽子,你觉得他们还会给我好脸色吗?”
霍振东的笑,渐渐变成了让人心疼的冰冷。
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有着太多太多阴郁的过去,经历了太多太多也许别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遭遇。
也难怪他总是超乎年龄的成熟,难怪他为人会那么狡猾老练,难怪他对人会那么冷酷无情……
在一个完全沒有任何爱和温度的家长大,他的内心又怎么会有爱和温度?
“这样说來,你的童年,或者说是你整个十八岁的人生,真的沒有什么让你怀念,让你感到幸福的事或人,一件也沒有吗?”
莫言秋试探的问道。
她无法否认,此时此刻她内心深处是有些同情霍振东的。
虽然这个男人曾伤害她那么深,可是联系起他的成长背景,他的生活环境,她又觉得他真的挺可怜的。”让我想想……”
霍振东闭着眼睛,努力回忆着。
“也许有吧!”
回忆了很久,男人终于幽幽的说道。
“很小的时候,三四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她和霍连楚的关系还沒有那么糟糕,至少表面上的客气还愿意维持。有时候她心血來潮会自己下厨做饭,我记得她很拿手的一道菜是蜂蜜鸡翅,腌好的鸡中翅放在调好的蜂蜜汁里,炸上个几分钟,皮质松软清脆,浆料黏稠入味,闻着很香,能让人口水直流那种,我那时候也馋,围着她身后转,出锅一个,便迫不及待的啃一个,啃得满嘴都是黏黏的油汁儿,她总是很无奈的笑笑,然后不厌其烦的给我擦嘴,给我洗手,说我是小馋猫,那是我今生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男生说得动情,也很形象,好像真有一盘金灿灿泛着甜腻油汁儿的鸡翅摆在面前,莫言秋忍不住都咽了咽口水。
“其实有时候想想,她对我也是不错的,至少她是个温柔的女人,对什么事儿都很有耐心,她应该是个好母亲,只是她嫁错了男人。”
母亲,那是霍振东藏在心底最深处最深处的东西,他从來都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那是他心里的一道伤,也是他今生最大的耻辱。
他永远不会忘记霍连楚是如何指着母亲的鼻子,骂母亲如何低。贱,如何下作。
也永远不会忘记,霍连楚冷冷的对他说:“女人沒一个是好东西,全都是不要脸的jian货,她们只是供男人玩弄的玩具,永远不要对任何女人动情,要把她们玩弄于鼓掌间为你所用!!”
这些年來,他按照霍连楚给他的价值观,一一照做。
他有一张讨女人喜欢的脸,有本事拿下任何他想要拿下的女人,可是他从來不会对任何女人动真情。
到了莫言秋这里,他觉得自己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只是渐渐的,很多事情似乎又超出了他的控制!
“不怕你笑我,其实我从來沒去过游乐园,沒玩过碰碰车,沒坐过海盗船,因为沒有人带我去,渐渐的我对这些小孩儿玩的东西也就不感兴趣了……”
“沒那么惨吧,这样说來,你的童年,该是如何苍白啊?”
对比自己还算五彩缤纷的童年,莫言秋更加的无法想象了。
“我的童年不叫苍白,因为我根本就沒有童年。我从小就不喜欢小孩子玩的东西,因为我知道即使我喜欢,也不能拥有。在别人都还在疯玩疯跑的年龄,我已经忘记了笑,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参加各种培训班,各种训练营,学习算术,学习报表,学习一切和生意有关的东西……”
“你不要说我,我听不下去了。”
莫言秋摇摇头,即使这个人是霍振东,她依然觉得很残忍。
小孩子的年龄,却硬要扛起成人世界的责任与期望,沒有人疼,沒有人爱,一个人在一座冰冷的别墅里孤独的长大,真的真的挺可怜的。
“知道我以前为什么那么讨厌你,那么反感你,老是欺负你吗?”
霍振**然问道。
莫言秋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真的很想知道。”
是啊,她很想知道,为什么霍振东会那么恨她?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喜欢他?
“因为我每次看到你像公主一样被所有人宠爱着,看到你有那么温暖那么温馨的一个家,我就觉得自己挺可怜的,我会觉得自己活着挺沒意思的,为什么你有的东西,那么稀松平常的小幸福,我要拥有起來那么难?你知道吗,我嫉妒你,真的很嫉妒你!!尤其是看到你脸上天真无害的表情,这种一看就是在蜜罐里泡出來的表情,真的好让我嫉妒……也许我心理变态吧,全天下的人都呵护着你,宠爱着你,我却只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伤心的样子,哭泣的样子,崩溃的样子,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我不是那么可怜,我沒有那么可悲,我……”
“不,不要说了!”
莫言秋抱住霍振东,用嘴唇堵住了男生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