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进城之后,立即组织人力扑灭城内余火,同时派重兵牢牢控制了四门,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城中的混乱才逐渐平息下来。
昨夜一战,冯则率部由密道突入寿春内城之后,本来打算按照原计划直接杀奔两道城门,接应陆逊大军入城。结果不想在密道的出口遭遇了一小队巡逻的敌军,冯则当机立断,干净利落的消灭了这支敌军,并且从特意留下的一个活口那里得知,原来他们此时正好位于吕布家眷居住的区域!
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让冯则大感意外,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决定临时改变作战计划,率部直扑吕布家眷所在,三下五除二的消灭了负责护卫的敌军之后,顺利的将吕家上下百余口控制了起来,随后带着这群人大摇大摆的开往两处城门。
发现城内有变,曹豹匆忙集结了上千兵力,准备迎战,却绝望的发现,包括自己宝贝女儿在内的数百吕氏家眷已经落入敌手,无奈之下,只得率部投降
内城的太守府,原本是袁术的寝宫,后来成为吕布的府邸,到现在则成为了陆逊和冯则暂时的住处。
一缕淡淡的晨光透过窗棂洒进了屋子,陆逊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右手在发僵的肩膀上轻轻地敲打着,左手缓缓将一卷竹简放回到书案上。
一夜未眠,他的眼中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一脸的疲倦,而对面的冯则却是正襟危坐,脸上一直挂着难以掩饰的笑意,乐呵呵的看着陆逊,同样布满血丝的眸子里却闪动着激动地光芒。
竹简上记载的,是连夜统计出来的战果数据。这一战,他们仅凭区区五百精锐,以死伤数十人的代价,就一举拿下了吕布的老巢,而留守的五千敌军,则死伤三四百人,其余的四千余人在曹豹的率领下,全部解甲投降!
这样的战绩,放在任何一位沙场宿将身上,都足以成为他向别人炫耀的资本了!然而这一次,却还有让冯则和陆逊更加惊喜的收获——由于曹豹的投降,寿春城内囤积的粮草辎重几乎是毫无损失的保全了下来!
粮草五十万石,精良铠甲近千领,长矛、战刀、弓弩、箭矢等不计其数,更重要的是,在城中的一处马厩中,他们发现了将近三百匹膘肥体健的西凉战马!
“冯兄,这回你可发大财了!”陆逊的目光从竹简上收了回来,瞟了一眼冯则,打趣似的笑道:“如今江东最缺的东西就是粮食和战马,这一件大功往上一记,主公起码也得给你个将军当了!”
“嗨!我能有多大功劳?”冯则摆了摆手,脸上虽然透着一丝得色,口中还是谦虚道:“我只不过是负责冲锋陷阵罢了,真正负责指挥的还是陆兄你啊,要说功劳,我可比不上你!”
陆逊无声的笑了,他小心翼翼的将竹简收了起来,放到旁边的架子上,又取过来一张地图,放在书案上面展开。
陆逊指了指地图,轻声说道:“这边的情况,我已经派人连夜回报舒县了。根据情报,最多两日,吕布大军就会抵达寿春,随之而来的很可能还有为数不少的曹军。”
“怕什么?如今我们有四千之众,既占据坚城,粮草军械又极其充沛,就算是对方有两三万人,也未必就能奈何得了我们!”
冯则轻蔑的一笑,随口应道,他的目光在地图扫了一圈,忽然又凝了凝眉头:“对了,陆兄,依你之见,吕布若是得知他的家眷已经全部落入我们手中,他会怎么做?”
“不知道,但如今他根基已断,不管怎么做,都难逃覆灭一途。”陆逊摇了摇头,目光停留在地图上:“九江乃江淮要冲,对于曹操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我们,所以他迟早会来争夺,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扩大战果,为主公巩固对九江的控制权。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利用吕布对付曹军,最好是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
冯则听他说完,脸上的神色有些异样:“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吕布的家眷呢?”
陆逊微微怔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冯则一眼,笑道:“这个可不是你我能够做得了主的,我已经在信中向主公请示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回复的。”
冯则听罢,目光微微有些闪烁,缓缓的点了点头
义成以西,濄水河畔。
河面上,数十条渔船正在来来回回的忙碌穿梭着,将一批又一批的吕布军士兵运送到对岸。
吕布驻马于岸边,眉望着河面上穿行的船只,眉头紧锁,脑海中又浮现出几天前下邳城内惨烈的景象来。
整整五千西凉铁骑啊,放在哪里都足以成为一支让人闻之胆丧的铁血精锐,却活生生的被一把火给烧了措手不及,若不是最后关头,数百亲卫骑自杀式的冲进城门口燃起的熊熊烈焰,用他们烧焦的尸体铺成了一条逃生的道路,恐怕连他也会以这种窝囊的方式葬身于焚城的烈火之中。
虽然最后成功逃出了下邳,但却又很快遭到了守在城门外的曹军弩箭阵的袭击,剩余的西凉铁骑也损失惨重,无力再战,只能随他落荒而逃,随即又遭到张绣率领的骑兵迎头痛击,最终只剩下百余骑逃出生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之后曹军并没有立刻发动追击。陈宫原本建议吕布立足徐州,集中力量死守,但吕布执意南撤,并派出快马飞报各郡,令众将火速集结部队。由于各郡人马分散,集结途中不断遭到曹军袭击,最终汇聚到他身边的只剩下不到六千之众,悍将臧霸也在转移途中被夏侯渊击杀。
“先生,还要多久大军才能全部渡河?”
吕布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旁边同样忧心忡忡的陈宫,凝声问道。
“照这个速度,起码要等到天黑了。”
陈宫叹息一声,缓缓应道。
吕布皱了皱眉,转身对张辽道:“文远,你速领五百精兵,立刻赶造木筏,帮助大军渡河!”
“喏!”
张辽铿然拱手,转身去了。
“奉先,其实也没必要这么急。”
望着张辽远去的背影,陈宫苦笑了一声,说道:“这数日来,我们昼夜行军,曹军一路尾随,却总是和我们保持着二三十里的距离。以我之见,在到达寿春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吕布剑眉一凝:“先生的意思是?”
陈宫淡淡道:“他们想要让我们和江东军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从中渔利。”
“哼!想得美!”吕布目光一闪,冷声道:“我什么时候又说了要和江东军拼命了?他们想要坐观成败,恐怕没那么容易!”
陈宫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那你的意思是?”
吕布轻叹了一口气,望着远方阴沉的天空,许久才开口道:“我想暂时和江东讲和。”
陈宫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奉先,你觉得现在江东会接受讲和吗?”
吕布皱眉道:“为什么不会?他们只有四五千人,我们却还有一万多人马。”
陈宫无奈的一笑:“若是他们用小姐来威胁你,甚至要求你让出寿春呢?”
吕布沉默了片刻,随后淡淡笑道:“那就让吧,反正寿春也是从袁术那里夺过来的。我只要江北的三个县就够了,我们还有一万多人马,完全可以东山再起。有我们帮忙守住江北,帮他防备曹操,孙翊那小子应该也不会反对的。等我们养精蓄锐一段时间,再出兵徐州,一雪前耻!”
陈宫却摇了摇头:“平阿、义成、下蔡三县地狭民寡,非成事之地,不要说凭借着三个县养精蓄锐了,单单是养活我们手中这一万多人马恐怕都成问题。我们若想要立足于乱世,就绝不可放弃寿春!”
吕布面色凝重:“可是玲绮她……”
陈宫道:“奉先大可放心,孙翊绝非鼠目寸光之辈,他应该知道,只要我们不妥协,伤了小姐性命就只会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等我们稳定了局势,再派人以前往舒县,向他讨还小姐,方为上策。若是我们放弃了寿春,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根基,面对孙、曹两家,便再无自保之力,又如何能继续在这乱世立足?”
吕布闻言,一时沉吟不语。
此时,一名斥候忽然急匆匆来到了他们身边。
“禀主公!刚刚传来消息,江东军昨晚已经攻破城池,守将曹豹率军投降!”
“什么?!”
这个消息的震撼力,无异于一声惊雷平空炸响,吕布和陈宫齐齐吃了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名斥候,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消息可靠吗?”
陈宫首先回过神来,连忙一脸焦急地问道。
豆大的汗珠从斥候的脸颊上滑落下来,他也顾不上去擦,只是拱手道:“还不确定,不过淮水北岸的平阿、下蔡一带都已经传开了,似乎……似乎确有其事!”
“啊!!!”
吕布这几日已经从一开始的狂怒状态下逐渐平静下来,然而一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再次爆发,手中方天画戟挟着一道劲风呼啸而起,寒光过处,顿时将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柏树斩为两截!
“哗啦啦——”
半截柏树拖着茂密的枝桠轰然倒向河面,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奉先,你先冷静一点。”
陈宫紧锁着眉头,从旁劝道:“寿春城高壕深,粮食充足,急切之间难以攻下,仅凭江北的传言,还不足以确定这个消息的真伪。当务之急,应该先派人星夜赶往寿春,探清虚实,再作计议!”
“成廉!”
“末将在!”
“速速派人前往寿春,探清形势!”
“喏!”
吕布虽然怒气未息,闻言还是立即安排了下去。
陈宫见状,微微舒了一口气,拱手道:“奉先,虽然现在还不确定寿春是否失守,我们还是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眼下应该尽早派兵控制江北三县,再修缮城池,收集粮草,以备不虞!”
“宋宪、魏续何在?!”
“末将在!”
“令你二人即刻出发,率已经渡河的两千人马直奔下蔡、平阿,迅速控制城池,等待大军到来!”
“喏!”
安排已毕,吕布当即下令,大军停止渡河,亲率四千余众前往最近的义成县城。
陈宫跟随在吕布的身后,缓缓策马而行,望着那个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他不禁在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
奉先啊,如果真像传言所说那样,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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