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斑斓的烟火,室内却是一片宁静,想起了三年前杜斌还在的时候的那个春节,父子俩就坐在家里的桌子上,各怀着心事。吃饭的时候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随后就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宁静中。
若是知道那将是他和杜斌最后一个共同度过的春节,他一定不会将心里的恨意表现得那么明显,他一定会举起酒杯和他畅饮,将过去所有的误解都解释清楚。如果是那样的话,如今就没有这么多的遗憾了。
这个新年,过得未免有些孤单。在这个房间里住了一个多月,没有外界的打扰,就连吃饭也是有专门的保镖送进来,问他们什么也都闭口不谈。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通讯,就连最基本的牵挂,都不能告诉她。是的,他现在发了疯的想她。
蓝渃,这个折磨人的小妮子,不知道她有没有真的回了南城,在这个时候有没有和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团圆的晚饭,有没有看着无聊的春晚哈欠连天。
江澄恩推开房间的门走了进来,抬眼就看到站在窗边那具孤独的身影,杜弘一于她来说永远就像一个谜。你若紧紧地追随,他就永远是逃离的状态,你若静止,他便安然。
她踩着棉拖鞋走到他的跟前,将手轻触他的手臂他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她有些窘迫的脸,“弘一,一起下去吃宵夜吧,我让下人下了一些饺子。”
杜弘一嘴里哼出了一丝笑意,但是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灿烂的烟火,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2011年了。新年快乐。”
江澄恩有些诧异他突然说出口的话,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新年快乐,便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拉住杜弘一的手,“走啦,一起去吃饺子!”
走下楼梯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发呆的江潮,听到身后的动静。江潮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便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看来你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
“嗯,没有什么大碍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杜弘一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离开这里,毕竟他突然的消失会让关心他的人焦急万分的,也不知道蓝渃现在怎么样了,江雄的人到底有没有为难他,这些都是他所关心的。
“走?”江潮拿起茶杯的动作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轻笑两声,“现在江雄的人在外面到处找你,你能走哪去?这里无非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未等杜弘一说话,江澄恩便疑惑地看着江潮,问道:“哥,爹地为什么要找弘一啊?直接告诉他弘一在这里不就完了嘛。”
“小孩子不懂就不要插嘴。”江潮难得的语气有些冷淡。江澄恩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说:“我就是好奇问问,不愿说就不说。干嘛用这种语气!”
“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但是哥哥交代你的事情,你记住了就是了。”江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淡淡地说道。
“知道了,弄这么严肃。”江澄恩看江潮现在的表情,也知道他并不想对这件事情多做讨论了,于是便识相地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饺子盛了一些端给杜弘一,“来,吃点饺子,这才有新年气氛。”
“什么馅的?”杜弘一接过她手里的瓷碗。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他倒是没怎么在意,但江澄恩却是心跳漏了半拍。小声地说:“蛋黄鲜肉馅的,我的最爱。”
杜弘一原本刚想用筷子夹起饺子的手抖了一下,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但他还是非常隐秘地将自己眼中的不适隐藏得很彻底。他一直都很不喜欢吃蛋黄,总觉得粘牙而且还有一股腥味。
这些都被江潮看在眼里,他十分自然地就拿过杜弘一面前的那碗蛋黄鲜肉馅的饺子,对江澄恩说,“这碗先给我吧,我是长辈。”
“可是……”江澄恩有些为难地看着江潮,但看在是自己哥哥的份上,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可是这蛋黄鲜肉馅的就只有这一碗了呀……”
“不是还有香椿鲜肉馅的么。”澄恩啊澄恩,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明白,不是说你总把自己觉得最好的给了别人,别人就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就像你喜欢蛋黄馅的饺子,你把它给了弘一,但是他对蛋黄过敏,你给的再多,也不是他想要的。这些道理这么简单,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宵夜过后,江潮将桌面上的手机递给杜弘一,说:“我早就看到你盯着这部手机很久了,你要是想打电话给她就打吧,但是我不敢保证,要是江雄知道她对你来说如此重要……”
“我不会打给她的。”杜弘一转过身来,他漆黑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江潮,英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有些傲慢。
但,这才是杜弘一。就是深陷泥潭,还是一脸玩世不恭,全身上下都有一股异常傲慢的气息。
“很好,我很高兴你现在还能理智地思考问题。”江潮说完,便迈开步子要往楼上走去,但眼角瞥见了窝在沙发里睡觉的江澄恩,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她横抱起来,还不忘回头对杜弘一说:“不早了,早点上楼休息吧。”
杜弘一双手插进休闲裤的口袋里,点头轻声说道:“嗯,好。”
江潮抱着江澄恩迈上楼梯,在拐角处再一次回头看了杜弘一一眼,眼里有一丝复杂的情感,但是却没人发现。
杜弘一抬头就看到了还站在楼梯拐角处的江潮,不解地笑了笑,说:“怎么了,看我干吗?”
“没什么,就想和你说,新年快乐。”江潮说完,便抱着江澄恩消失在楼梯口。
没什么,只是突然之间觉得你和自己真的好像。看着你熟悉的眉眼,我多次都误认为你是另一个自己,但你身上的勇气和理智,是我在你这个年龄时所没有的。臭小子,你承受的压力和痛苦,远比我多得多。
杜弘一还愣在江潮突然温柔的话语中,他有些不适应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还跟我说什么新年快乐?切。”
这一个新年,过得实在有些平淡。
躺在房间的床上,始终合不上眼睛,窗外的喧嚣已经渐渐平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的地方莫名就感到了一丝紧张和不安。
楼下突然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交谈的声音,那个匆忙的脚步声在杜弘一房间门前停下,下一秒杜弘一就听到了门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杜弘一警惕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门缝里偷过来的光,试图从那道光线里发现些什么。
但是他没有,随后他便听到江潮有些恼怒地声音,说:“我说了杜弘一不在这里,你要发疯不要来我这!”
“我知道他在这里,我上次来找江雄就无意间看到了他站在这间房间的窗前!”梁晓晓说话的声音传进耳际,杜弘一有些惊讶,梁晓晓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江潮冷笑几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狼狈的女人,真的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喜欢作践自己,“你来我这里找江雄?你有没有脑子,这里是我家,不是江雄的!还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离他远点!!”
“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争,我现在要找弘一,小暖生病了,她一直吵着要找哥哥!”梁晓晓在此刻,就真的像一个平凡而可悲的母亲。穿过了大半个城市,就为了来这里找杜弘一,脸上黏黏的全都是汗水,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实在有些狼狈。
听到这里,杜弘一猛地拉开房门走出去,江潮有些惊愕地上前将他推了一把,大声吼道:“你进去!”
“小暖病了,你没听到?”杜弘一站在门边,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梁晓晓趁机拉过杜弘一,说:“弘一,你现在必须要和我回家里看看小暖,她现在发高烧!”
“生病了你就去医院,你来找他做什么!”江潮危险的双眸透露出一股杀气,杜弘一看不明白,但久经沙场的他还看不明白就不对了。梁晓晓什么时候会关心过那个叫杜小暖的小女孩?
梁晓晓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有些求救似的看着杜弘一,杜弘一看着江潮,说:“江潮,这段时间我很感谢你的照顾,但我现在要去看看小暖,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唯一的亲人?江潮冷笑几声,摇了摇头,“弘一,你毕竟太过年轻了。”说完他指着梁晓晓那张精致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会不知道梁晓晓就是江雄的小情人吧?!”
“江潮!你不要胡说八道!”梁晓晓有些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年纪虽然只有二十七八,但是他已经异常老谋深算,想到在别墅的那一晚,梁晓晓不由得心里打了一个颤。她知道,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明白。”江潮转向杜弘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说:“弘一,你要清楚,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她——”江潮指了指梁晓晓,继续说道:“是我们敌人的小情人,那也是我们的敌人!”
“别说了!再怎么说小暖也是我妹妹!”杜弘一甩开江潮的手,一脸的动容。
江潮面不改色,冷声笑道:“出了这么多事,你真的还以为,杜小暖是你亲生妹妹?”
杜弘一惊讶地抬眼看着江潮,嘴巴还未来得及合上,心里像是闪过了一道雷光,轰隆一声归为平静。然后,整个世界都是飘飞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