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时间就到了地方,从远处就看见许多江湖人士驻扎的营地,我默默估算了一下人数,又抓了好些人打听,都说邀月受了伤,紧闭宫门,靠机关防守。
我连忙赶往山上,宫门果然关着,移花宫里面有一道防守的山谷,中间缝隙狭小,一旦有外敌来攻,开启机关落石成墙,高达数十米,宽却只有几米,如果派人把守在上面,便是隐居以前的我也难以攀越,守门的宫女面孔陌生的很,我叫门也不开。
我咬咬牙,狠狠心,把轻功发挥到极处,纵身攀上,城墙上箭落如雨,我腾挪辗转,可惜距离太近,还是有几支箭躲不过,眼看要射中我了,一道白影闪过,拉起我飞上城头。
邀月虽然戴着面具,脸上的寒意却是面具也挡不住。她一站上城墙,身形便是一晃,我大惊失色,赶紧去探她脉搏,内息凌乱得很,我想运起内力为她调息,被她一掌挥开,她就势扬起巴掌想要打我,我轻松躲过,跺脚道:“姐姐,当日不过一句玩笑,你这当头还在气我么?!”
邀月被我这句话激怒,喝道:“什么玩笑?你自己说走就走,一点讯息也不曾留,如今大战在即,又想回就回,谁知你是站在哪边?”
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难道不是她生我气,抛弃我走了么……
邀月瞪着我,看我呆住,气得又想挥手打我,我没有躲避,定定看她,她的手快碰到我的时候停住了,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我赶紧跟上,一路解释当初只是玩笑,又倒打一耙,怪她当初不该抛弃我,把我落在那偏僻的小镇,还拿走了我所有的金银,害我没钱雇车,在荒山里头迷路十几天,重点强调了我在荒山里面迷路的凄凉,以及饿得茹毛饮血的经历,本想博得她的同情,谁知她越听神色变得越发诡异,最后突然站住,盯着我问:“那天你没回房?”
“回了呀。”
“没看到我在你枕头下的留书?”
“…没有,枕头下有留书?…”
邀月叹了口气,道:“花怜星,阿娘生下你,就是为了折磨我么?”
…我们真的在一个脑回路上么?…%*&*&%#orz…
大概解释起了效果,邀月没那么生气了,等回了寝殿,我给她输了内力疗伤,发现她的内伤比当初我们分别时严重多了,问她,她道那时候继续跟踪燕南天,没想到燕南天居然与惜花公子见面结成联盟,惜花公子熟知移花宫功法,与燕南天一道研究出许多克制之法,教授给武林人士,密谋在朝觐那一日发动,推翻移花宫。惜花公子与燕南天联手,邀月本来受了内伤,打斗之时又恶化了伤势,只得强撑着拿了几份结盟名单走,发现里头有些是移花宫座下的门派,一时大怒,囚禁了几派掌门,谁知慕容世家的八妹不知怎地寻到了万春流,知道了路径与关卡,偷偷模进去,解放了所有的劳改犯,治好了大部分人的伤,与惜花公子的人里应外合,移花宫寡不敌众,杀了几百人,自己也损失百来人以后退守宫中,连宫内建来以防万一的机关都用上了。邀月的伤势得不到修养,又连日劳累,便越来越沉重了。
邀月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道:“万春流本事倒越发精进,居然还能活着找到慕容本家。”
我莫名地有些心虚,又觉得心酸,一把抱住邀月,道:“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邀月轻轻挣扎了一下,我把她抱得更紧了,她又叹口气,道:“星儿,你这小魔头。”
我的回归让移花宫士气大振,在这武力至上的年代,一个绝顶高手的存在,就是那定海神针啊定海神针,何况邀月还散布了一个消息,就是我是采买了大批粮食进来的,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我瞪着她:“姐姐。”
“嗯?”
“我进来的时候,许多弟子都看着呢。”
“哦?”
“她们都有眼睛。”
“?”连声音都懒得发了。
“我带没带粮食,她们都看得到。”
“所以?”
我忍不住摇晃她的肩膀:“就算她们看不到,我们这里几百人呢,你怎么会觉得大伙儿会相信我一个人能够带了几百人的粮食进来的?传谣言也传靠谱点的好吗!”
“轻点。”邀月靠着床头,笑得轻薄轻佻轻蔑,“你姐姐我是病人。”
没错,现在这个弱柳扶风弱不胜衣娇柔虚弱地半躺着的女人就是一天之前还死不承认自己受伤假装威武甚至想要不自量力用仅剩的三成内力还想来扇我耳光的邀、月、宫、主。
在我们冰释前嫌携手抗战以后她便突然说头晕心悸然后把所有事情丢给我自己在寝殿修养去了。
顺便还传播了一个谣言。
而这可耻的谣言还被人相信了。
今天巡查的时候,缺粮许久的移花宫弟子众们每次看见我,都跟饿狼看见羊一样满眼都是绿光。
要不是顾及我的武力值,她们大约已经上来把我生吞活剥了。
邀月脸上的轻蔑越发明显,看我一眼,道:“谁让你这么傻乎乎就冲进来,都不晓得带点粮草。”
我脸色发青,强忍住掐死她的冲动。
她一点也没有收敛的自觉,爱笑不笑地说:“现在宫里只有你能来去自如了,便去外头弄点粮食也不碍的,还可以带点炭回来。”
几百人的粮食和炭叫我带回来——我双眼已经要冒出火来了。
而邀月一点内疚也没有,剥开一个松子吃了,叹息道:“松子都要吃完了,看来真要断粮了呢。”
我吐气又吸气,吸气又吐气,循环往复,重播n遍,才感觉心境平和了点,然后转身,出门,翻越城墙,避开重重阻碍,奔向最近的镇子,买了两百斤大米。
镇子里的人认得我,本来不想卖米,被我一瞪,节操掉得比谁都快,不但卖了米,还不收钱。
我带着一大袋米在众目睽睽之下攀上城墙,不及到顶就把米一甩,自己反身回去,那卖米的伙计八卦还没聊完呢,看见我回来,张大了嘴巴,我甩出一把碎银子,又要了两百斤大米,背上城墙,如法炮制,再奔回来,如是七次,我已经筋疲力竭,最后一袋米背上去的时候,我很没形象地靠在女墙上,大口喘气。
将近一吨的米啊!!!!起码三十楼高的城墙啊!!!!
前世那些扛煤气的女汉子算什么?有本事你们也扛一吨多的米来回狂奔十几里啊!!!有本事你们也扛一吨的米上三十层高的楼房啊!!!
姐已经超越了女汉子的级别,成为女汉子之神了好吗!!!
我从城墙上下去的一路都处于移花宫女孩子们的目光崇拜之下。
我相信经过了今天,她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从“!食物!”,变成了“!良田!!!”
而且我相信敌人阵营也被我震惊了,除了前三次扛米的时候,甚至没有人上前拦我,其实最后一次,我内力耗得差不多了,他们多派点人围住我打斗一会,我就真没力气上城墙了。
回到寝殿,打坐调息,邀月大概也被侍女们的回报震惊了,一直没来打扰我,到晚饭时节我格外饥饿,侍女们殷勤地给我盛饭,紫荆星星眼地亲眼看我吃了六碗冒尖的米饭,还很爱怜地给我盛了一碗肉——绝对救世主的待遇。
吃完饭去看邀月,她闭眼调息中,我一过去,她就睁开眼睛,笑看我道:“你便只会用笨办法么?”
我道:“笨了点,总比没办法好。”
邀月一笑。
第二天早上去买粮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敌人挖了壕沟,堆了土垛,躲在后面放暗器,等我从千军万马中穿到镇子上,那里已经守候着一干江湖人士,其中就有燕南天。
我见他们有了防备,估计就算把所有人打翻了,米店里也不一定有米,转头就走,仗着轻功去屠夫那里扛了一头活猪便鸣金收兵。
邀月在城墙上巡视,看见我扛着头猪上城墙,又好笑,又要保持形象,嘴角都抽搐了。
我瞪她,她把泥金扇子张开,掩住笑容,夸我:“今天这法子好,笨得别具一格!”
…邀月你真的不是被穿越了么…
等到我休息够了,便要来了地图,研究了附近的镇子,移花宫地处江南边界,四周还算繁华,左右一共有四个镇子,十五个村子,我想武林人士都有防备,镇上应该都有人关照了,我既要扛粮食,又要与人打斗,胜面实在不大,遑论对手里还有个不知武功高低的惜花公子,倒不如去村子上试试。村子规模虽小,但是家家户户,过冬的粮食至少还该有些的。
打定主意,便去村子上探了探,果然又买了几千斤粮食回来,村里人还很高兴地表示,愿意代替我去镇子上买东西,约好时间我来拿。
四周围城的江湖人士看我进出都已经麻木了,不但没人拦我,看我带了几麻袋鸡鸭回来,还有人与我一块布料,让我垫在肩头,以免被鸡屎弄脏衣服——虽然那时候已经脏了。
我不知道怜星宫主在江湖上的威名如何,总之抢粮食的名声,定然是大得很了——反正我也不是怜星本人,我愤愤地想。
这场旷日持久的倒月联盟,最后成为了一个笑话,江湖联军在围了我们三个月之后,自己先抵挡不住消耗,内讧起来,况且这闹得大了,朝廷也派人过问事由,本地知府亲自来做了和事老,与两方商谈,于是各退一步,我们也不搞那劳什子朝觐,又放想离开的门派自由,江湖联盟也不再围剿移花宫,至于以后大家路上见了,会不会拔刀相向,到时再说。
邀月亲自出面与惜花公子谈了什么,回来以后脸色阴了一段时间,后来自己又好了。
我终于结束了隔几天便有一次的举重生涯。
江湖人士走干净的那天,邀月的伤也奇迹般地好了,她抓起我的一把头发,拿在手里把玩,嘴里说着欠揍的话:“其实星儿一开始可以买些牛羊牲口,角上绑些火油点燃,驮着粮食一路向这里冲过来,我们这里再开城门接应,不需要你亲自扛粮食那么辛苦。”
……
她又道:“或者星儿带一队人出去接应,也比孤身一人要靠得住些。”
我默默看她一眼,咽下一口老血,拳头在身侧松了紧,紧了松,最后僵硬地露出一个不在意地笑道:“那样怎么显得我对姐姐心意的真诚呢?”
邀月挑起眉毛,笑道:“难道亲自背粮食,便可以显得你的真诚么?我怎么没感觉到?”
…我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心头恶血,顺便拍碎了一张桌子,怪不得邀月以前动不动就砸东西碎桌子,不能拍人的时候,只有厚重的桌子可以稍微缓解一下郁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