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来人声音,有些惊异,隔间厢房不知何时朱能已在守候,我欲上前却被他拦住:“请锦小姐三思,释来复被牵扯朝政时局中,拿他下狱是必然的,只是小姐此时贸然相出,不仅不会有所帮助,反倒连累魏国公,牵涉乱局中,在下以父侍燕王担保,请小姐与在下离开禅寺。”
玲珑转身看我:“既是如此,请小姐速速与千户离开,我等仆众徐退,拱卫司只会稍加盘问,若小姐此时在寺,少不得国公府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我见眼前的情况,只得对朱能点头道:“既如此,相劳千户大人。”
朱能走上前来,侧首牵引我顺着厢房后廊出寺,他牵了廊下马,将我扶上马去,几乎是一路狂奔,避开了观音禅寺。
好不容易停下马来,我几乎是惊魂未定,却见他毫不动容,“可否劳烦千户大人,我想确定家仆是否有从容出寺。”
“请在下将锦小姐送回府中,再复身核实。”他对我的语气不容置啄。
“可是……”我拉住了他紧紧拽戥的马缰,他的眉目浓重英挺,我似乎总是与这个男子身触相近,多年前天禧寺内如此,今日又是这般景象,他似乎也有所察觉,只得下马来,道:“请锦小姐见谅。”
“释住持的事,你应略之一二,若要让我不返回禅寺,请千户告知。”
他微微有些无奈,然后缓道:“在下并不知今日拱卫司拿人,只是也来观音禅寺还愿,前些天进京,闻得皇上因释来复辞行赋诗‘殊域及自惭,无德颂陶唐’大怒,恐怕今日之事,正是有些因果。”
我略略一想,听得长兄与门客对谈,释来复朝中佛士声威甚高,与前宰相胡惟庸过从甚密,胡惟庸案发后,他因佛学上宾,皇上一直没有动手处罚他,借用诗词,不过是个托词罢了,若这个情形下被搜得在禅寺与他过从甚密,魏国公府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摆月兑干系了;想到这里,我浑身一个冷战,再加昨日饮酒,头痛身热,有些支撑不住,朱能上前将我扶下马来,道:“锦小姐身体抱恙,我等还是稍作休息吧。”
我环顾四下,离禅寺已远,却在京郊,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休息,他不再做声,只是在我身前牵马而行,我一路随他走走停停,实在有些累了便道:“我们这是何处去,前方近东园的内宫门必是拱卫司拿人的岗哨,恐怕也不能直接回得府去。”
他将我扶上马去,也不做声,自己牵马上来,一路疾驰,终到京郊外城,眼见得他将我带入那恢弘的大宅,我有些愣住:“这是燕王殿下的京邸,你怎么…。”
他无言,只是将我扶下马来,对前来的宫人道:“王妃娘娘亲妹,请萧公公前去备轿一顶,回东园徐家。”
那位被称做公公的人道:“千户大人这是何故?”
“公公莫要多问,容在下日后解释,你且去准备而来,到时王妃自有封赏。”朱能将我引入府中内堂,等待萧公公备轿。
我环顾燕王京邸,京城中各王都预备了官邸,留与那些封藩在外的诸王进京当做临时馆驿,邸中各色人等皆为宫中派出,很多是各王年少时宫中伺候的亲随,朱能带我前来这里避祸,倒是十分聪明,只是燕王殿下会不会闻知不悦?
我转身见朱能始终抱剑侍立,对我恭敬有加,此人堂堂正正,处变不惊,倒是让我另眼相看,我不知他入得观音禅寺是何因果,但此次燕王将他派入应天,恐怕不仅仅是送贺礼这么简单,身处顺天竟能对释来复赋诗,皇上闻诗不悦这等私密之事知晓,倒是令人侧目。
萧公公在侧门准备了排轿,朱能将我扶上轿去,我一面环顾京邸偌大无人,一面提足去踩那高高的木墩,不想一脚踏空,眼见得摔落下去,朱能紧拽我手臂将我拉起,“小姐小心。”
我大窘,讪道:“许是昨日饮酒多了,今日糊里糊涂起来。”
他并未笑我,只是认真将木墩摆好,自己又踩了两下,确定无事后道:“这下可以了。”
我连忙松了他的手,登上马轿,入得轿中已是满面通红,这个男子,与我并不相亲,这般出得洋相,也是窘事一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