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轻轻摇动我的手臂,腕上象牙贝的镯子撞击出清脆的声响,“可是长姐怎么能够确定殿下不会见疑于我?”我疑惑了。
长姐的眼眸似乎黯淡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清澈坚定:“殿下在天禧寺见过小锦的,难道你忘记了?”
我周身一震,忽然微微有些委屈起来,原来这些年我一直小心翼翼保护掩藏的那个晚上,竟不是我一人的珍藏,“长姐如何知晓?”
妙云姐姐有些苦涩地笑笑,喃喃低声说“原来我竟然猜对了。”
我不知道长姐为何如此,只是呆呆愣着,姐姐将我拉起,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只是更紧握住我的手“小锦,为了你的三个外甥不会命丧应天,长姐请求你,一生一次。”
我低下头去,“长姐不用请求小锦,小锦自会听长姐的话,如同从小到大这般,只是若长姐能信得过我,殿下信不信,也就不重要了。”
妙云姐姐轻轻将我揽入她的怀中,抚我的长发,“这一次无比凶险,若皇上有疑,妹妹机变应对,大哥如今不便与我亲近,只请妹妹相邀大哥必要时助你一臂之力。”我抬头看妙云姐姐,此时的她,已经全然不是守谦表哥身后顾盼神彩的‘诸生’了,她为了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儿子,已经和大哥分道扬镳,渐行渐远,只是,大哥言语中的疏离,两人愈来愈明晰的尔虞,以及母亲不断的叹息,让徐家子孙荫福的光景一去不复返了。
“姐姐,这些年来,我长大了,只是终究想问你一件事情,请你务必告诉小锦”我从她怀中起身,看着她的眼眸。
她微微颔首,示意我问下去,我踌躇了下,终于说出口,“姐姐是否还记得懿文太子,不管以什么方式,你是否还记得他?”我看见长姐微微颤抖的双手,她深吸一口气,轻轻道:“记不记得,还有什么关系呢?小锦,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相忘于江湖,只是无奈的悲哀,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迎娶她。”
我上前紧紧抱住了长姐,我是这个世上唯一知晓她最真诚的感情,不是对万人之上相敬如宾的燕王殿下,而是对那仁爱睿智却早早过逝的懿文太子,只是这么多年患难与共,对于结发迎娶她的燕王殿下,长姐,已经爱上了他吧。
我记得离开应天府的那晚月色,记得长姐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以青丝拂我面颊,记得匆忙赶路时天边渐行渐亮的星辰,我的手中紧握高皇后的那支黄翡簪,几十年前的高皇后马氏,在先皇寄人篱下几乎一无所有的时候,用自己最为温暖真挚的感情换来先皇唯一的爱和尊重,先皇披荆斩棘荣登大位后开始了最大规模的杀戮清洗,高皇后一次次将无辜的将领功臣,甚至是学者大儒从已经变得偏执的先皇屠刀下救起,在我很小的时候,归家省亲的长姐总爱与我讲述高皇后的一切,她们情同母女的感情曾传为佳话,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明白,生死挈阔与子成说的含意,只是今时今日,手中握着高皇后黄翡簪的我,只是长姐和她夫君的信使,也罢,若此去能够解救高炽、高煦、高燧的危境,能够让长姐放心,或许还是有价值的,我有大哥不知情的帮助,顺利过了应天府境,纪纲护送我一路北上,我明白,要不了多久,我将见到或疯癫或深沉的他,一如四年前他闯入我的生命一样,我要以长姐想要的方式,解救他的困境。
只是我永远也没有想到,我与他的再次相见,会以那一种诡异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