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嘶哑的喘气声……silber趴在坚硬的瓷砖地上,喘出的气将地上的积水溅回脸上。第二桶冷水当头浇下,silber打了个哆嗦,彻底醒了。
她咳嗽着用双手撑起上身,转动脖颈,发现这里已不是特拉法加广场。偌大的一个房间四面皆是白色瓷砖砌成的墙,不远处一汪浴池,漾着冷冷清波,罗道夫斯坐在浴池边的石台上,左手举着一盏烛台,上面的蜡烛已燃去三分之一。他的脚下倒着那只浇醒她的水桶。
silber沙哑地开口:“这是哪里?”
“在哪有区别?死人的去处只有一个,在哪死的都一样。”
silber朝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她的舌头在遭受钻心剜骨时被自己咬破了——所幸她还能说话——她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盘起双腿,从湿嗒嗒的长发后面看着石台上的罗道夫斯:“你没有杀我。”她说。
“我们都别说狠话了吧,你如果真要杀我,刚才就动手了。其实我们大可不必闹这么僵,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相反,你和我都不希望voldemort——”
“别说他的名字!”罗道夫斯忽然厉声打断了她,silber连忙道:“好的!好的…你和我,都不希望黑魔王发现贝拉特里克斯死了,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对吧?你可以掩护我以她的身份活下去,你不会损失什么,而我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你曾经帮助过我,在适当的时候我也会报答你,你觉得怎么样?”
“报答我?就凭你?”罗道夫斯的嘴唇嘲讽地扭曲了一下,端起烛台,向她走来。silber下意识就往后缩,可背后就是墙壁,她无路可躲。她恐惧地发现罗道夫斯的右手正握着一只拇指长的细玻璃瓶,瓶子里的透明液体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着,他在她面前弯下腰来,将烛台凑近她的脸,手里的瓶子伸向她,“张嘴。”他命令地说道。
silber猛烈摇头。
罗道夫斯慢吞吞地威胁道:“你可以不喝,但我总会有办法让它进到你肚子里。如果你想再像刚才那样遭罪,就继续闭紧嘴巴。”
“……”
三滴液体入口,silber胆战心惊地发现自己还活着。“你喂我喝了什么?”她紧张道。罗道夫斯不回答,站直了身躯,脸上挂着成竹在胸的神情。他等待了数秒,旋即开始问她问题:“你那个麻瓜朋友,海因里希,他在哪?”
“一个安全的地方。”silber说。
“具体一点。他的地址,你和他约好的联络方式,分别是什么?”罗道夫斯的脸上充满自信,他循循地引导她,silber回答得很快,她说:“一个你百分之两百找不到的、安全的地方——你让我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烛火上,罗道夫斯的神情凝固了。他再次命令她:张嘴!这次他将瓶子里剩下的液体全倒进了她嘴里。“告诉我,海因里希在哪里。”他紧张地看着silber的嘴。silber的回答是:“我靠他保命的你觉得我可能告诉你吗?”
“臭婆娘……”罗道夫斯蹲了下去,错愕地看着手中的空瓶子。半晌,他愤怒地吐出一句话:“你居然对吐真剂免疫?!”
有天生大脑封闭术,还不受吐真剂影响,这个silber要不是巫师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就算是巫师,他也没见过谁这么天赋异禀,简直岂有此理!他突然想起几天前两人的第一次照面:大雪漫天,天降炸雷,贝拉特里克斯一命呜呼,然后这女的就在他床上张开了眼。他当时怎么就没发现不对劲呢?!
一个对魔法一窍不通、对巫师一无所知的人,居然想冒充堂堂食死徒贝拉特里克斯,这念头真够疯狂。叫罗道夫斯无比恼火的是,想出这念头的疯子把他也设计进了自己疯狂的计划里。求求你帮帮我吧,她说,你不帮我我就让你在结婚当夜掐死贝拉的事情每天都上报纸头条,让你跟着我一起完蛋。
好阴险,好无耻。
好像除了帮她他已经没别的选择了。
当面前只剩一条路可走,就别再东想西想,抬起脚走就是。尚在年少时,黑魔王就这样教导他。罗道夫斯盘膝坐到地上,与silber面对面。他开始跟她谈。
你知道贝拉特里克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跟着黑魔王了吗?
不知道。
从她十岁开始,在她进入霍格沃兹之前黑魔王就找到了她。他亲自教她魔法,磨砺她的性格,一步步把她打造成自己最器重的食死徒之一。要当着他的面假冒一个他如此了解的女人,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在找死?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silber说,你同样了解贝拉特里克斯,你可以教会我她的性格为人和言行举止。
罗道夫斯突然火冒三丈:“我怎么教你?我没时间教。黑魔王随时都可能召唤她。看到你手臂上的食死徒标记了吗?那东西一烧起来你就得立刻滚到他跟前去。”
“那我们就在那之前把事情都解决掉!”silber大声道,“你听着——”她全身湿透,冷得不停发抖,但扬上来的目光异常明亮,她说:“要是被他发现了我是个冒牌货,我认命,不管他怎么处置我,我绝不会出卖你。前提是:你现在就承诺不再对我这条命动歪脑筋——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你必须放弃这个念头。而且,在掩饰我的身份这件事上,你必须尽你的最大努力帮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罗道夫斯烦躁地盯着她,“在你死到临头的时候谁知道你会不会想多拉个人陪葬!”
“实话说,我也没法相信你,不过——”silber抬起右手,举起食指:“有一条咒语可以解决你我的困惑:我在你记忆里看到的——牢不可破誓言,是叫这个对吧?我们互相发下毒誓,谁出尔反尔谁就下地狱。”
罗道夫斯若有所思。这办法听上去可行。但是:“这个魔法需要有第三方见证。”也就是说此事必须被除他俩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silber问道:“你有可信的人吗?”
“可信的人不可用。”
“那就找一个可用的人来。夺魂咒、一忘皆空,你会那么多魔法,肯定有办法善后的。”silber头发滴水,牙齿打磕地说话,但眼神无比坚定,简直是豁出去的神情。罗道夫斯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擎高了烛台,用审视的目光长久地打量她,他说:“你明知道我要杀你,还跑回特拉法加广场,就为了对我说这些?”
“是的。就为了跟你说这些。”
silber的心脏跳得快如擂鼓,事到如今,她有没有活路,全凭此人一句话了。她冒着巨大的风险把自己送到他面前,只望能在那个叫voldemort的男人知晓一切之前将他说服——最起码,这世上少一个时时刻刻想要她命的人啊。眼下,她能讲的都已讲完,他有被她打动吗?
罗道夫斯凝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早些时候,你说自己不是黑巫师,要么你骗了我,要么,你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silber从他的眼神知道:她成功了。
牢不可破誓言的见证人在夜半时分到来:被火烧毁了半张脸、有吸血鬼血统的安东宁·杜鲁哈注1。罗道夫斯对此人的评价是:可用,但绝不可信。
杜鲁哈是黑魔王的心月复之一,专为黑魔王做最阴暗、最不可见光的事。与此同时,当食死徒之中出现叛徒,杜鲁哈便充当处决叛徒的刽子手。silber不明白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煞星来做他们的誓言见证人,然而罗道夫斯心意已定,她也只能相信他的判断了。
碰头地点仍是那栋房子:罗道夫斯位于巴斯市的私人公寓。罗道夫斯以黑魔王有事交代要办为由,将杜鲁哈带到了这里。silber等候在门厅。吸血鬼的夜视能力让杜鲁哈一进门就看见了她,杜鲁哈面露狐疑,扭头问罗道夫斯:“这事你老婆也有份?”话没说罢,silber双脚蹬地,冲着他就扑了过去,捉住他右手便往他背后拧。杜鲁哈的魔杖没能及时挥起,他大喊一声撞开了silber,就在这时罗道夫斯的昏迷咒从身后击中了他。杜鲁哈脸朝下倒地。
罗道夫斯转身关门。silber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拣起杜鲁哈的魔杖。两人合力将陷入昏迷的吸血鬼拖进公寓的起居室,让他仰面躺在房间中央的深红色地毯上。罗道夫斯用魔法点燃了壁炉,于是,silber第一次看清了杜鲁哈的脸:
在他的左脸上,灰色的皮肤干枯地龟裂着,大块大块的扭曲的疮疤从他的额头一直爬到脖子下;他的左眼没有眼睑,眼仁凶狠地向上翻着,就那么直直地“盯”着silber。silber吓得脸都白了。她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惊慌,这副强装镇定的样子引来了罗道夫斯一声轻蔑的冷哼,他将一支魔杖递给她,绕到杜鲁哈的另一边蹲下,握着另一支魔杖,将尖端指住杜鲁哈的胸口——他严肃地看着silber,说道:
“夺魂咒,贝拉特里克斯最常使用的黑魔法之一,这个咒语可以控制人的思想,被控制者会做你命令他做的任何事。仔细看,仔细听,我只示范这一次。”
‘夺魂咒,夺魂咒……’
silber默念着,握着魔杖的右手紧张得发抖。那是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在结婚当晚的打斗中掉落在莱斯特兰奇庄园的新房,被罗道夫斯一直带在身上,如今属于她了。silber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不让它发抖,她跟着罗道夫斯的手势挥动魔杖,学着他念:“imperio……imperio……”
窗外飘着大雪,壁炉中跳动的火舌贪婪地舌忝舐着潮湿的空气,叫人窒息的紧张中,房间似乎也变得闷热无比,接下去发生的一切恍如做梦,罗道夫斯解去了杜鲁哈身上的昏迷咒,拉着silber跪到地上,吸血鬼站了起来,他高举魔杖,以没有起伏的声音向二人宣布道:“牢不可破咒,咒破人亡——”
罗道夫斯,以不背叛黑魔王为前提,你是否愿尽最大努力帮助silber以贝拉特里克斯的身份活下去?
我愿意。
silber,当有一天你的身份暴露,你必将受到黑魔王无情的惩罚,无论那惩罚是什么,你愿意保证罗道夫斯曾经帮助过你的事不被暴露,不牵连到他吗?
我愿意。
火焰般炽烈的红光从杜鲁哈的魔杖的尖端一道接着一道地喷出,捆绑到silber与罗道夫斯交握的手上。这对男女,他们面对面跪在深红色地毯的中央,做出了彼此的承诺,从此命运息息相关,再不可违背他们在今天许下的誓言。
silber紧张得几近虚月兑,当罗道夫斯放开她的手,她立即一**坐到了地上。一切终于结束了。杜鲁哈在她头顶转动着没有眼睑的眼珠,沉默而阴郁地看着她,那眼神让silber从心底升起寒意,连魔杖掉了都不知道:“罗道夫斯,他为什么这样看我?…他清醒了吗?”
“他这样看你,因为他讨厌你。”罗道夫斯冷冷地说道。“夺魂咒虽然可以控制人思想,但除此之外,这个人的言行与平常无异。”
他去到了壁炉旁,从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旅行斗篷披到肩上,他需要把杜鲁哈送回去,抹掉他这一段记忆,然后中止夺魂咒对他的影响。silber坐在地上,还在喃喃地重复他刚才的话:他讨厌我?……他为什么讨厌我?
罗道夫斯回过头去,嘲然一笑,道:“全英国的巫师,除了黑魔王,没一个不讨厌你。你最好习惯被人用这种眼神看。我可以毫不夸张地告诉你,每天都有人向梅林祈祷,希望你出门被车撞死、被雷劈死、被傲罗关进阿兹卡班被摄魂怪亲死。”他刻薄地笑着,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silber听不懂他说的‘阿兹卡班’、‘傲罗’、‘摄魂怪’,但她嚼出了他这话所暗示的意味。她轻轻地问:“贝拉特里克斯,她到底做过什么事?”
“你不是看过我的记忆了吗?怎么会不知道?”
“关于贝拉特里克斯,我只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很精彩的片段,对不对?连侩子手安东宁·杜鲁哈都忌惮三分的女人,你觉得她做过什么呢?”
silber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杜鲁哈……吸血鬼那半张被火烧毁的脸庞狰狞的扭曲着,眼球从凹陷的眼窝中转下来,那样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比谁都该下地狱,贝拉特里克斯。”
“可我,可我不是贝拉特里克斯啊!”
“你想活,你就得是她。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吗?”罗道夫斯踱到她面前蹲下,拾起她的手,将她掉在地上的魔杖放进她手心。silber立即像被烫着般猛的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罗道夫斯盯着她的双眼仿佛两泓熔化的黄金,他的语调冰冷至极:“你听着,无论贝拉特里克斯生前如何行事,你都必须做得和她一样——她喜欢杀人,把人当牲畜一样的折磨,你必须做得跟她分毫不差。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不如现在就了结自己。”他手里多了一柄匕首,向她慢慢地递送过来,silber看了看躺在自己手中的魔杖,又看向那柄匕首,匕首被罗道夫斯握着蛊惑地晃了晃,他对她说:“来吧,往脖子上抹一下,很快就解月兑了。”
silber大幅度摇头,她将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握紧了,像要将它折断似的用力着,于是罗道夫斯明白了她的选择。他的语气因为失望而显得意兴阑珊:“那么,从今天开始,世上再无silber,只有贝拉特里克斯,你记住了。”
“我记住了……”silber低声回答。罗道夫斯最后看了她一眼,下了逐客令:“我从明天开始教你魔法。现在,离开我的公寓,我希望回来后不会再看见你。”他领着仍然受着夺魂咒控制的杜鲁哈向公寓外走去,片刻后,街上传来两人幻影移形的空气爆破声。silber的双肩颤抖了一下,遂慢慢垂下去,很长时间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听壁炉中的火焰吡吡的跳跃,那声音像人在哭,像鬼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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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安东宁·杜鲁哈,第一章中,在voldemort授意下给矿场主埃文·罗齐尔倒“压惊酒”的那位食死徒。
原著中此人所涉及剧情:战斗能力在食死徒中位居前位,曾凶残杀害吉迪翁和费比安普威特夫妇,和贝拉一起被关入阿兹卡班,一起越狱。在神秘事务司对预言球的争夺战中,曾杀伤赫敏,并打倒疯眼汉穆迪。最后一集的霍格沃兹大战中,他杀死了卢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