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笑话她的直白,哪里会有姑娘这样傻兮兮的问对方这样的问题,他歪歪头,似迷惑的说道:“你以为呢?”
沈从容依旧执着道,“你真是那个意思么?”
他看着她欣喜的模样,似乎有些东西他估计错了。她不喜欢被束缚,但并不代表不会接受,他是愿与她携手此生的,可若真要娶她为后……
“咳咳,咳咳咳咳……”他偏过头,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
沈从容慌忙从他身上站起来,抚其后背,着急道:“怎么了?不舒服么?”这几日连着熬了几个通宵才赶制出来了那份合约,他明显的瘦了许多。
萧珏以为自己不过是喉咙不舒服而已,咳嗽几声便没事了。可谁知这干咳犹如止不住的洪水猛兽般生生的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他想给沈从容以宽慰的笑容,奈何却始终无法汇集成轻松的表情。
“萧珏,萧珏……”她吓坏了,连忙跑出去叫道:“黄全,黄全,快去叫医官,还有吟香过来,快呀!”
萧珏终于止住了咳,沈从容双眼噙泪的往回走,看着座椅上的他脸色苍白若纸。他月兑力般的歪躺在上面,犹如纸女圭女圭一样。沈从容轻轻靠近,她蹲,小心的唤道:“萧珏……”
萧珏眼皮动了动,终于有些吃力的睁开,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知道定是被自己吓坏了。他扯了扯笑脸,抬起手臂缓缓的靠近她的脸颊。“别哭。”
她却哭得愈发厉害,她趴在他腿上,哭道:“你吓坏我了。”
萧珏苦涩的笑了笑,“对不起。”他紧了紧另一只手中的丝绢,只觉胸口的疼痛却远抵不上内心的恐惧。他以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却不知一切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难过冬天,如今秋天便已经让他痛苦不堪了。
沈从容感受到他身子微微发抖,她抬起头来不起擦干泪水,“萧珏,你是不是怕冷?”她站起来,小心问道:“我已叫来了医官,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萧珏看着她半天没出声,缓缓沈从容笑着打岔道:“以后可不许你熬那么久的夜了,你呢,也少为那些政事烦忧了……”她看着他越来越冷的眼神,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不为政事烦忧,从容,那你觉得谁该来为此烦忧呢?”他微微缩了缩眼,“是你的青梅竹马韩止境,还是你的知己好友萧煜?”他嗤笑一声,又引来一阵咳嗽,“或者,或者是你自己?”他嘲讽的笑了笑,“呵,朕都忘了,你心中便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呵。”
“萧珏,你什么意思。”沈从容直起身子,看着那人微微下垂的眉目,心忽然有软了。他定是身体不适所以心情不好,她蹲子,手攀着座椅扶手,问道:“萧珏……”
萧珏偏过头看向她,忽然勾唇冷冷的笑了起来,“你是想当皇后么?”
沈从容委屈难过至极,方才自己在接受那份礼物时的心动使得自己月兑口而出问了那话。他竟会这样理解。她要的不过是堂堂正正与他在一起的理由,本来她也觉可有可无的。可那话是他说的,任谁都会那样想吧。她只不过胆大说出来而已,有必要这样想自己么?皇后,呵,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萧珏缓缓直起身,一股威严由内至外散发出来,“朕以为封你为婕妤便已足够了,嗤,”他仰头看向她,双眼微眯,“没想到你的心可真大呵。”
沈从容咬咬嘴唇,前一刻还温柔亲近而此时竟已利益相向,剑拔弩张。这就是帝王家的情爱吧,若有利益纠纷时,亲人都顾不上更何况是自己。她歪头努力将眼泪逼回去,继而她笑道:“君上多虑了,您的那些尊贵的封号还是等着留给其他美人吧。”
“君上……”黄全小声打断道,他站在殿外,弄个不明白为何明明相处极好之人会说出这样酸薄的话语。“医官到了。”
沈从容习惯性的弯腰替他捋起袖子,却被萧珏一把挥开。“萧珏!”
萧珏似笑非笑的抬头睥睨她,“沈姑娘既然不想做贵人梦,何必做这些事呢?让其他人以为你我二人好似关系颇为亲密呵。”
“你!”她想起他拥抱她,亲吻她,如今竟被他说成这般,她怒极反笑道:“好,好,待我听完医官的话我自会离开。”
萧珏瞧着她,讽笑连连,“你算什么东西……咳……”他还欲说话却紧紧的闭上了嘴。
医官站在一旁左右为难。整个大魏宫都知晓君上对身旁女子的看重,可如今,好似二人吵架了。医官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吟香,吟香只是紧紧盯着萧珏,缓缓她低头轻叹一声,对沈从容服礼道:“沈姑娘,陛下此刻心绪不稳,姑娘还是离开为好。”
沈从容听了此话,笑了起来。她是说是自己惹得萧珏情绪紊乱,心智失常么?是在怪罪自己没降萧珏照顾好才会有这样的境地么?
“咳,咳咳……”萧珏以袖掩面又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萧……”
“滚。”萧珏头也不抬,冷冰冰的打断她。
吟香哀求的看着沈从容道:“沈姑娘还是先走吧,替陛下诊脉要紧。”
沈从容咬咬牙,看着蜷在那如同婴儿般的萧珏。她不明白为何前一刻二人还好好的讨论着相守一生之事而此刻竟会恶语相向连面都不愿再见了。她转身走出了永安殿。待沈从容离开了,萧珏才松开了掩面的衣袖,无力的靠在座椅上。
“陛下!”吟香大惊失色。那苍白的面容上赫然挂着一缕鲜后的血渍,而松开的衣袖也沾满了血迹。她慌了手脚,连忙同医官上前问脉。
萧珏如同木头人般任由他们操作,他的目光只是紧紧随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定格在了她消失的地方。从容,从容……他本想为她勾画好美好的未来,却不想一切都是痴人说梦。他根本无法给以她想要的幸福呵。今日自己不过咳血她竟已吓得流出了眼泪,若有一日自己撒手人寰,她一人孤苦无依又该何等难过。
“容儿,容儿……”他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犹如轻声忏悔方才言行一样。缓缓,他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沈从容从永安殿出来便一路无话的行到了廊桥上。若再往前走便离开了内宫的范围,甚至可以出宫了,至少她想找到韩止境她还是可以出宫的。可当站在桥上时,她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了。她烦闷的靠在桥上看着满池残荷,只觉愈发烦闷。韩止境说的没错,最是薄情帝王家。瞧瞧喜新厌旧的萧采薇,瞧瞧为了功名迎娶韩尘烟还大言不惭让自己等他的萧煜,瞧瞧此时的萧珏。沈从容厌恶的摇着头,她不想想他,一想到他就觉得心酸至极。
她以为她找到了一生所托,愿意全心帮助他,相信他,可结果呢。本来是好端端的一个礼物,她也不过只是大胆说出了心中猜测,他竟可以联想到他权势被瓜分,自己蓄谋已久与他人共谋他的江山!沈从容攥着手中才得到的步摇,生气便要将它丢入湖心。而手心触及冰凉的步摇时,她却又犹豫了。
她转过身,背靠着栏杆,阳光打在碧绿的步摇上显得愈发澄净明亮,幽绿直通人心,血红只耀人眼。她轻轻的抚模过,触及那丝丝冰凉犹如触碰到那人的体温般。她叹了口气,还是将它收好,转身回了素斋阁。
她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千名红颜会为了一人拼劲全力只为夺得那人的一眼亲睐了,她不为权不为利,却逃不过情这一关。爱上君王本就注定是悲剧,所以那些红颜都会薄命,只因爱上了不该爱之人。即便萧珏今日那样羞辱自己,嘲讽自己,可沈从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她还是放不下他。
也是此时她才知道侍从存在的好处了,她坐在素斋阁焦急的等待着侍从从永安殿探来的消息。当听到说萧珏昏厥过去时,她几乎都要忍不住的再次赶往永安殿了。后来她忐忑难安的又等来了医官都已回去,只留了吟香在旁看守的消息才终于踏实了下来。
侍女并不知今日永安殿一事,见沈从容魂不守舍的待在素斋阁便小心的提议道:“姑娘不去探视一下么?听说君上还未用膳,姑娘,姑娘要去看看么?”
沈从容没好气的回道:“关我什么事,我又算什么东西。”她想起萧珏毫不留情的说出此话,此刻都还觉得心酸不已。侍女被呛了一句也不再开口了。
永安殿中,吟香已服侍萧珏喝下了汤药,他的病情已经控制了下来。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此次陛下犯病绝对比之前要严重许多。咳血之症,那表示五脏已开始衰竭了……
吟香看着萧珏睁着眼睛只是看着床顶,心中难受至极。她轻声唤道:“陛下,还是用点粥吧。”
萧珏缓缓闭上眼,摇头拒绝,继而,他开口道:“她可还好?”他的嗓子干涸而嘶哑,如病入膏肓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