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难得安静的注视下,岑晟月终于缓缓起了身,脸色依旧恢复到沉凝如冰的状态。
林有道看着他那冷若冰山的背影,情不自禁伸出老手抹了把冷汗。还好他就这样走了,没用他背着他出去。不知道他那比他高上不少的身高,体重会有多少。反正会比自己沉一些的。
随着他的脚步走出去,直觉身上都跟着发冷。谁让冰山的身上都会有寒气呢。
云小优双目炯炯地看着林有道进了门,以为很快可以见到林老头背着一名醉鬼出来,可是左顾右盼,就是不见人。
终于,在门口她看见了人影。但是细看之下,却是大失所望了。
哪里是她想像中的滑稽场景,只见得岑晟月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没让背,也没有大醉的样子。
倒是怜惜,见他自己走出来,眼中倒闪过一抹欣慰。如此便说明,他还没有到了完全失去理智的程度。
正当两人用不同的神情望着那冰山移来时,冰山已然到了她们面前。
“优儿,你有话要跟我说?”冰山淡淡开口,醉意让他话中的冷意已然减淡了不少,听起来多了几分慵懒之感。
“啊?我?”云小优不解岑晟月为何一出来就直奔自己而来,又问出这样的话。
脑中灵光一闪,才想起这或者是林有道劝他出来的说辞,便扯唇一笑,答道:“对啊,我是有话要跟你说的。真的。”
只是,眼珠转啊转啊,却终是想不出要说什么。
“你不好意思说?”面对某女的支支吾吾,岑晟月难得地替她解释。却不知是会错意还是故意为之。
“啊?”云小优又一次陷入僵局,她真的是不好意思说吗?她怎么都不知道呢。
“既然这样,就跟我来。”不及她有所反应,他已然扯住了她的手,施展轻功,带着她腾空飞了起来。
“喂!你要带我去哪?”云小优惊得大叫,在凛冽的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
然而某冰山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冷风呼啸,吹乱额前几根碎发,发丝拂过眉收,他却仍然只顾冷眸看着眼前,眼皮半点不眨。
见他如此,云小优也不做任何反抗了,反正他又没有什么危险。
且跟着他看看,他到底要想做什么就是了。
云小优那边静了,留在原是目瞪口呆的怜惜和林有道却完全傻了眼。
尤其是怜惜,就像岑晟月会吃了云小优一般,急急地扯住林有道求着:“林师父,您看怎么办?要不然您现在就去找我皇兄回来,让他处理这件事情好不好?”
林有道无可奈何地长叹几声过后,也只得道:“好吧。我这就去。你先不要着急,岑晟月那小子不会对小优优怎样的。”
说完,便退开两步,没有走路,而是直接以轻功代步。
他若去追岑晟月也能追得上,可是就算把他们追回来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他们三人的纠葛,还是叫他们三个自己解决好了,他这个老头子在一边有什么插嘴的权力?
话说云小优被岑晟月拎着,被冷风吹着,没过多久全身汗毛便都竖起来了,一双小手冰冰凉凉,能与那冰山抗衡了。
就连岑晟月都感觉到了她的异样,那原本温热的小手此刻不仅没了半点温度,甚至都有些瑟瑟颤动之感。
终于,他停下了。落脚之处正是禁苑之后的那个湖边。
入冬,湖边已是连跟枯草都没有了,早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只剩秃秃一片。还好,偶尔散落的几方太湖石还可做歇脚之用。
云小优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挨冻了。但是问题又来了,她到底要跟他说什么呢?
岑晟月冷冷临湖而立,沿湖的微风拂过他玄色的锦袍,发出微微的声响。
“说吧。”背对着她,他淡淡开口。还未完全散尽的酒香亦随他的声音而来,还好,这味道已经淡了许多,她并没有再想吐的感觉。
云小优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坐下,眸子里光芒闪动了几下,勾唇轻讪道:“我想说的是,你以后少喝点酒吧。”
她说得有些狗腿,直直地望着他的背影,等待着他的回应。
她话音落,他的眸子里波光动了一下,却是更加的落寞和感伤。
然而,他的反应她却是一点也看不到。
只当他是没有半点反应,便接着说道:“虽说万香楼是上官熔的,不用花钱,但是那酒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呀。”
说的,完全像是一个吝啬至极的管家婆。
就连岑晟月的肩膀,都忍不住地微微动了一下。
半晌后,他猛然转头,冰眸直视着那个一脸无害的小女子。
“你,爱上官熔?”棱角分明的唇角轻轻勾起,他淡淡问道。
云小优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惊了一下,一张汗毛倒竖的小脸上片刻之下就飞红一片。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岑晟月眼锋一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对我有过感觉吗?”微微眯眼,他淡淡问道,声音虽冷虽淡,却暗含着无限的哀思。
“有啊。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以为你是我大师兄,所以我自然对你有感觉的。自然就是很亲很近的感觉啊。”
他隐隐的冷意,几乎濒临爆发出来,唇齿之间都充斥着冷意。
“不是什么亲近的感觉,而是你对上官熔的那种!”
云小优的身子徒然地抖了抖,小脸微微寒了寒。
细想了想,慢慢道:“曾经,你第一次叫我小不点的时候,我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可是,就在那不久,我就发现我心里住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上官熔。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真的不知道,可能很久了吧。”
那一双清澈灵动的双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月王,岑晟月,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很照顾我的。在我心里,一直对你有一些依赖,就像是亲人那样。”
仰头望天,那冰封的眼角,却生生淌下两行热泪。端起衣袖,似拂沙一般抹去泪水,他蓦然转身,朝她走近了一步。
他微微闭着眼,一把将她扯进了怀中。那是怎样一个心痛与心碎的拥抱,他几乎要把他毕生的力气都用在那一双手臂上。
他紧紧,紧紧地拥着他,似乎要把她糅进血液,糅进灵魂,似乎要让这一抱,成为毕生的永恒。
湖畔较远处的一片常青竹林里,怜惜惊得一双眸子几乎要瞪了出来,想要出口唤叫,却适时地被林有道掩住了口。
她终于缓和了自己的情绪,望向距他不远的上官熔。
上官熔却是负手而立着,面目淡然,丝毫没有因为不远处两人的拥抱而产生任何的情绪。
细看他的眸中,甚至能发现一抹怜惜,一抹动容。
见他都没有反应,怜惜终于轻轻移开了林有道捂在她脸上的手掌。
远远地,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那两人。
似乎感受到对方的心痛与黯然,云小优竟难得地没有挣扎,只静静任由他拥着。
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一些潮湿的东西浸湿了她的脖颈,微微有些凉意。
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颤抖了几下,她从来不知,这个冰冷如山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只是,她却永远无法给他回应了。
她的心只有一颗,给了人,便是永远不会再收回来了。
她,注定只能负他了。
良久之后,他慢慢从她颈边抬起头,环住她的双臂也松开,但没有看她,而是直接紧紧扯住了她的一只手臂。
她睁大眸子望着他,更是莫名其妙。
他却扯住她,通地一声跪倒在地。
被紧紧扯住的云小优也只得跟着他一同跪下。
云小优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他,他不会是要跟自己拜天地吧?这也太扯了吧,她都已经是上官熔正儿八经的妻子了呢。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他冰然无波的声线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铮铮响起:“我岑晟月和云小优今日在此起誓,自今日今时起结拜为异姓兄妹。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生世世,相互扶持,永不背弃。若违此誓,天人共厌。”
云小优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家伙是要跟她拜耙子呀,怎么不早说。
早让她知道,也好让她多想些词。
若者在王府花厅里,摆上个香案,弄得隆重一点啊。
她侧目往四周瞟了一眼,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这拜了耙子也没人知道啊。
心里正嘀咕着,已被岑晟月拉着磕头去了。
朝天三拜过后,这仪式便是完成了。
他拉着她站了起来,凝眸看着她,淡淡道:“优儿,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义妹。待我回国之后,便让父皇册封你为我赵国的公主,封号,就叫出云公主。”
“可是,现在两国不是正在打仗。万一到时候,赵国把齐国灭了,或者齐国把赵国灭了,还封什么封啊。”云小优却有自己的想法,如今两国交战,正是死敌,他能不能平安回国去都不好说呢。
岑晟月的眼底却是闪过毋庸置疑的坚定:“有上官熔在,齐国定不会灭。有我在,赵国也不会灭。”
被他这样信誓旦旦一说,云小优却惊诧得睁大了眸子,直直盯进他眼里:“你真的这样想?”
他重重点头,那眼神中,是浑然天成的威严与霸气。换句话说,便是王者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