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离奇失踪
洪水过后的洛表寨遍地狼藉,寨中道路、房屋内俱积满两尺余深的浮泥,偶尔一处还有一个水塘。洛河中的鱼虾在大浪的冲击下,进到寨中,水又退得急,鱼虾们便躲到浮泥之中。大水退后,寨中浮泥里便处处蹦跶着大大小小的鱼虾。洛表寨内的房屋均由木材构造,这洪水倒对其毁坏不大,不过齐檐的墙上都涂满了浮泥。整个洛表寨便荡漾着鱼虾混着浮泥的腥臭味。
从围墙下来的寨人,齐齐忙于清点被洪水冲得四处散乱的物什。有桌子被冲到寨中过道上的,有铺笼罩被冲得散在一地的,有不会凫水的牲口淹死了陷在浮泥中的。但是,这些损失远远不及寨中的粮食让洪水浸湿那般惨重。洛表寨的粮仓全数让洪水渗进,所有粮食都浸泡在水中,大水虽然退去,粮仓周围仍然流出股股水来。彝歪嘴察看到此,心中不免焦急。设若不将仓中粮食摊开晒干,用不了几天,粮食便会发霉烂掉,那全寨人何以为生呢。现在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再加上洪水冲倒了田里的水稻和地里的苞谷,秋后收成尚不乐观,眼下之急便是悉数将粮仓中的存粮弄干。彝歪嘴召集起寨人,连夜将院坝中的浮泥除去,又轮换提水冲涮。天上已经不再下雨,闪烁的星星也露出了面,大家便在熹微的星光下将粮仓中的粮食挑出,一一摊晒在院坝之中。
天亮的时候,寨中粮仓的粮食几乎全部晒到了院坝里。这可是一寨人数年存下的粮食,约莫上万石,足够一寨人吃一年。彝歪嘴长长松口气,看着院坝上铺满的粮食,又看到东方的天际露出了绯红的颜色,才感觉累得不行。寨人们也同他们的寨主一般,有的将扁担拄在下巴,权且休息;有的干脆翻转箩兜,坐在箩兜地上歇气;有的靠着院坝中的树木,打起了瞌睡。彝歪嘴正想吩咐大家回屋休息,猛然想起整个一晚上也未见哈二,便四下询问寨人:“你们可有人看到哈二王?”众寨人回想一阵,都摇摇头。其中,一个昨晚跟哈二同桌喝酒的寨人说道:“涨水的时候,看到彝幺妹跟哈二王一起跑到围墙上。后来,大浪扑打过来,我们都怕得抱起脑壳,谁也没注意到哈二王在哪里。”彝歪嘴这才发现,连彝幺妹也多时不见了,便急匆匆地跑到围墙上。
寨门上,彝幺妹呆呆地站立在围墙边上,一手扶着箭垛,怔怔望着犹自奔腾不息的洛河。彝歪嘴一眼看到彝幺妹,急切地问道:“幺妹,你在这里干啥子?哈二王呢?你有没有看到他?”彝幺妹听到大哥的声音,“哇”地哭出声来,仍然保持先前那个姿势,抽噎着说:“昨晚上,水正大的时候,我看到他抓起地上的标枪躲在这箭垛之下。我正想拉他躲远一些,一个浪子打来,我再转身的时候便没再见到他了。后来,又一个铺天盖地的浪子打上围墙,之后水退了,我便开始找他,找遍全寨,影子都没有。”彝歪嘴不敢往下想,追问道:“你有没有问问其他人?”彝幺妹哭泣道:“怎么没有?凡是我看到的人都问过几遍了。”
这下,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彝歪嘴都慌了神。莫说众僰人都怀疑哈二是否真为哈大亲兄弟的话,哈二毕竟已经让哈大在僰侯二百七十寨中通传为僰侯二王,那就不论真假,都是哈大的兄弟了。尽管前一日自己私下将幺妹嫁于哈二,但是,此事毕竟还未在族中宣扬此事,如果哈二在洛表寨失踪,这干系可是天那般大。祖辈口头相传,哈大一支来合宗的僰人,其铁腕手段足以令人心寒。据说,当时哈大的祖先哈代仅率领一支百十来人的骑兵,个个骁勇,砍人脑壳如削豆腐,铁蹄踏进僰地如入无人之境。当时僰人族长见他们势不可挡,方才答应让他们合宗。合宗之后,哈大一支便倡议恢复僰侯称号,并在那一年的槌牛节上取胜,这便成了世袭的僰侯。虽然合宗以后的哈氏族人已经渐渐于当地僰人融为一体,但是,谁能断定哈大不会为自己的兄弟大动肝火呢?
忙碌了一晚上后的疲倦顿时让哈二不见踪影的事消除得干干净净,彝歪嘴担心彝幺妹再有什么不妥,强拉着彝幺妹走下围墙,到自己屋前敲响铜鼓,集中起寨人来。彝歪嘴站在檐坎上,向寨人交代道:“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出动去寻找哈二王。老人、娃儿在寨中找,年青人到围墙外边,沿河找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