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二不明白哈大何以突然兴奋起来,只感觉哈大如同喝下烈酒一般,脚步如风,还边走边嘬嘴长啸。大萨凡桃或玉听得哈大的啸声,起身望向上凌霄中岭的来路,见哈大兄弟疾步走来,心下暗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看来古僰侯国的一场腥风血雨实在在所难免。桃或玉迎着两兄弟,高声招呼道:“哈二王,你可算回来了!”哈二远远地应了一声,疾步登上中岭。
桃或玉招呼二人坐下,单刀直入地问哈二:“哈二王,你这番离奇外出,定然有不少奇遇。我问你,现在僰寨以外,世道如何?”哈二一时无从答起,不解地反问道:“阿叔所说世道,究竟是何东西?”桃或玉莞尔,道:“我是问你九姓人现在在做些什么?你都到过哪些地方?”哈二这下才明白,回答说:“可不得了了!阿叔,九姓发生了金凤血案,死一百多人,戎州知县和戎州卫指挥使都到了九姓,还将血案赖到我们僰人头上。”桃或玉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得此言,仍然大吃一惊,叹着气说:“看来,我们僰寨的安宁日子就要到头了。”哈二接着说:“我还到过简州内江,与德阳人赵铎、汉川僧悟升结为了兄弟。他们二人要回德阳起事……”“哦?”桃或玉来了兴趣,“如此说来,川北将有兵事?这……这于我僰人,倒不是件坏事。”
哈大一直在旁边听二人一问一答,听到桃或玉说川北兵事起对僰人有益,便插话道:“阿叔,川北兵事,于我僰人何干?”桃或玉意味深长地看哈大一眼,讲起了历朝兵事:“远可说隋末,七十二路反王、三十六股烟尘,终将盛极一时的王朝葬送;近可看北宋,南北两处烽火,才使金、蒙入主中原有机可乘。任何一家天下,如果狼烟四起,必不长久。我们僰人远古建国,中间又加入了蒙哥可汗的铁骑,复此国复彼国都需要时机,或许时机将成,我们应做好准备。”哈二并不完全懂大萨凡的话,默默不作声。哈大倒是听懂了,忧虑道:“我们要作怎样的准备呢?”
桃或玉昂首挺胸,抬手遥指凌霄山云雾之外的广阔天地,问哈大道:“僰侯近三百寨,哈大王可以保证有多少寨子要死心踏地地跟你浴血奋战?”哈大茫然地望向云雾遮掩中的僰人土地,轻轻摇头,不直接回答桃或玉,只讨教道:“阿叔,怎么办?”桃或玉似下决心一般长长吐纳几番,说:“任由弃耕,不遏不惩。”哈二急忙插嘴道:“阿叔,这怎么可以?任由弃耕,几个月以后,这众多族人,该怎么办?”桃或玉拍拍哈二的肩头,说:“哈二王,这事你就听你大哥的,不要过问了。我们自有打算。”
从中岭下来,哈大作了个决定:即日起,凌霄寨也不再日日耕种,寨人全数天天过节。这消息让离开凌霄寨的齐驭羽带向各处僰寨,僰人欢呼起来,以往对哈二惩处石海为鉴的顾忌一扫而光,处处欢歌,日日盛宴。
凌霄寨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从前即使是过节,多数寨人因难得休息,懒于参与寨中的歌舞。而现在,哈大王一声令下,日日过节,意味着此后天天都不再劳作,寨人纷纷一展歌喉和舞姿,歌声穿透云雾,飘荡在僰侯大地;舞姿羞煞了山中阳鹊,也不再在寨里的屋脊和树枝上炫舞了。
黄世芳没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雀跃着跟这个学唱歌,跟那个学跳舞,渐渐地和寨人混熟了,寨人便跟她玩笑起来。然而,黄世芳毕竟从未真正走出过山林,更不懂人事,还一直对人有强烈的戒备心,因此,每当有人跟她开玩笑,她总是惊呼着找黄世荣或者哈二。黄世荣让寨人当成玩物,被灌得昏昏沉沉,黄世芳找到他的时候,他也是一副醉态。而哈二却不知躲在了哪个角落,总不见他的身影。无奈,黄世芳只得找哈大庇护。
哈大也从没有放开过自己,他成天跟寨人大碗喝酒、大声划拳、高声唱歌。黄世芳急急地找来,他一见,迷离的醉眼中幻化出无数个美丽的身影,分不清是谁,但全都痒痒地挠扰着浑身上下。黄世芳娇滴滴的声音叫一声:“哈大王哥哥,他们欺负我。”这声音听进哈大的耳里,麻酥酥的感觉立时传遍他每一个毛孔。哈大揽过黄世芳的肩头,贪婪地嗅着她身上隐隐发出的幽香,“哈哈”大笑着说:“芳芳莫怕,他们逗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