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婉这番话,不啻在众人心中平地炸开一个霹雳,这亡族之说当真是闻所未闻、想所未想。(Www.773buy.Com)レ.773buy.?燃文书库レ哈大三兄妹、桃或玉等人均是似懂非懂的模样,而彝幺妹却暗自不以为然:这僰人十数万人,较之合宗前人口增长了不少,怎会是早已亡族,这哈二带回来的女子果然个个不安好心。彝幺妹想着,嘟起嘴道:“嫂嫂,那依你,我家三妹这就任由他漆悟樾想娶便娶、想休便休了?我家大哥为僰人大王,这颜面何在?”这话无疑触动了哈三妹心中的痛处,她颜面“哇哇”大哭起来,嚷道:“大哥二哥,你们要给我做主哇!你教我以后还如何见人!”
哈大被哈三妹的哭闹弄得手足无措,他想要安慰三妹,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只好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猛拍自己的大腿。倒是哈二咬咬牙,对哈三妹道:“三妹莫哭,想当日,他漆悟樾被双河盐场的守卫抓住,要不是你二哥我,恐怕他早已一命呜呼了。改天我同你到下罗去,当面问问他,要是他还敢说半个不字,二哥我就拧下他的脑壳。”
“小叔,万不可冲动。”庞婉劝道,“三妹的事,并不是武力可以解决得了的。漆寨主也不过是一时之气,刚才我已经跟大家说了,他这般做有着更深层的原因。不过,这也让我们更进一步知晓了像漆寨主一般的土生僰人的想法,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呢。至于三妹的事,也不过就是稍加安抚漆寨主就解决了的,何须在这危急关头自己人先闹了起来呢。”
桃或玉轻轻点了下头,这庞婉果然是名家之后,看问题确实比一般人深入骨髓,只是面对这种情况,怎样才能够将为数众多的土生僰人同蒙哥后人合为一股再也不分叉的力量呢。桃或玉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求教庞婉:“赵家嫂嫂,听你一番话,果真精辟入里。我们两支僰人百年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非当初的僰族,也非后来的蒙族,当真可以说早已亡族。不过,事实虽已如此,可我僰人尚有十数万人,这——这如何才能求得一条生路?我替族人们给嫂嫂行礼了,望嫂嫂指条明路——”说着,桃或玉就要跪下地去。庞婉一手抱了赵胜,另一只手赶紧去拉桃或玉,慌忙还礼道:“阿叔不可如此!这折杀小女子了。我先前说过,我母子在凌霄得一安生之所,便是僰人一员,自然应当为族人出力。”
庞婉既已再三如此说,若再跟她客套,反倒有些将她视作外人的嫌疑了。哈大也就不再见虚礼,开门见山道:“妹子,你说吧,我们该咋样起兵?”
“好!”庞婉也不再客套,说道,“起兵之前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恢复百年前土生僰人的所有习俗、礼节,让十数万僰人牢牢记住,我们是僰人,是西周武王封神榜之外封为僰侯的僰人。这样,我们方可将所有族人都拧成一股绳。”
土生僰人的习俗、礼节,在殿上的所有人中,只有桃或玉明了,他便依据庞婉设下的这一谋计,布置了恢复僰人传统的事宜。相比于现在各处僰寨的习俗、礼节,土生僰人首先在发式上,并不如现在这样披头散发,而是高挽发髻在头顶,这是非常容易办到的事;第二是在礼节上,土生僰人并不举拳见礼,一般人相见,拱手作揖,见到尊长则下跪叩头;第三是对神物的膜拜,土生僰人自古以农耕为生,靠天吃饭,所以尊太阳为神,称火乌,以火红神鸟代之,而田间青蛙,亦是僰人崇拜之物,连僰人聚会所跳之舞,也是模仿蛙跳而成。
按照庞婉进一步的谋划,起兵其实不能急于一时,如果未将僰人全数发动起来,各个寨子均报仇心切,再是十数万人也如同散兵游勇,伤不到朝廷分毫。眼下要做的,是借恢复土生僰人传统之机,将各个寨子父兄之仇升华为全族之仇,那末,僰人将能够上下齐心,全族一力,凭僰人十数万众,就算不能推翻明廷,也可割江而治。
恢复传统首先从凌霄寨开始,哈大号令人人将散披的头发完成髙髻,用一支竹筷别在头顶,个个宛似上古圣人,见面打躬作揖。而僰侯殿前,哈大命石匠赶工打制两个巨型青蛙,分列檐下,跟铜鼓呼应。凌霄城上,换下了原来的龙旗,旗帜改为蓝底,画上火红神鸟。
号令也即刻传往各寨,称萨凡得祖宗示谕,僰人不亡,必回复祖先礼数,各寨应以凌霄为标本,将传了千年的祖宗传统恢复过来。这道号令让各寨新任寨主和代理寨主的萨凡心悦诚服,上了些年纪的老人纷纷感叹:祖先地下有知,我们这不伦不类了百年的习俗总算彻底丢弃了,我们僰人原本就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