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一七一、有家难回

作者 : 江苇

庞婉早料到任秋不会甘心就此离开僰军,她心里早想好了劝说之辞。レ?燃?文?书库レ她捧起任秋的脸,双眼注视着任秋的双眼,正色说道:“任秋,我知道你是重情重义之人,所以才情愿做你偏房。一则是赵王最后交代,二则也是我心甘意愿。你那僰侯大哥,野心非常,僰军攻占九县,处处为虐,已经失去了民心。再说,泱泱中华,自古不为蛮夷长占,僰人正应该做的是回到僰寨去求他们自己的生活,不应该出山带给更多人兵灾战祸。你若因为一己私情,助你僰侯大哥四处征战,当然不负他对你之恩,但是,对天下百姓呢?你将置天下百姓于水火,孰轻孰重,我想,你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当可自己掂量。”

这番话,倒是从没有人对任秋说起过。以前,任秋一直将自己当作僰人一员,心中只有僰人而没有汉人、苗人,因此,也一直把让僰人过上安定平和的生活视为己任。但是,他却从未想过在为僰人谋利之时,是否会损伤了汉人和其他人。他想起在叙府的时候,彝歪嘴无端生事,但是因为彝歪嘴是僰人,所以也不管不问;央三妹破坏叙府书香世家的家规,自己也曾暗中替她撑腰。现在想起来,他们的这些作为实在也损伤了汉人。而自己一马当先带兵横扫川南,更是将川南百姓的性命财物视若无睹。任秋心中大为震撼,但是仍然有所担忧:“我们就这样走了,大哥他——还有四万僰兵,该咋办?”

“你个傻子!”庞婉嗔怪道,“什么时候都总是想着别人。他们该咋办,我不是刚跟你说过,他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回僰寨去。现在虽然占了川南九县,但是他们这般作为,如何能得到百姓的支持?得不到百姓的支持,别说渡江征战更远的地方,就是在已经占据的九县长久驻扎下去也是不能。等到他们无法再从地方上抢到粮草的时候,他们就会回到僰寨去,重新过他们的农耕生活。你看,这起兵都近三个月了,朝廷方面还一无动静,也就是如此打算的。你就不要再替他们担忧了。”

庞婉都这样说,任秋当然深信不疑。他回头望向来路,小声地祈祷说:“但愿大哥他们能够早日现起兵本是错误的,回到凌霄寨过好自己的日子。”庞婉见已经说动任秋,依靠在他的身上,撒娇一般说:“好了,这下你该放放心心地带我回家了吧?”说到回家,任秋怅然望着前路,喃喃说:“回家?我哪里有家?就是有家,可是咋个回去得了?”

庞婉紧紧地抱住任秋,安慰他说:“你大哥都已经告诉我你的事了。当初你一气之下打死了水牛惹恼了苗人,其实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或许你命中该当有此一劫。苗人尽管将水牛奉为神明,但是,牛再怎样神圣,也尊贵不过人命吧?放心,若回去后苗人还要计较,由我跟他们讲讲道理;若动武,他们谁又是你的对手呢?再说,你大哥还跟我说,你有个师傅叫孙文才,一定能够保得你平安无事的。”

任秋想到孙文才,虽然没能跟他多学几天武艺,但是孙师傅却是在仅有的时间里悉心教导自己。孙师傅在九姓德高望重,徒弟众多,不论汉人还是苗人,都要敬他几分,由他出面保全自己,自然是平安了。这样想着,任秋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一手搂着庞婉,一手抱着赵胜,开起玩笑来:“走,丑婆娘回家见公婆了!”他又一边望着赵胜粉红的脸蛋,若有所思地说:“孩儿以后跟我姓,在人前也免去了许多解释。就叫他任赵胜,好吗?”庞婉点头应允,娇声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你就跟你走!”

从合江到九姓,路途三百里,沿长江直上到泸州,由泸州逆永宁河至江门,从江门傍宋江河直宋州,便进入九姓了。这一路上,纳溪已为僰军控制,行到僰军关卡处,任秋便睡倒在牛背上,庞婉称是带哈二王治病,僰军无敢阻拦,还为他们备好干粮。但是,过了纳溪就较为困难了。纳溪之外便是永宁宣抚司辖地,这时节永宁宣抚司在永宁河两岸布下重兵,往来人等均要严查。任秋的坐骑老幺实在太过于招人显眼,庞婉只好跟任秋扮成落难夫妻,让老幺驮着玄铁标枪远远绕开宣抚司的土兵走。

这样,他们便走得极慢,约莫十来天才到达古时置下的羁縻宋州。任秋眼见得家乡在望,不禁高兴万分,怀抱任赵胜欢跳着要一口气赶回九姓。不料,在宋州城边,一队庄稼人打扮的武装人员拦下了任秋夫妇,他们个个如临大地,刀枪雪亮,将二人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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