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三如同做了一场噩梦,还没有看清楚任秋如何动作,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托起,直直地飞越丈余宽的稻田,落在了另一块稻田之中。水稻刚出了穗开始扬花,谷穗上的一粒粒秕谷,如同一根根钢针,扎在白老三身上,又痒又痛。不过,白老三吓得顾不上痒痛,挣扎着从稻田中站起身,忙不迭地冲任秋拱手行礼:“秋娃儿,刚才我不是有意的,是田坎滑,我——我一时站不稳脚——”
任秋当然知道白老三是否有意为之,不过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既然已经给了他点教训也就不再同他计较。他将庞婉放下地,拱手还礼说:“白三叔,实在对不住。我在外面久了,老是遇到些歹人,所以——所以一听得响动,出手就已经收不住了。实在对不住了,白三叔,要不,你先回我家里去歇歇,就我两口子去盘问捉到的那人就是。”白老三一身泥浆,实在也不好意思再去李德贵的鬼宅,便点点头说:“那好,我回家换身衣裳。就辛苦你两口子了。”
白老三狼狈地走后,庞婉乐得笑弯了腰。她捶打着任秋说:“任秋娃儿,想不到你也会跟人扯靶子!我还以为你就是一根筋,有啥说啥呢!”任秋轻轻捉住庞婉的手说:“我要看是啥子人,都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像白老三这种人,你不给他点苦头吃,以后他就要处处跟你刁难。”庞婉“呵呵”笑道:“任秋娃儿,你好像突然就长大了。以前你就是一根筋!”“好好,一根筋就一根筋。”任秋懒得跟庞婉争辩,“我们该赶去看看,究竟是县老爷呢还是大哥派来看我的人。”
李德贵的宅子荒废之后,好久无人问津,但是自组建了九姓民团,这里便成了民团日常办事之处,也充作民团的牢房。不过,民团组建以来,尚未真正抓到过僰蛮,是以牢房也仅仅是个名目,倒是白家两兄弟经常伙一伙人在鬼宅中打牌掷骰。现在抓了一个可疑之人,民团的团丁们便人模人样地站起岗来。
见到任秋两口子往鬼宅走来,在敞坝外站岗的团丁上前一步问道:“任秋娃儿,你来干啥子?”“听说抓到一个细作,我来看看。”任秋回答说。那团丁“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爹不来,倒喊你来。你懂个屁,快些回去,叫你爹来!”“哼!”庞婉走上前,一巴掌拍在那团丁脸上,厉声道,“任秋现在是九姓民团副大队长,你怎敢如此无礼?”那团丁吃庞婉一巴掌,心中不服,倒竖标枪要打庞婉。任秋见状,跨上一步,单手抓住标枪枪柄,手上发力,举起标枪,将那团丁硬生生顶在标枪的另一头,举过了头顶。团丁双脚离地,吃不上力,只好告饶:“任秋娃儿——不,任队长,我相信了。你放我下来。”任秋这才放团丁下来,命令道:“去!集合团丁!”
团丁们听说任队长喊集合,只当是任玉明前来,个个拖拖拉拉懒懒散散地走到敞坝里。团丁们也不列队也不肃静,只顾说着话吹着牛,根本看都不看任秋一眼。任秋见团丁这般模样,实在失望至极,这跟僰兵比起来,相差太远,若僰兵果然侵来,这些团丁恐怕只有引颈受戮的份儿。
任秋环顾敞坝四周,发现檐坎上有扇大石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自地上捡起几粒石子,然后几步走到石磨边,拎起磨盘上重达几百斤磨叶,一直提在手中,沉声喝道:“大家安静,听我说!”团丁们听任秋这一喝,不知何事,个个抬头看任秋。见到任秋拎着那扇大磨叶,心中吃惊不小,但搞不懂任秋要干啥,眼巴巴地看着任秋。任秋见大家都安静下来,便“咚”地将磨叶扔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任秋登上磨叶,朗声说道:“今天,九姓东家重新商议,九姓民团从现在起,由王举人任队长,我任副队长,孙文才任总教习,庞婉任军师。民团团丁也要改变改变,不能再是现在这个样子,否则,要是僰蛮真的打来,不要说保得住九姓,就是保得住我们自己的命都好得很。”
团丁们听任秋这样说,个个惊愕不已,随即又议论开去,为何两个去年犯了事逃跑的人突然齐齐回来,还要实际操控九姓民团。任秋暗扣先前捡起的石子,照准一个议论得最起劲的团丁弹去。那团丁的穴道便立时被制住,张开嘴巴发不出话,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其他团丁看这个团丁突然变得这样,胆也几乎被吓破,尖叫着:“见鬼了!见鬼了!”,拔腿就要往外跑。任秋又弹石子制住两个跑最前头的团丁,跟在后边的团丁便跑也不是,留也不是。
任秋这才跳下石磨叶,走到团丁中间,告诉团丁说:“哪里有啥子鬼?这叫住打穴功夫!你们这般懒懒散散随随便便,不操练点武艺,今后如何打僰蛮?”团丁们鸡啄米似地点着头,不敢发一言。任秋伸手解了三个团丁被制住的穴道,开始发号施令:“现在,大家听我号令。端起标枪,按高矮站成一排!”
团丁们一来慑于任秋的武艺,二来听说任秋任副大队长是九姓东家的商议,他们都是在九姓东家手下讨饭吃的,无敢不听,个个安安静静地按任秋的号令排起队来。任秋正要训话,鬼宅屋内传出一声大笑,接着听到一个人高声说道:“好!好极了!这样训练队伍,还怕那僰蛮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