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一、小神兴家

作者 : 江苇

任家在九姓当地本是外姓,势单力薄。而九姓的望族王、李、赵、孙、何、黄、熊、白、易,姓姓上百户,整个九姓、落卜收坝以及四山都是他们的地方。但是,自任玉明养小神子后,任家就有了超过九姓望族的架势。

任玉明在东家何树才家里做长年,一家人都靠东家赏碗饭吃。挖麦地的时候,任玉明天一亮就到地头,怀里揣两个熟红苕,拎半壶苦茶,不等东家催喊,像挖自己的地一样一个人干得起劲。这也是何树才二十年来只请任玉明的缘由。任玉明一锄头一锄头地挖着板结的红苕地,挖到地边不忘铲一铲地坎,将黄世富家的地又削下来两公分。

种过红苕的地边本没有打整,平日地里清除出来的石头杂草都堆在地坎下。任玉明将石头垒在地界处,又把杂草埋在土里,这些杂草可是麦子的好肥料。整理完这些,任玉明抡起锄头将地边的泥土深深地翻上一遍,再在地坎下掏出一条半尺来深的沟。掏沟是为了防水,川南雨水不分季节,如果麦子还没有长出来让水淹了,麦种就会霉烂。所以大凡种麦子、荞子、油菜这些金贵的东西,都需要在地头四面掏沟排水。

水沟掏到一半,任玉明手上的锄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他弯下腰检查锄头,锄口的一角竟卷了起来。任玉明感到古怪,拿手去刨,刨开几层泥土,看到一个海碗般大的陶罐,罐口封着黄布。任玉明愈发诧异起来,小心翼翼地刨去周围的泥土,轻轻将陶罐取了出来,捧在手中详细地看,却没看出个名堂,又轻轻地摇了几摇,却似空荡荡的,一丝儿响声也没有。任玉明伸手揭开罐口的黄布,正要细看罐里装着什么,一股青烟从管理升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狗日的熊端公,把老娘一关就是三十年。”

任玉明听到声音,往四下看,不见一个人,吓得一**坐到地上。那声音却又再次自耳边响起:“你不要怕,叫我小孃,我不得害你。”任玉明心里“突突”地跳起来,莫非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小神子?

小神子本是大地主李德贵的小女儿,十四岁的时候走亲戚摔死在了悬岩下,家人连尸体都没找到。吸收着日月精华,小神子就形成了。她应该属于厉鬼一类,但又不同于一般厉鬼,她法力较高但如果在日月光下,只要断了三天香火供养就会形神俱灭,因此又界于神仙。小神子初成之期仍记得自己的前世,回到李德贵家。李德贵每日里供着香火,小神子得以活跃。不过小神子又特别小气,李德贵一家老小稍稍出言不逊就会惹她生气,吃饭的时候牛屎马尿无缘无故就飞到了桌子上。日久生厌,李德贵无奈之下,找到端公熊启辰,作法收了小神子装进陶罐。

“小孃,我不晓得是你。”任玉明不无害怕地说,“只听老人们说过,真不晓得你在这儿。”

“我问你,熊端公死了没有?”小神子说。

“老熊端公已经死了,现在是小熊端公了。”任玉明说的小熊端公是熊启辰的大儿熊智德。

“狗日的熊启辰,他倒是死得好。”小神子话语中不免遗憾,“算了算了。我跟你回去,你也不要再做长年了,只要你每天供我香火,保管你荣华富贵。”

任玉明也听说过一些小神子的脾性,赶紧跪在地上磕头作揖:“能够请得小孃回去,是我任家的福气。小孃,请——”

小神子随任玉明回去,住在任玉明收拾干净的竹楼上,俨然成了任玉明一家之主。任玉明要去何树才家干活路,小神子一声怒骂:“你咋个就生得恁贱!不帮人要饿死你?”任玉明赶紧小心地赔着好话:“小孃,你看我这一大家人要吃饭的嘛。”“要吃饭咋不给我说呢?”小神子不依不饶,“去看看你的仓,看你吃得完不?”

任玉明不敢不依,打开仓门,由不得不大吃一惊,本来只堆放着留下过年吃的半口袋谷子的空仓,竟满当当地装着金灿灿的谷子。他双腿一软,慌忙一个趔趄跪在地上,口中喋喋地说:“谢谢小孃!谢谢小孃!”

此后,小神子一高兴就给任玉明搬来腊肉、鸡鸭鹅鱼等东西,任玉明一家渐渐丰裕。开春,任玉明就开始盘算着为大儿任春娶媳妇的事了。

任春本与易家长年易福的大女儿定有女圭女圭亲,但后来易家大女长大后出落得水灵,让其他几个大姓的小伙子们都惦记着,易福就自恃易家是大姓,想要反悔。现在任玉明觉得自家有资格再向易福提亲,就同小神子商量。小神子最乐意的事情就是别人把她当当家的,满口答应下来:“好大点事嘛!整!把房子翻修成立材瓦房,再里三间外三间的打好家具,风风光光地给我接过来。”话音刚落,任玉明手中就多了一个装满银子的沉甸甸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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