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方澍野那年,自己是什么样子,林田卓已经忘记了。
她不住地梳理着发丝,更换着发式,却觉怎么都不对。
今天,方澍野还没来,她便紧张了!
纵使全世界的人都把她视为坏女人,她也要说她是爱方澍野的。
那个帅气的男人,落入了她22岁时的眼睛,让她曾经心跳加速。
今天这颗心依然怦怦跳跃,那是忐忑,如今她的这张脸,太陌生了,而上面被李府天划过的伤痕,狰狞恐怖,这种伤痕不止落在脸上,也落在了心头。
在林田卓看来,李府天死的一点儿也不冤,可是她毕竟和那个男人很多年,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和精神上留下的痕迹,是看不到模不着,却可以被自己在某个时刻阅读的。
她感觉到了一种裂变,一种苍老,一种压抑,一种悔恨,猛然想起李府天,又觉生命流淌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此时此刻她还想到了那个她生下就抛弃的孩子,她不会做好一个母亲,所以她放弃了那个孩子。
她没有爱过李府天,母性的伟大没能留住她要拔腿走掉的脚步。
对不起,对不起,她并非没有人性,只是没有强大的力量来对付这个纷繁芜杂的世界,她想强大一些,她想多拥有一些!
扫去那些浮浮沉沉,一切的一切都是昨天!
今天她要得到,得到那个男人,来圆一个她22岁时的梦,那样即便前方是悬崖,她也死而无憾了。
静了片刻,她知道如何赢得方澍野的瞩目的!
对!
叶星橙会在头发上编麻花辫,像一顶女王的王冠,她也能做到!
叶星橙穿白色的礼服,亭亭玉立,秀色可餐,她同样能做到!
她要选择白色,圣洁的白色,取出一件古典欧根礼服,白色光亮的裙摆,蜜色的钉珠泛着柔和的光芒。
褪下衣衫,她的皮肤上被李府天毒打后的创痕已消逝了,这个地方是个魔力小城,很多草药很管用,她的身材很好,穿上这件衣裙,线条优美,只可惜她必须戴上面纱,遮盖这张恐怖的脸孔。
在静心装扮后,她打量卧室中那挂着柔纱的软床,撒了玫瑰花瓣在上面
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微微一笑。
方澍野被带来了,身穿白色西装的他,脸孔没有表情,有些木然地立在卧室外,视线根本没有落在她身上,如她料想的那样,可他英俊极了、气场十足。
“看着我,方澍野!”
她命令,温柔地命令,看到那个男人凝视过来,眼睛出奇地冷。
她放了一段她喜欢音乐,旋身而过,牵起了他的手,“我们跳舞!”
方澍野的手泛着冰冷,他的视线打量着林田卓的面纱,幸好她遮住了脸,他怕他一个忍耐不住,一巴掌掴了过去,甚至掐住她纤细的脖子,用人性的恶来对抗她眼镜蛇一般的毒。
他忍了,目光在旋转中,及时捕捉着那扇窗棂处晚风和纱帘跳跃间粘腻的纠缠,而他的目光不看别处,只是看着那裙摆的拂动,林田卓并不知方澍野在想什么,她看到了自己的裙摆,像百合花一般舞动,那是很美的景致。
她在音乐中迷醉,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方澍野的怀中。
心脏猛地泵缩着,浑身都泛起了层层厌恶,方澍野的身子僵僵的,林田卓在甜蜜的时刻,体会到了。
她不会错过机会,甚至要加快速度!
她停下了舞步,拉他往床边走去,她为他解着纽扣,根本没有解释什么。
“我自己来!”方澍野声音清冷。
她笑笑,在他优雅解着腕扣的时候,她也同样女王风范地转过了身子,“帮我拉下背后的拉链好吗?”
林田卓觉得她的美背很有吸引力,今天为她拉拉链的那位手下,露出了垂涎欲滴的表情。
方澍野没有犹豫,一拉到底,林田卓体会到了那说一不二的气势,今晚方澍野似乎会带给她一场热烈的男人风暴,她想他别无选择,如今就算再恨再怨,也得和她共度此宵。
而经过这晚,叶星橙就该是过去式了。
她会放范祯莫离开,而方澍野会看到叶星橙和范祯莫再续前缘,她会让他懂得,缘灭缘散是多么正常的事。
她会绑他离开,让他整日里飘飘欲仙,成为她的裙下臣,然后摒弃他,把他推入他残破不堪的生活中,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有多么水性杨花,让他这辈子都活在恨里!
林田卓站在方澍野面前,她知道他心里有道坎儿,她埋首在他怀里,开始亲吻他的胸膛。
方澍野完全僵住了,几乎作呕,几乎想将她一脚踢开,心里却希望着范祯莫那边行动顺利。
风吹了过来,面纱拂动,一下刮上了帽檐,当那张刀疤脸不经然露出的时候,方澍野啊了一声,惊骇地连连倒退。
林田卓也被吓到了,她下意识地掩住了自己的脸,“别怕,我知道我现在很丑,可是过阵子会好的,你会看到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她战栗地解释,也从方澍野那骇然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残破的一面,她无法忍受,她是爱美的,她也曾经是美丽的女孩,那压抑的悲伤一下跑出来,让她神经质地蜷缩在了一角,呜呜地哭泣。
而这时外面闪烁出了光亮,有了嘈杂声,方澍野眼见林田卓情绪起伏,他没有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那挂纱的窗户,跃身而出。
外面有人,几个人影晃动着,方澍野作势搏斗,他没有选择恋战,虚晃一招,就往外奔逃,可是林田卓也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来,她只穿了件睡衣,吩咐着那些人围堵他的去路。
他被人打倒了,就在这时,什么东西砸了过来,发出“嘭嘭”的声音,方澍野定睛一看,是牛粪。
那东西打在身上极疼,那些人痛叫着的时候,一辆农用车的油箱“轰”的一声,蹿起了火光,那些人四散而逃。
好样的!
方澍野心中大喜,爬起跑向了一辆翻斗车,他发动了车子,喊范祯莫:“跳上来,我们离开!”
范祯莫攀上了车子,方澍野撞开了那农舍外的大门,震动带来了撞击,还有疼痛,路歪歪扭扭地晃动了一阵子,后来两人开车奔了出去,只是这辆农用车,速度实在是慢!
而后面林田卓和那些彪形大汉驱车追了上来,车子在原野上颠簸,林田卓的车子轻易赶了上拉,不断地撞击着他们的车子。
方澍野怕范祯莫出事,将车子放慢了速度。“上来,到驾驶室来。”
范祯莫在车子歪歪扭扭的行驶中,几次不得,方澍野抄起身畔一物,打碎了玻璃,范祯莫意会,踹了几脚,玻璃碎了,他翻进了驾驶室。
林田卓眼瞧前方的车子,怎肯轻易失手。
她踩了油门,凶煞地呼啸而来,农用车的刹车在撞击中失灵了,方向盘也变得不管用了,范祯莫急红了眼,目睹林田卓的凶顽追逐,他随手点燃了车中的一本广告册,在那辆车子并驾齐驱过来的时候,将那广告册扔入了对面的窗子内。
林田卓被烧到了,她慌乱尖叫,车子缓了下来,她扑打着身上的火苗,连忙将一瓶矿泉水倒在了身上。
胳膊上一层痛灼,在那火熄灭的一瞬,林田卓的眼睛泛起了慑人的寒光,这时跟随赶至的车子,也加入了追逐,当林田卓不顾一切加大马力,驱车赶上那农用车,恶狠狠地撞了过去的时候,后面那辆车子也从边侧撞向了方澍野驾驶的农用车。
冷汗飘下,车子在撞击下,完全失控,而前面谁都没想到是段坡路,三辆车子随着那坡路而下,彼此挤兑着,剧烈滑动,最后一同坠入了一个大沟中。
轰鸣声,碎裂声交织在了一处。
范祯莫被撞的有些晕眩,意识也模糊了,方澍野受了伤,他的腿脚痛地厉害。
“范祯莫,坚持一会儿,我们不能死在这儿!”
在经历了这段危险后,方澍野拉开车门,拍打着他的脸,拖他出来。
这时一个身影也从另一辆车子中爬了出来,正是林田卓,她噙着笑,觉得自己的命真是够硬!
“站住,谁也不许走!”她声嘶力竭地喊。
方澍野没有理会,加快了速度,范祯莫却痛地几乎要昏厥过去,“我的腿”范祯莫痛地满头是汗。
方澍野这才注意到范祯莫的腿上都是血,膝盖部分好似骨折了。
“忍忍,我带你走”
方澍野为范祯莫打气时,林田卓踉跄接近了他们,她的脚踩到了什么,刚要踢开,却看到是一枚打火机,她俯身捡起,一瘸一拐地打着晃走了过来。
“咔咔咔——”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清脆可闻,方澍野的余光看到火苗不住的在眼前晃动,他护住了范祯莫。
恰时,另一辆车子里也爬出了一人,那人手里的枪,着实怵目惊心。
只是那人也受了伤,似乎太痛了,颤巍巍走了几步,那把枪随着他的身影跌倒的一瞬,坠在了地上。
方澍野扔下范祯莫,几乎和林田卓同时向那边跑去,只是他还是慢了一步,那把枪被林田卓抢去了。
“方澍野,还是站住为好!”
方澍野不信她那么本事,没有理会径直往范祯莫的方向走去。
“站住,我让你站住!”
一声枪响,方澍野定住了,回眸,那个林田卓的手下,腿上中了一枪。
那个人显然也没想到到她会这么做,身体剧烈抖颤的时候,林田卓已阴鸷地将打火机抛向了那漏油的车子。
轰——
火光蹿了起来,车子瞬间变成了火海,方澍野听到车子中传出了一阵惊叫,一个火人从车子后门跑了出来。
那个中枪倒地的男人,看着同伴倒在了大火中,而近处一声轰鸣,方澍野看着林田卓将枪口对准了范祯莫。”范祯莫——”方澍野提醒着那个意识不清的人影,在林田卓凛厉的视线中,他飞身扑了过去。
方澍野觉得脑袋一痛,一下栽倒了。
范祯莫的视线在一个身影跌倒在他身上时,陡然清晰,“方,方澍野”他吓出了一声冷汗。
林田卓也呆住了,手中的枪收了回来。
在她挪动着脚步,要走过来时,一旁被她击中腿的男人,猛地跃起,将她推到了火海里。
“啊——”
尖叫声起,林田卓痛叫着,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范祯莫抓住方澍野的衣领,看到血从他的脑袋上流下来,他的嘴唇翕动了起来,视线找不到焦距,“活着,活着,照顾星橙,照顾她”
那句话不断地重复着,没有了声息,范祯莫的眸心溢出了悲色,他也在耳鸣和疼痛中,一下没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