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凉的芒果shake由新鲜芒果制作而成,浓郁的芒果味道里夹杂着一点涩,口感地道而醇正。岑晓心满意足地喝了好几口后,侍者才将顾惟野点的酒送过来。
顾惟野倾斜瓶身,净白的酒液顺着瓶口流入杯中,酒面微澜后很快平息如镜。他拿起酒喝了一小口又放下,姿态从容娴雅,发现她盯着看得很认真,笑着问她是不是也想尝尝看?
岑晓摇头,“只是有些好奇是什么酒?”瓶身上有金色的英文字串,应是酒的名字,不过她并不熟悉。
“酒名叫sauvignonblanc,口味清爽,泰北菜口味偏重,所以我点了它,算不上特别好的酒,不过佐餐足够了。”顾惟野顿了下,望着她又说:“这酒还有个别致的译名。”
岑晓收回视线,抬眸好奇地问:“是什么?”
“长相思。”他神态清幽,话里有话。
……
等到岑晓反映过来,顾惟野已经管侍者要来了杯子。他倒进去很少的量,把杯子放到岑晓面前,“女孩子在外边不要喝太多酒。”
岑晓“哦”了声,拿起杯子,嘴唇碰到杯子才察觉出哪里不对,他这酒劝得也太不动声色,而且“只能喝一点”这样的话,不是应该由她自己来说吗?怎么他反倒好像成了家长,理所当然的替她做决定?
平常她几乎是滴酒不沾,参加同事聚会,被众人强逼,才喝那么一点点。酒一直以来给她的感觉就是辛辣,难以下咽,而每次硬咽下去,喉咙就仿佛快着火了一样。
所以对岑晓这个酒盲来说,长相思口感并没有如预想一般美妙,她完全品不出顾惟野说的清爽感觉在哪里,只感到自己身上的温度被酒带高。
他看着她皱起的一张脸,哑然失笑,“是不是不好喝?”
岑晓摇摇头,又点点头。没必要为了客气撒谎,她和他连朋友都称不上不是吗?
“那就别喝了,多吃点菜,压一压,很快就过去了。”
“顾先生,家里是不是有妹妹?”明明是第一次面对面吃饭,怎么他却像是认识她多年的某个长辈,替她下决定,还总摆出照顾她的姿态。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岑晓没有直言,而是改了个说法,“就感觉你似乎挺会照顾女生的。”
“所以你觉得我有妹妹?或者说,你觉得我像哥哥一样?”顾惟野放下手里的刀叉,右手停在桌面,食指在桌面弹了两下,“不过你想错了,我是独子。而且从小到大,亲戚里,和我关系走得近的也只有一个堂兄。”
……
“工作……撇开不谈,私生活中我的女性朋友其实很少,至交好友也全是为男性。”看岑晓表情不对,他笑了下,不慌不忙补充:“当然,我的性取向是女性。”
“……”
岑晓今晚第n次风中凌乱,他们又不是在相亲!他为什么会主动和她谈自己的私生活跟……性取向。
此时,顾惟野表情如常地说:“可不可以看看你今天拍的照片?”
迅速在脑海里过了遍今天的拍摄内容,确定里面没有臭美的自拍照后,岑晓才从旁边椅子上拿起相机,交给顾惟野。
顾惟野把旋钮扳倒on,按出画面,一张张翻看起来。
他看照片,她吃菜。场面很和谐。
期间,岑晓眼神不经意瞟过去,这才发现顾惟野停留在一张照片的时间从几秒到几十秒不等。她暗暗吃惊他居然看得这么仔细!
看到某一张照片时,顾惟野皱眉停下。
他从身上模出一盒烟,动作熟练得在桌沿上一磕,即有一支从出口溜出。然而等到想问侍者要火时,他才意识到岑晓还坐在自己对面,食指和中指将烟身一折,随意扔到了桌上,对她说了声“抱歉”。
岑晓那句“没关系”到了嘴边,不过由于顾惟野身体前倾,将相机显示屏翻过来给她看,她就没顾得上说出来。
“你浪费了一副好作品。”他语调透着惋惜。
岑晓发现这是一张她刚刚在咖啡馆里拍的照片——主角是对外国夫妻,及他们金头发的小女儿。画面中,女人心疼地要去帮助摔倒的孩子站起来,却被男人拽住他的胳膊……他嘴巴微张,应是正在劝说妻子不要帮忙。而画面下方的小女孩脸上表情虽然因疼痛扭曲,但她两手颤悠悠地撑在地面,右膝盖离地约□□公分,显然马上就要站起来了。
抓怕时机把握准确,人物表情真实生动,整个画面故事性十足,不失为一张上乘之作,只不过……
“白平衡的设定完全是错误的。天色已经很暗,又是透过深色玻璃,为什么还要用‘阴影’模式,嗯?”
岑晓被问得怔了下,低头用吸管搅拌杯里剩余的芒果冰沙,传递上来的手感太泥泞滞涩,她不得不停下,“没有什么为什么,如果有错误的地方,后期的时候还可以修正。”
“也是。”他没有把相机还给她,而是继续往下查看,“再不济,还能把它干脆调成黑白,对吗?”
被戳穿心思的岑晓有点不自在,她为自己辩白,“顾先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创作习惯。”
“不是创作习惯的问题。”他递还相机,短暂思考后启唇,“你的每张照片都很阴郁,我想应该是受你的心情影响。”
“这很正常。”眨了两下眼睛,她擦擦嘴,站起来,“没人能在丢了工作后还时刻保持欢心雀跃。谢谢今天的款待,我吃饱了,您慢用。”
“如果是因为工作,那我很抱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提供给你一份和你从前工作性质一样的工作作为补偿,这是我的名片。”顾惟野掏出名片,又折身从花束里抽出一支白玫瑰,一并交给岑晓。
岑晓看了眼月兑了刺的玫瑰,想起他所说的白玫瑰代表爱情的说法,耳垂不由发烫,鬼使神差得全都接过来,说声“谢谢”,像阵小风似的飘走了。
顾惟野拿出手机,点了下快捷键,电话立即接通到ben那里。
“是我。你还在外边吧?”
“那你跟上她,确认她安全到达住处。你不用接我了,对,我自己会回酒店。”
**
心事重重回到民宿后,岑晓翻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醒来,已经十点多了。
她订的是明早清迈飞曼谷的早班机,今天是她在清迈的最后一天。不想浪费这一天的同时,也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累。
用过早餐,她最终接受了客栈老板的建议,出门拦了辆双条车,向司机报出自己的目的地——清迈大学。
清迈大学占地面积很广,九成的植物,岑晓都叫不出名字。时近中午,看不到成群的学生。比起学校,她觉得这里更像是一座热带植物园。
恰值旱季,校园里看得见挂着红或黄色的落叶、蓊郁的树木、茂盛的小草,还有各种颜色的花朵。她边走边拍,看到什么都觉得有趣,相机的镜头盖几从头到尾几乎就没扣上过。
——
一幢浅绿色的教学楼吸引了岑晓的视线,她围着建筑转了半圈,期间
有几个穿着浅色衣服的学生和她擦身而过,看了她几眼后走开了。
经过一个楼梯间,铁闸门恰巧是打开的状态,岑晓不由起了兴趣,顺着宽约一米左右的台阶,攀到位于一层和二层之间的楼梯转折处的平台,扶着栏杆往对面望去。
这时——
“hi,真巧~”
转过身,她看见穿着浅蓝色休闲款衬衣,宽松牛仔裤站在楼下的顾惟野下颌微抬,正仰首望着她。由于站得位置刚好背光,有难以数计的光线从他周围迸射而出。光芒万丈的当事人双手插兜,神情轻松,满目闲懒,以一种迷死人不偿命的姿态,在对着她微笑。
岑晓倒抽了口凉气后,不自觉举起相机,对着他按下快门。
……
顾惟野走上来,将右手在她面前摊开。
她不明所以看了一眼他掌心的纹路,恍过神,向他保证,“我绝对不会公开的,请让我留下……这张照片。”
“你误会了,我没有要删除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可以吗?”
她没有征询对方意见就拍照,的确是冒犯在先,就算对方生气要求删除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被拍到的人非但不生气,反还以请求的口气面对她,她根本就不可能再拒绝。
岑晓老实转过身,同顾惟野站在一侧,调出照片,再看到那样一副画面,她仍然被惊艳得倒抽了口气。转眸,发现画面主角距离自己不到二十公分,近到足以看得清他长密的睫毛时,岑晓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更欢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