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真的好容易,可是点了头之后呢?该怎么办呢。尤其上次共处一室时,他苦笑着伏在她身上戛然而止的失望神情,仍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出。
“没事的。”他说。
她以为这句没事,就是安慰她的话,可当她和他真的身处房间内,她才明白真解。
顾惟野所住的房间有二十多平方,地板由一长条一长条木板拼就,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所摆放的老式家具表层油漆斑驳月兑落,有些像是刻意为之的仿古处理,但又决然不同。近两米宽的窗户上方垂下的窗帘分为两层,一层是不透光的厚重绒布,里面则是一层青色的薄纱。
“看了天气预报,说今夜还有雨。”
顾惟野走过去,把外层窗帘绑缚在窗两侧,只留下一层薄透的轻纱,随晚风轻轻荡起边缘,“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听雨声。”
那次她很狼狈,迷迷糊糊坐反了地铁,然后又被他收留在他家里,夜里下雨时,她确实这样说过。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挨着床边坐了一点,有些茫然得看着他打开柜子,将一筒卷好的细竹席展开,铺在临床的地上,“你肯定累了,今天我们就早点休息。”
直到他要躺下,她还愣着。沉默了一小会儿,她换到他所在的一侧坐下,让腿顺着床延滑下,脚落在他小腿附近的位置,不解地轻声问:“你要躺地上?”
他闭着眼睛,脸部表情没有一丝涟漪,轻轻的“嗯”了声。
过了好久,她还是没躺下,他只好睁开眼睛问:“为什么不睡觉?”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后面的话,心里渴望靠近,但又怕被误解为某种邀请。
“你还是,上来睡吧。”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出来。
白天刚见到,他们在外面相处得很自然;回来在苏荔兰面前,他也和她有说有笑的,可晚上一回到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他却像是在刻意的疏远。
房间里最亮的一盏光源早已关闭,只余靠近门那一侧墙壁上的一盏小夜灯,将微弱的光投映在木地板上。
顾惟野坐起来,微抬着下巴和她对视,刚刚洗完的头发垂在眉宇周围,往常明晰的眼神隐匿在阴影中,显得模模糊糊,“我想要尊重你。如果只是喜欢,没有到达爱的程度,同榻而眠,对我们来说还是太奢侈。”
“白天还说不介意,其实你还是为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岑晓不高兴地小声嘟囔,同时用脚去踢他的小腿。
她伸近的白皙的小腿,看在他眼里,像是披着一层细腻的纱,伶然可爱。顺势握住最饱满的部分,满手的柔软滑腻让他丢都丢不开。
“过来,低下头。”他温柔地低声要求。
他以前没有过正式的女朋友,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职业特殊,总有很多尝试机会的关系,在接吻这件事上,他表现出的熟练技巧让她到了微微不爽的程度。
推开,岑晓有意引开他的注意力,“我有话对你说。”
“好,你说。”他站起来,走到对面的桌子去倒水,在途中调整自己的呼吸。
“有一天,我们会不会结婚?”
这问题问得十分突然。他手一晃,水倒偏了,顺着外杯壁流到了桌子上。他百感交集。没有回头,她自然也看不到他嘴角的笑意。
不过,她这算是逼婚吗?
“你看,你也回答不出来是不是?所以你那天那么问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感觉。”她口气无奈地说,“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是做游戏,但是有些事情没说,也不一定就是否定,只是没有谨慎地考虑过认证过,不敢贸然给出答案而已。”
顾惟野:“那这几天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是有了答案,可是那些话是要有感而发才说得自然,现在他直接问她,她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来。
于是故技重施,她仍旧拿刚才的问题举例,“难道我也给你几天时间,你就能决定和不和我结婚?”
有些男性在女友频频逼婚后,仍旧不愿意踏入婚姻殿堂,原因很复杂,但不一定是他们不深爱对方。所以就算他很爱自己,但碰到结婚这个问题,恐怕也不能免俗,短时间内应该很难给出答案。
“听着,不爱就是不爱,白天我已经告诉你我不介意,所以你实在没有必要找借口来安慰我。”他走过来坐在她正对面,“你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我根本不需要考虑,我会和你结婚,任何时候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
有些不欢而散。
他们各自躺回各自的位置,都不再说话。
凌晨,雨下大了,他呼吸很安稳,她却仍旧辗转难眠。
被支起来的窗子被风吹得发出咿咿呀呀的响声,凉气涌涌不断地钻进屋子里。
岑晓怕躺在地上的顾惟野受凉,于是掀开搭在身上的薄被,小心地跨过他,赤脚踩着木板走在窗边,把窗户合严了。
他侧躺在席子上,执拗地背向她躺的床的方向。她背对窗的方向,跪到席子上,手撑在他太阳穴附近,终于能够正对着他的脸,心里突然有委屈涌上来。
“我、爱、你。”一字字的,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仅用口型对他说。
**
第二天,顾惟野恢复如常,就好像昨天的争执没有发生过。岑晓清楚是为什么,也尽量学着他保持姿态,尤其是在顾母苏荔兰面前。
苏荔兰一年总有是十个月呆在国外,之所以定居成都和苏州,也是想充分感受故国原汁原味的美食和景致。所以园丁的工作也只是是秦伯闲来无事时的乐趣,老人家留在这里,真正的差事是施展精湛厨艺。
在秦师傅的操持下,早餐营养全面,荤素搭配得宜,没有一道煎炸食物,量又保持得刚刚好。岑晓在有幸享受了这辈子最丰盛的一顿早餐,感到身心愉悦。
饭后,岑晓坐顾惟野的车,一起去成都市里。
他要去见的是昨天和岑晓提过的人。是迟京翊公司里的一名刚刚被解雇的人员,知道一些内部秘辛,因一些事和那边闹得很不愉快,才选择倒戈。
一方面不想打扰顾惟野,一方面宏白考核的题目,她还没有头绪,于是就想独自走走,寻找灵感。和顾惟野说好一起吃午饭的时间,又约定了下午一起转杜甫草堂,岑晓让他把自己送到了锦里附近。
在下车前,她亲了下他。
对方看起来心情还好,揉了揉她的头发,特别嘱咐她注意安全,其他的没多说。
——
逢上非休息日,锦里的游客少之又少。而大约是雨后又逢阴天的缘故,整个景区地面都不干燥,好像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没能被完全甩干的衣服一样,无处不是湿哒哒的。
一路走过来,岑晓看见几户做小吃生意的小贩正在摆出用具,或是将各种小食一一摆到桌台上,并不忙碌,每个人几乎都懒洋洋得睁不开眼睛。这和北京那些早早站在交通站点附近吆喝着卖早点的人一点都不同。
她来成都根本没带相机,今早出来时,还是临时向苏荔兰借的微单。庆幸过来的早,有九成商家还关着门,刚好可以记录下建筑最安静的状态。
有两个穿花裙子的小姐妹不知道从哪个巷子里走出来的,他们举出自己的手机,友好地请岑晓帮她们拍张合影,“美女,记得选个好的角度,把我们照瘦点!”
岑晓痛快答应,简单地给出调整姿势的意见后,从不同角度,帮她们拍下几张合影。
“哇!你技术真好,谢谢!”两个女孩看了都很满意,看岑晓是一个人来的,善意地说:“我们帮你拍一张吧?”
她说谢谢,眉开眼笑地指了指远处的阁楼下的位置,“麻烦帮我拍到上面的纸灯笼,还有后面的巷子。”
“没问题!”女孩们接过她的微单。
——
接近一点钟,岑晓早从锦里逛来了宽窄巷子,顾惟野却仍旧没有联系她。
她很饿,一直抱着和他一起吃饭的想法,就忍着什么都没吃。
宽巷尽头,她看到一个瘦瘦的老阿婆坐在马扎上,在用针线穿一种白色的香花。
被香气引诱,岑晓蹲下去看了一会儿,最后买了朵别在包上。
站起来,她感到眼前发黑得厉害,只好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顾惟野也正好发来信息。
他说他正在陪今天见的人吃饭,问她吃了没有?敲出“没有”两个字又删掉,她重新打上“吃了”两个字。
他放心了,回说,自己不能陪她去杜甫草堂了,让她自己去逛,晚些时候直接去那边接她……
来宽窄巷的时候,听出租车司机介绍了好几家成都的馆子,她刚才还盘算着要他陪自己去哪一家比较好,结果没想到现在一下子就没戏了。
品尝美食的心情没了,她在路边随便照了个苍蝇馆子,吃了份担担面填饱肚子,就来到了草堂公园闲逛。
遗迹纪念馆里光线昏暗,她没有停留多长时间。走到外边的回廊上,看到一把藤编靠椅,坐了上去,不自禁眼皮越来越沉,然后居然真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
“岑晓——”有人轻轻推她。她迷迷糊糊的,被人打扰了好梦,不乐意醒过来,喃喃地念:“别——动,好累,再睡会儿。”
轻轻叹了口气,他俯子,试图把她抱起来。
更多的力量一加诸在她身上,她就睁开了眼睛,从他手臂里慢慢挣月兑着跳下来。扫了眼周围,又揉了下眼睛,不无迷茫地问:“天怎么黑了?”
顾惟野噗嗤笑了声,“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