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关系,北京飞昆明的班次晚点了两个小时,以至于她到达昆明火车站时,只能改签了更晚的火车。
飞机上的简餐她就没吃几口,等到一路奔波赶到火车站,更是全无胃口。考虑到还要坐一夜的火车,岑晓去火车站旁边的德克士买了薯条和可乐,坐在候车厅里打发时间。
她拿出事先准备的攻略书,一点点勾画,这次的行程有半个月时间,还全无头绪。云南虽是旅游大省,可之前除了跟随以前的师傅老王去过一次丽江古城,其他的地方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时近子夜才上车,她正好睡下铺,对面是个胖胖的女人,她老公睡在她上面的铺位。和女人短暂交谈了几句,岑晓知道她也是北京来的,还是个导游员。不过只在北京本地接外来团,到云南,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出了趟很远的门。
聊了一会儿,两人就都睁不开眼了。
临睡前,女人指着火车的窗户,“我们一起推上吧。要不吹一晚上风,也睡不好。”
像这样没有全封闭的陈旧火车厢,在国内已经很少见,要不是飞机误了点,岑晓真不会选择这趟车。
岑晓同意,跟女人一道合力去推,却没有任何效果。女人热心得把自己老公叫下来,结果居然还是推不动。
“可能是坏了,要不找个东西遮一下吧?”窗户拉开的缝隙直接对着岑晓的床,男人看了眼转过头来。
夏天,有点风也凉快。
她怕麻烦就没有刻意去遮掩,直接躺在了小床上。
——刚刚收工。想你。
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叮了声,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内容。
想到再过几小时就可以见到顾惟野,她心里掠过一丝甜蜜。
既然决定给他惊喜,就绝对不能回,反正都这会儿了,装睡着就好了。抬眼看见手机电量只剩下一格,微微觉得不妙,但好在也快到达目的地,下了车再充电吧。岑晓想。
早晨四点多,快到站时,她被车上收拾行李的动静吵醒,觉得脑袋发沉得厉害。
对面的女人看岑晓醒了,说:“妹妹,快下车了,快精神精神。对了,你有人接吗?”
她笑了下摇头,“没有,我自己一个人。”
“你一个女孩子胆子可真大!外面天还没亮,我们两个人都不敢自己走。你是不是把路线都模清楚了?”女人吃惊又佩服地看着她,“我们想去古城,不知道怎么去汽车站,你顺路吗?要不带我们一起走可以吗?”
“好,我们一起走吧。也好互相做个伴。”岑晓边回应边下意识地敲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头沉得快脖子压塌的感觉。
说是这么说,真下车时就走散了。国人都有个特点,不论上车还是下车,都好像赶着投胎似的。夫妻俩快要湮没在人群时,回头冲岑晓喊,“妹妹,快点啊,我们在车站门口等你。”
岑晓行礼里有简单的衣物,还有两台单反,几个镜头,三脚架,外置闪光灯等,很沉。她根本走不快,只能朝那两人应了声,托着自己笨拙沉重的行礼,踽行在人流末端。
大理火车站没有扶梯,最后一段通向出站口的楼梯又高又抖。她最后的印象就是从楼梯上下来后,明明感觉胸口窒闷得要命,脑袋却反常的涌上一阵凉意。
等到再醒来时,人已经在一个陌生的简陋房间里。她从看着不太干净的沙发上坐起来,想要张嘴,才意识到自己嘴巴快要肿严了,低头一瞧,自己浅色的t恤上居然有一片血渍,而穿着的破洞七分牛仔短裤下面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你可算醒了!”屋里里的陌生女人急忙走过来。岑晓看见她穿着浅蓝色的制服,好像是和列车员的有点像,又不尽相同。
每次做梦,视线都是朦朦胧胧的,现在的状况十分类似。她怀疑这还是个梦。怔了少顷,费力张开嘴巴,问,“我,我怎么在这儿啊?”
“你刚才晕倒了。我是大理站的检票员。”女人的普通话不太标准,仅在足够让人听明白的程度,然朴实不华丽的声线里,释放的关心十分真切。她调侃说:“真是差点了。你要是早点,在台阶上晕倒的,现在不是躺在车站办公室,估计直接躺医院去了!”
知道她是车站的工作人员,岑晓紧绷的戒心卸去。她双腿从沙发上挪到地上,笨拙焦急地半趴半跪到自己行李箱,打开箱盖,检查是否有物品遗失。
女人过来帮她,“应该没问题的,你那会儿晕倒,围了一圈人,就算有小偷,也不好下手。”
岑晓无力对她挤出个笑,“大姐,真是谢谢您了。”合上箱盖。
“嗳!客气什么。你是不是低血糖才晕倒的?你包里有吃的吗?”
包里就有个单独包装的凤梨酥了,她要是饿,火车上就吃了。不过这会儿为了让自己有力气走下去,只能勉强拿出来吃。
从北京带到云南的,地势发生了变化。凤梨酥的包装鼓得好像被吹到最大限度的气球,随时都要炸开似的。
女人看岑晓手捏着发胖的包装,哆哆嗦嗦的样子,就拿过来帮她撕开,又特地倒了开水给她喝。
岑晓接过凤梨酥刚要咬,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现在是早上五点多,居然是顾惟野,按理说他不会这个时间打来。
“你在哪儿?”他很少用这种气势汹汹的口气和她说话。
去巴丹吉林沙漠时,宋谦和顾惟野交换了联系方式。今早宋谦问他接到岑晓了吗?顾惟野这才知道她已经来了云南。
一个女孩子独自坐夜车,叫他怎么能不担心?
她是为了给他生日惊喜才特意赶过来,被他这么态度不好的一问,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一张脸憋得泛白,小臂一晃悠,手机顺着她手腕往下溜。
火车站大姐眼疾手快地接过去,看不过去了,对着电话里吼:“喂?你知道不知道刚才这姑娘在火车站晕倒了?摔得满身是伤……!你就别说她了,手里还提着这么重的东西呢!谁打工容易啊……”在看到岑晓满箱子的器械后,这位大姐还以为打电话来的是岑晓的老板。
赶紧把电话要回来,岑晓想要解释一下,谁知道手机这时,不争气的电量耗尽了!
反复尝试开机,却怎么都无法完全打开。她着急忙慌地去翻包里的充电器,所有角落里都找不到。脑子里有个画面一闪而过。岑晓想起来昨天下午,自己看手机电不多,就在客户那里给手机充电。电没满她就急着走,接过记得带走手机,充电器却好像落在客户那里了。
她问大姐有没有匹配的充电器,对方说没有。岑晓十分心急,匆忙再次感谢后,起身告别离开。
站在车站口,不出所料,和她约定一起走的那两个人,早就没了踪影。岑晓望着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大理天空,既沮丧又失落。
一心想给他惊喜,这下子喜没了,只剩下惊了……
犹豫了下,她最后选择还是按原定计划去汽车站,而非去宾馆休息。
反正除了嘴巴上的伤严重些外,其他地方就是皮外伤。去到车站吃点东西,再想办法借充电器,及时联系他,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不然去宾馆休息,又要耽误时间。
这么想着,她已经拉着行李箱,略显蹒跚地朝公共汽车走过去。
人生地不熟,摔了一跤后,岑晓本来也不佳的方向感再次大打折扣。糊里糊涂坐反了方向,等好不容易再折回去,又耗费了不少时间。
所谓心急如焚也就是这样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同情她太倒霉,出乎意料地,在车站的门口,岑晓看见了等在那里的ben。
“岑小姐!”ben留给岑晓的印象大多是冷静的,在看到她的狼狈时,对方没有保持往常的姿态,他先是吃惊地问岑晓怎么会搞成这样,然后居然无奈地苦笑摇头感慨,“老板果然没有猜错。”
一个人的嘴肿成香肠以后,话说太快就有点呜呜的,比如岑晓现在就是这样。可她很着急,几乎顾不上自己的发音,“你快把,手机给我,我给顾惟野打个,电话。”
交往以来,他也就跟她冷过一次脸,也就横店那一次。不是她怕他,就是实在不想看到他生气,更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ben笑着摇摇头,下巴随即点了点旁边停着的车。
在经历这么一场“浩劫”后,岑晓反应多少有点迟钝,足用了十几秒,她明白过来ben的意思。
谁也不能想象她现在的心情有多复杂。
一个多月没见,有思念,彻夜兼程的赶路,有期待,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有做错事情不敢面对的畏缩,自己的完美计划就这么泡汤了,更有深深遗憾……
而且见鬼了,他怎么就知道她会义无返顾地来车站呢?!
顾惟野坐在车里,心里同样不好过。要不是他身上穿着古装,带着假发,几乎就冲下车把磨磨蹭蹭得她拖上车了。
所以等到她一靠近后车门,车门像有什么自动感应装置似的,立刻就开了。她被他的手轻轻拽了上去。
早晨起来化妆,ben告诉顾惟野粉丝从凌晨就开始在微博和贴吧等送生日祝福。他这才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本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但在接到宋谦电话后迅速发生了变化。
顾惟野打电话过去知道她受伤,再无法兼顾其他,随便和导演那边说了声,直接让ben开车带自己到市里来找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汽车站?”她鼻子一抽一抽地问。本来她也不怎么疼,可一看到他,竟开始嘴也疼,腿也疼,连肩膀也疼……我的身体,你的反应,要不要这么夸张。
他正捉着她下巴,查看她嘴上的伤,好一阵后,也没有回答。
如果她严重到被送去医院了,刚才代接听电话的人不会还有心情骂他。
来到市里,顾惟野最先去的是火车站。岑晓在出站口前晕倒的事,好多工作人员看见了。其中一个目击者请来照顾岑晓的大姐。从她口里得知岑晓很可能是来汽车站,他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来这里找她。
这个时间,汽车站客流稀少。售票人员担保对少数几个来买票的人都有些印象。可当ben把岑晓的身高、长相等形容出来,对方的回答是说没见到。
顾父早年在云南丧生,对于云南,顾惟野没有什么好感。
和岑晓失去联络后,他来到车站还是没有找到人,心里那种罕有的恐惧感再次加深。即使现在见到她平安,仍难免心有余悸。又气又着急的心情使然,对她的态度就始终好不起来。
拨开她牛仔裤本来就有的洞,他想要查看她膝盖上的伤,很谨慎很小心的动作,可是依然好像碰到哪里了。岑晓倒抽了口冷气,他就舍不得再往下看,仅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腿上,“等回北京,去买把锋利的剪刀。”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她眼含幢幢泪光,呜呜噜噜地问:“做什么啊?”
“把你这种破破烂烂漏洞的牛仔裤都剪碎。”如果不是裤子有洞,就算她晕倒了,腿也不会被地上的脏东西扎伤。“以后也不许再买了。”
岑晓知道他这次生气生大了,半天不出声,等过了一会儿,ben把车开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我房间里上药。”看见她小可怜似的,意识到自己刚才态度过了,叹了口气,声音终于温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