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摇着头,她不是安清妍,真正的安清妍早已化作一缕香魂随风飘散,可是她摇着头却无法抑制心中的痛,这副躯体,这副躯体还留有她的回忆吗?她占据了她的身子,却无法完全控制她的心不是吗?
“清妍——你就是安清妍!你为何不肯与我相认!”那黑衣人的性格竟是如此暴躁,不顾他身上的剑伤箍着安然的双臂使劲摇晃,只是他这样用力,却徒劳无功,安然不由得同情,他这样的举动不过是更显示了他心中的不确定,人在无法把握事态发展时才会失了方寸。
清冷的月光映入安然的眸子,眼中的冷淡让那黑衣人茫然地松手,“暂时闯出了重围,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追兵就在身后,若是你想逃便应该放弃我这个累赘。”安然淡淡说道,他与安清妍究竟有着怎样的一个过往,她无从知晓,也不想知晓,但看在他与这个身体的主人相识一场,安然却也不愿看到他血溅当场,温颜提醒他道。
安然疏离的神情似乎刺伤了他,眼中不甘、悔恨、愤怒、悲伤混杂在一起,如此沉重而又变幻莫测的神情,让安然一时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义父说你已经死了,”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就该知道权谋之术讲究虚虚实实,义父的话不应当真。”
那丝苦笑包含了太多的意味,而他口中的义父是谁,安然毫无头绪。
“你可知道,”他气息有些不畅,“这些日子我是如何熬过的。”这等表白的言语着实让安然招架不住。只是,考虑到这几日她的遭遇,安然勉强也能产生点共鸣。
“义父可知道你在此地?你可知安府……”他的话语突然顿住,微蹙着的眉头似在寻思着这其中的厉害,犹疑是否要说。
安然此时不得不下一个决定,是装傻到底,还是趁机弄清其中来龙去脉。若是前者,自己也许可以保得一时平安,但是将来也许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若是后者,现在要冒一定风险,可是却好歹知道自己究竟要防谁,能信谁。
此心一定,安然深吸了口气,说道,“我醒来时已然失去了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只隐约记得自己爹姓安,听说是一群匪人劫持了我,醉月轩的人机缘救下,为了还债我只得在那里卖艺。♀”
有的事省略,有的事几笔带过,说出了自己的隐衷,却又埋藏更多的事态缘由,安然斟酌着言语词句,她并不一语肯定自己的身份,却又留给他遐想的余地,面对他这样的朝廷钦犯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竟是这样?”那男子眉眼虽远不及公子煌那么俊美,却也有种男子别样的英气,眼中涌现出自责、懊悔之色,“若是我当日没有因事出城,可以为你送亲,你也不至这样。”狠狠以拳击墙,但又正色道,“可是现如今,你却也不能回安府了。”
安然心中一动,此人说法却与自己那个薄情寡义的抠门爹爹做法一样。
“清妍,你记着,你叫安清妍,我是你的哥哥,苏澄。”苏澄拉住安然的手,安然想要抽出,却被他按得死死的,他急切地说道,“阿妍,你的身份现在不能告诉任何人,醉月轩的人也不能知道,若是再有人问起,你告诉我,我就杀了他们。”他的眼神一凛。哥哥——有异性异字的哥哥吗?安然听着,脑子飞速旋转着,安清妍,苏澄,安府,义父,身为宰相的爹爹——将这一切穿在一起。
安然的心一冷,想到自己编造的谎言中的漏洞——小莲。若是她这个便宜哥哥知道,她的贴身侍女还在醉月轩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情急之下也杀了她为自己永绝后患?想到这里,安然心中一阵胆寒。
“安府现在……”他的眉头紧皱,“清妍你放心,我会救出义父,等我杀了狗皇帝,我们远走他乡,再不回这个地方。”“安府究竟出了何事?!”安然沉声问道。“那个狗皇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义父为他鞍前马后,他最终却以卖国通敌、意图谋反之罪,将义父收押,赐死安府上下三十七口性命!”苏澄恨恨说道,一句话犹如惊雷炸响在安然耳畔,安然愣愣。
“通敌?赐死?”前时还风光无限的安相国,富可敌国的安相府,贵为皇子岳丈,却在一夜之间,一纸诏书便让安府顷刻覆灭。这是什么样的世道?唇亡齿寒,安然的身子不可抑制地发颤,当真是自古帝王多无情,什么卖国通敌,意图谋反,恐怕一切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由头罢了。这样一个富可敌国,还权势逼人的臣子,便是再鞠躬尽瘁也会让帝王感到很有压力吧。
“送我回去。”安然沉思片刻,“不,我自己回去。”
“你不能回去,现在安府已然被重兵包围,你回去,就是一个死!”苏澄断喝道。
“不,我要回醉月轩。”安然摇头说道。
“你还要回醉月轩?”苏澄显出一丝惊异,清倌说的再好听也是青楼的一个戏子,一个歌舞伎,以安相千金这样的身份怎能受此屈辱?!
“否则?”安然叹了口气,一笑,“你这样带着我,是救人,还是能报仇?”一句话问得苏澄哑口无言,醉月轩虽不是良地,却是唯一她此时能拿捏住利害关系的地方。她不怕她们出卖自己,因为出卖自己就等于卖了她们的命。
苏澄皱着眉头,安然可以看出,虽然这苏澄与安清妍以兄妹相称,但恐怕这苏澄心中却并未完全把安清妍当做妹妹。没有血缘的男女在一起,面对这样一个才貌出众,温婉大方的楚楚少女,苏澄怎会不动心。
“现在醉月轩是最安全的地方,刚才你挟持我出来,若是我不回去,官方定然连我一起描图通缉,那时我们便是连退路都没有了。”安然知道,便是自己回去也定然要冒一定风险的,且不说嫣娘那边如何反应,官府那边能不纠缠自己被这钦犯劫走的经过吗,但是——她想到了公子煌。
他出手不凡,气度轩昂,看他当时的反应,能如此处乱不惊之人要不就是痴妄之人,反应慢,要不就是成竹在胸,有所依仗。看他眉清目秀,举止温雅,显然不是个痴妄之人,那就只剩后一种可能了。安然苦笑,没想到,自己不想占了他的便宜,可最终还是要依仗于他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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