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高大的山峦从平原上拔地而起,危峰兀立,直如三道天柱。
右边山峰由下而上渐渐收束,峰顶尖锐如刀,只在山脚和山腰的平地上,建有建筑,巨石垒就,中间层层环状飞檐向上叠加,到顶上形成拱形穹顶,刺刀般直指苍穹。
左边山峰与右边山峰依稀相似,相互呼应,不同的是,它的山腰没有平地,建筑移到了颇为平坦的山顶,而在山腰间的绝壁上建起了一片堡垒,哨塔上高高悬挂着旗帜,整片堡垒犹如凌空黏在了崖壁上,蔚为奇观。
然而最大也最为平整的还是中间的巨峰,它通过白石搭建的长桥,与左右两峰衔接。高耸的巨峰顶上,矗立着一幢雄伟巍峨的城池。单是城门便高达百丈,城门的两边,用雕刻繁复花纹的长条巨石垒起了基座。在基座之上,华美的楼阁层层往上延伸,琉璃飞檐,瑞兽挂角,雕梁画栋。在城的最高处,四角建筑的四座塔楼,拱卫着中间一座直破天际的巨塔,塔顶,紫光冲天,荡漾着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见的灵气。这便是万流城,归宗塔,人族权力中心,法术奥义圣地。
看着眼前的壮景,柳坚营去没有时间感慨喟叹,他左边山脚守卫的带领下,沿着石阶,攀上了左边的高峰,然后通过长桥,赶往万流城归宗塔。
归宗五塔,四角的塔楼是供那些法术精英们冥想的。中间的巨塔则是元老会主持会议商讨完美大陆事务的所在。此刻中央巨塔的会议室里,一众长老都默不作声,只有柳坚营神色肃然地向一个披甲人族军官道:“你把所知道的全部再说一遍。”
那个人族军官原本是北屏镇守军中的一名中级军官,北屏镇失守后,他赶到万流城来报讯,已经将所知报告给了万流城元老会的长老们。然而今天元老会再次召他前来,他才得知眼前问话这人,是人族仅次于成天赐元帅的名将柳坚营。既然柳坚营问起详细情报,他也不敢怠慢,开始重新叙述,自己仿佛回到了北屏镇那时。
十日前,清晨,北屏镇城门的守卫们缩着脖子,把双手笼在嘴前呵气,他们把长矛夹在臂弯,一边相互抱怨着北边这寒冷的天气。这时,一个眼尖的守卫,发现北边视野内恍惚有些动静,仔细看去,是冰封古道那边有一大群雪白的人影正朝北屏镇而来。凄厉的号角声响彻北屏镇。
收到警报的北屏镇守将铁龙陷入了沉思,早在半月前,他就收到过万流元老会发的一份情报,称完美北陆称雄的雪人族被蛮族击败,逃向中陆,很可能会经过北屏镇。元老会的命令是,要将这群雪人族控制在手里,作为防备北蛮可能的入侵之中坚力量。
铁龙很肯定警报中的那群雪白的人影,就是万里逃亡的雪人族。于是,铁龙放下心来,开始考虑如何贯彻万流元老会的命令,将雪人族纳入掌控。他一时想不出良策,决定先去接触下对方,双方交谈下,再随机应变。谈判需要底牌和实力,有本钱才能掌握主动,于是,铁龙把他傲视苍茫草原的五千龙骨骑兵带上,打开城门,向冰封古道那边的雪原走去。
雪人族远远看到有大队骑兵靠近,一阵骚动,不敢再往这边靠近。
铁龙率龙骨骑兵缓缓逼近。龙骨骑兵是铁龙花大价钱打造的重骑,连人带马全身覆盖骨片状的重甲,是苍茫草原最具威慑力的部队。五千重骑默不作声,森然逼近,让雪人族们惊慌失措。几个人影从雪人族群中出列,向铁龙这边缓缓走来。
铁龙在马上眯眼打量,走过来的是四个人,两男两女。男的一个是长须乱发的枯瘦老者,一个是穿着白袍的小孩。女的一个是身着白衣蓝裙的窈窕少女,另一个裹在白袍里,脸上蒙着白纱。
铁龙决定按兵不动,先看看雪人族的使者想说些什么,于是他一挥手。五千龙骨骑兵同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恍如一块突然停止滑动的方块,这比刚才的步步进逼更让人心神震荡。
刚走近前的四人脸上似乎也露出了震惊之色,铁龙很满意这种效果,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等待他们先开口。
四人抚胸半鞠躬行了一礼,铁龙微微点头以示应答。
那名蒙面纱的女子开口道:“尊敬的将军,我们是北陆雪人一族。我是族中圣女,他们分别是族中的大祭司和公主、王子殿下。北陆的蛮族逞凶,占据了我们的土地,夺取了我们的财产,还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雪人族无奈之下,只好举族南迁,来到中陆,希望能得到人族的庇护。还请将军成全。”
铁龙听到这四人身份如此尊崇,倒是暗地里吃了一惊,他再仔细看去,那大祭司枯瘦如木,看不出什么特别。据说是公主的少女和小男孩王子倒是粉妆玉琢,可是眼睛红红的,好像很是伤心。最后,他目光落到圣女的面纱上,透过面纱,他只能看到圣女的双眼神光湛湛,犹如夜空中的星辰。
铁龙微微一笑道:“圣女大人,你不知道,蒙着面纱跟人说话是很没礼貌的么?哦,对了,我忘了你们初来乍到,不懂我们中陆的规矩也是正常的。”
大祭司微眯的双目猛然睁开,公主与小王子的脸上都露出惊怒之色。铁龙恍若不见,只微笑地看着圣女。
圣女心底暗自叹息,知道这是对方要抢先在心理上占据优势,等下他开出有利于人族的条件,雪族才更容易接受。可是她虽然猜出了对方的心思,雪族却没资格做出反抗,雪王率孤军去引开蛮族。然而不久前,探子发现蛮族还是追近了,这就表明雪王跟族内的那些勇士们,已然是凶多吉少了。雪玉和雪川两个孩子大哭一场后,还是默默地带领着族人前行,他们都是好孩子,难为他们了。想到这,圣女心里涌起一股柔情。
铁龙只见圣女沉默片刻,终于伸手掀开了面纱。那白纱之下,露出一张圣洁的脸,双目如星辰般灿烂,瑶鼻挺直,朱唇细巧。饶是铁龙心里有所准备,也被惊艳得恍惚了一会儿。
见对方如此顺从,铁龙安下心来,哈哈一笑,正要趁着占据优势,想法子谈判将雪人族纳入掌控。
这时,雪人族族群一阵惊呼,他们竟然不顾一切向铁龙这边冲来。
铁龙与圣女等人俱是一怔,才听到雪人族在边跑边喊:“蛮人来了!”
圣女与雪玉、雪川登时脸色大变。铁龙也在瞬间明白过来,他沉下脸来,对圣女道:“你先带你们的族人往东躲到那横断山脉中去,让我们人族来会会蛮人。等仗打完了,我们再谈。”
圣女不再犹豫,与大祭司带着雪玉、雪川返身迎向族人,组织他们向东而去。
铁龙与五千龙骨骑兵纹丝不动,眺望北方。北面的冰封古道,烟尘滚滚,蛮人,来了。
冰封古道口涌出了数不胜数的蛮人,他们穿着破烂的皮甲,高举着兵刃,口中不断发出“呼喝”之声,气势煞是骇人。
然而铁龙与他的龙骨骑兵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依旧没有动弹。龙骨骑兵在铁龙的指挥下,曾横扫苍茫草原叛乱的人族,那些叛军的轻骑在他们的铁蹄下不堪一击。所以,龙骨骑兵自信满满,在将军的带领下,他们所向披靡,不管对方是雪人族还是蛮人。
蛮人的队伍中,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散乱着须发,披着黑色披风,强健的右手倒拖着一把长柄巨斧,伸出左手,向铁龙勾了勾手指。
铁龙虽然不认识他,但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必然是北蛮王伊万,也只能是北蛮王,才有这种滔天气势。北蛮王伊万的动作,是在挑衅,他要和铁龙单挑。
铁龙呵呵一笑,拉下面甲,拍马向前行去。龙骨骑兵们没有动容,他们知道,将军已然是炼气化神后期的履霜境武者,能把真气溢出体外形成保护层护体,他们对将军也绝对自信。护卫万流的三大重镇军中,铁龙将军绝对是第一高手。
铁龙手持暗金色双枪,身穿一套暗红色的重甲,重甲背后嵌着四枝小戟,一面绣着张牙舞爪红龙的旗子横在四枝小戟上,威风凛凛。他胯下精选的良驹也披着暗红色的重甲,从脖子到头顶的面甲上都嵌着倒刺,面甲下的马眼杀气腾腾,一边打着响鼻,一边踱步前进,马蹄敲在大地上,如同擂鼓。
拖斧前行的伊万撇嘴一笑,嘲讽道:“论拉风,我不如你,这点我要向你学习。”
铁龙没有理会伊万的嘲笑,默不作声,一夹马月复,座下良驹一声嘶吼,猛然开始加速。伊万也一声暴喝,拖着巨斧,向前发足狂奔,长发与披风一齐向后飘舞。两人带起两道直线的烟尘,在轰然如同雷鸣的巨响中,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