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风破野只来得及双手交叉成十字,横在胸前。
一只秀气的拳头,砸在风破野双臂之间,将仓促自保的他轰得连退数步。劲风四卷,风破野与云碧微之间,已然多了一人,一身蓝衣,身形窈窕,却是个盘着螺旋髻的俊秀女子。
“胭脂!”一直都神色平静的云碧微也愕然惊呼出声,她委实没有料到,此刻拦在自己身前,将对面那个强大敌人击退数步的女子,竟然是自己一向倚为臂助的军需官蓝胭脂。自己的军需官,居然有这般身手?云碧微一双美目瞪得老大。
蓝胭脂在风破野在城内飞掠时,已然察觉到异常,等风破野先后两次出手将侍卫灵珂击倒,发出的动静,更为蓝胭脂确定了方位。于是蓝胭脂悄然赶至,从已然出现裂纹的那面墙后,破墙而出,骤然出手。
风破野站稳脚跟,看着忽然出现的蓝衣女子,忽然一声轻笑:“有意思!”笑音未落,他的身形在原地消失,出现在蓝胭脂面前,他纵身而起,手掌凌空下击,掌未至,森然的肃杀之气已经压迫得众人不能呼吸。风破野在吃了个小亏后,施展出他苦修的秘技展开了反击。
泰山森罗手!其力如挟泰山以超北海,其招如森罗万象变化无端。
面对泰山压顶的掌势,蓝胭脂面色肃然,一步后撤,双手掌心朝上翻起,呈托天式迎了上去。
一阵巨响,汹涌的劲气往四面八方狂卷,逼得人睁不开眼。云碧微和成天佑在劲风过后,睁眼望去,整个房间被劲气摧垮,只余断垣残壁,天光撒了进来,蓝胭脂站在原地,脚下以她为中心,扩散开一圈一圈犹如蛛网般的裂纹。
风破野站在她一丈开外,脸上云淡风轻。刚才他身在空中,泰山森罗手连劈七下,其间蕴含的莫大威力,对手绝不能轻易接下。蓝衣女子虽然将一部分掌力引入地面化解,却必然还是有所损伤。
蓝胭脂嘴角隐隐有了一丝血迹,她抬头望向风破野,淡淡道:“很好。”说完,她的身上传来骨节爆响。然后她的身形直接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向风破野冲去。
风破野眼神一凝,也化作了一道轻烟。两人碰到一起,只见一道蓝影一道黑影,在残垣断壁间追风逐电,空气中传来密集的交手声,渐渐向远处而去。
云碧微和成天佑互望一眼,同时向外奔去。
清冷的长街上,两人远远对峙。黑衣在此端,蓝衣在彼端,两相凝望。
风破野一声暴喝,泰山森罗手挟整条街的天地灵气,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凌空按下。巨掌按在长街,街面崩裂,裂痕宛如拥有生命的蛇群,向长街彼端蔓延席卷。
蓝胭脂望着地面上席卷而来的裂纹,任劲风将蓝衣刮得猎猎作响,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她长长地吸了口气,这一吸,如长鲸吸水,竟似永无止境。
裂痕袭来,离她只有三尺之遥,蓝胭脂抬脚,跺下。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四面散去。裂痕撞上那圈波纹,如同碰上一面不可跨越的坚壁,四面反弹开去。轰隆隆巨响声中,青石漫天飞溅,这整整一条街,毁了。
吃惊地看着几为废墟的长街,成天佑喊道:“破野哥哥,别打了!”云碧微也向蓝胭脂摇了摇头。
长街两端,黑衣蓝衣对望。风破野平静道:“收工?”
蓝胭脂淡淡点头:“收工。”
成天佑向风破野奔去,扑进他怀里。风破野微微一笑,揽着成天佑,转身而去。
镜湖居城外,两人共骑,身后,跟着收兵的破野营。
成天佑倚在风破野臂弯,只觉心情彻底放松,她慵懒地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轻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风破野低头盯着成天佑忽闪忽闪的双眼,认真道:“以后别这么任性了,答应我,别再去危险的地方。”
成天佑本想傲娇抗议,然而被风破野那很认真的目光盯着,不知为什么,脸上一红,眼睛轻轻闭上,低低应道:“嗯。”声音之细小,直如蚊蚋。
风破野看着成天佑紧紧闭上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轻轻眨动,她脸上泛起的红晕,使得平时娇俏可爱的她,此刻显出一份别样的妩媚风情。在这一刻,风破野心中某处的一根弦被拨动了,涌起了一股要保护她爱惜她的柔情,他低下头去,轻轻将嘴唇印在了成天佑额角。成天佑睫毛轻颤,眼睛闭得更紧了,脸上的红晕扩散开去,直红透了脖根。
破野营的破野游骑们很有眼力劲地故意落后了远远一大段路。夕阳下,两个人的影子紧紧黏在一起。
羽族圣地,积羽城,那棵遮蔽整座城市的巨大树顶,夜色里,长老会议长羽千殇一袭白衣,站在一根枝桠上,纵目远眺。风掠过,带得他白衣微微起伏,如同积羽上空的一面旗帜。
“前方战况如何?”一个声音传来,树顶转出一个身影,全身被掩盖在黑色的长袍下,不露面容。
羽千殇却没有露出任何异色,淡淡道:“云碧微攻下了镜湖居。翼北炽击溃人族秦陵率领的援军,现下正在攻打望海城。”
黑袍神秘人听完,喉间发出“呵呵”的低笑。羽千殇转过头,目光如剑,盯着神秘人,道:“天泪之城现在已落入羽族手中,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上面有什么了吧?”他继续说道:“要不是你的建议,我如何会用伤麒城来挑起和人族的战火?又如何会把翼北炽作为伏笔埋在棋盘谷一年之久?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了。”
神秘人迎着羽千殇的目光,笑道:“我的建议难道不对吗?你看现在,天泪之城已经落入你们羽族手中了。天泪之城是诸神遗留的神迹,你们居于其上得到的是无上的荣耀。”
白影闪动,羽千殇形如鬼魅,出现在神秘人身边,他的五指扣在神秘人喉间,声音依然温和平静,却有一股暗自汹涌的杀意:“不要考验我的智商和耐心。纵然你是玉响大祭司引见的人,我也不介意亲手将你抹除。”
被扣住喉头,神秘人没有惊慌,他看着羽千殇,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道:“我说的你会信?”
羽千殇淡淡道:“你不妨说说看。”他松开了扣住神秘人咽喉的手指。
神秘人轻轻咳了咳,开始娓娓道来:“如传言所说,众神内战,毁了人界,于是合力在人界与神界之间创建了完美世界。众神因此耗费了大量神力,而经历劫难移来完美大陆的生灵心有余悸的同时,信仰不再稳定。失去信仰之力的支持,众神犹如人失去饮水,开始无力维持神界正常运转,于是他们如同动物冬眠般在神寂之地沉睡,以节省神力消耗。同时,用残余神力扶持他们的后裔,在完美大陆奔波,以求传播神的教义,恢复人们对众神的信仰。得到信仰之力的神,就能苏醒,重新用神力维持神界和完美界的正常运转。而我,就是众神的代言人之一,神之后裔中的一个。”说完,他平静地注视着羽千殇。
羽千殇看着神秘人的眼睛,问道:“你是哪个神的后裔?”
神秘人答到:“我是太阴神狄菲琳后裔——月玮。”说完伸手摘下了遮盖住自己容貌的黑色头罩,露出一张皎洁如月的绝美容颜,竟是个极美的女子。
羽千殇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继续问道:“那天泪之城又有何特别之处。”
月玮的眼神温润如月光,淡淡道:“众神互相征战导致人界毁灭,其中有些神为了追求力量而心神大变,堕入魔道,众神将这些魔神逐出了神界,赶入虚空,并用结界封印住。而天泪之城便是当时众神用神力所建,拥有冲破时空之力,用以打开虚空的巨城。”
羽千殇皱眉道:“我要打开虚空何用?”
月玮深深望了羽千殇一眼,道:“当年被赶入虚空的魔神,并没有灭亡,他们一直还存在虚空深处。而天泪之城,就是解救他们的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放心交给别人么?”
羽千殇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问道:“那天上有些什么神?”
月玮缓缓道:“最早由盘古死后清气所化的只有太阳、太阴和五行共七大主神。后来升上神界的神数目比较多,再加上修炼者修到足够强大,也有被神派出的接引者引入神界的,神的位数就更是急剧膨胀。但经过诸神之战和神魔分裂,其中有许多神死去,留下来的不多了。七大主神中,水神共工怒撞不周山导致人界大水后不知所踪;土神女娲也参与了和水神的大战,自觉造成灾难,见人界惨状动了恻隐之心,炼石补天,结果自身消散;太阳神狄波洛和金神秋卢堕入魔道,放逐虚空。所以主神只剩三位,其中火神祝融是人族守护,传授给了人族火系法术,木神句芒掌管万物生长,是妖族守护神,太阴神狄菲琳是月神和狩猎女神,自然是羽族的守护神,这也正是我来到羽族帮助你的原因。”
听着月玮的诉说,想到这块大陆的九天之上,还有那么多强大的神灵,羽千殇仰望星空,久久沉默。月光静静地洒在积羽巨树上,轻轻触模着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仿佛要给整个世界,披上一层祥和的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