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到小民这药铺来是看病呢?还是抓药?”邓关问道。
“本王一不看病,二不抓药,专到这儿喝茶的。”
“这是药铺,又不是茶馆。”邓关道。
“本王还就喜欢上你这一亩三分地,还不上茶?”
“喂,人家好歹也是王爷,你就不能收敛点?”晴儿怕把事搞僵了,在邓关身后小声提醒道。
“那就劳烦姑娘沏茶如何?”邓关顺水推舟。
“将军,你的兵权也没了,这大散关万一丢了,你可全家性命不保哟!”八王爷旁若无人的与将军聊天。
“此乃军国大事,在这儿是不是有点不妥?”韩将军虽然没了兵权,却还是那么谨慎。
“你说的也是,那就闲杂人等皆退下。”
“好在有个地窖,否则就没法退下了。”邓关嘀咕道。
“你留下。”王爷大手一指,让邓关坐下。
“凭什么?”邓关模着脑袋。
“你是主,你走了,谁招呼咱们?”八王爷永远都不会输在嘴上。邓关只得乖乖坐下了。
“唉!末将又有何法子呢?太子是君,末将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哟!”他俩居然旁若无人地聊开了。
“这大散关你才是主帅,出了事你得全部兜着,到时候,只怕你是吃不了也兜不走。”八王爷“吓唬”道。
“王爷可否指条明路?”将军在装模作样的恳求。
“唉!太子是本王的亲侄子,也就是将来的皇帝,本王可着实为难呐!”八王爷摇头晃脑,一副烦透了的模样。
“王爷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吧?”他们两个的戏演得还真是入戏,听得邓关是一愣一愣的,他就不明白了,这种军国大事怎么能当着他这样一个蹩脚的大夫在如此小的药铺内谈论呢?
“本王还听外边有人在说,太子这次夺你的兵权可不是帮你打败党项兵,他将几万精兵都悄悄的调到了后边,前边都是老弱病残。”
“哎哟!王爷,你可别再吓末将啦!你是八王爷,你手上还有连皇上都怕的打王鞭,你都节制不住太子殿下,末将又人何法子?”
“本王还有尚方宝剑呢,只要大散关还在我们手上,本王就没任何法子制止他,如果这里被党项兵突破了,他必定带兵进京,提前登位,到那时,就算有先皇在世,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嘘!王爷,这话不是咱们这些作臣子的人能说的,小心隔墙有耳。”
“实话告诉你吧,本王这次来到边关,全是皇兄的主意,本王到这里就是为了节制太子殿下的,可没想到,他棋高一着,捷足先登,你作为前方大将,怎么就没点大局观念呢,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呀?”
“唉!都怪末将一时糊涂,还望王爷能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大散关丢了,你我都没了,还用着美什么言呀?国都没了,皇上也没了,还跟谁美言呀?”八王爷捶着桌子吼道。
“咱们总不能逼着太子殿下交出兵权吧?”
“他身边可有幕府山庄的几大高手,没逼咱们就算不错了,你还异想天开去逼他,找死呀!”
“那王爷有什么好法子?现在都火烧眉毛啦!”
“只能找一个比他们还要厉害的武林高手,从行宫内拿出来。”
“唉!明天党项兵就要攻打大散关,咱们又要去哪儿找什么武林高手呢?偷窃太子行宫是要灭九族的。”
“本王什么时候说偷啦?那叫拿,你明白吗?对了,那兵符长的什么模样?本王虽贵为王爷,还从没见过兵符。”
“只是一只错金银虎,分开两半,平时一半由朝廷执掌,另一半在镇守使手中,一旦需要调兵,将军只要将朝廷那一半与镇守使那一半合二为一,就可调动相应的兵马。”
“哦!原来如此,难怪皇兄一直不让本王碰兵符,他就怕本王胡乱调兵,搞得天下大乱。”
他们聊他们的,弄得邓关这个听戏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实在想不出他们想干什么,他也没法插嘴,只是傻傻地干看着,显示非常尴尬。
“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大逆不道?”将军有点担心。
“大散关没了,我们都是千古罪人。”
“话是这么说,咱们能上哪儿找这样的人呢?唉!万一有这么一天,末将也不见圣上啦,末将就以死谢罪吧。”
“你说咱们派谁去比较好呢?”八王爷意味深长地瞟了傻傻地愣在一旁的邓关一眼。
“这、这个、这个,王爷,末将一时真想不出来有谁能担此重任,再说了,干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末将可从未想过。”韩将军两手一摊。
“是啊!偷兵符,不管偷得着偷不着都是九死一生,要诛九族的,哪个不怕呀!”王爷叹了口气。
“这必需得有一个死士才能担当此重任,而且要有绝世武艺,能飞檐走壁,上天入水无所不能,否则,死路一条。”
“哎呀!这让本王上哪儿找这样的人呢?”王爷摇晃着脑袋。
“有啊!”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晴儿端着几个热气腾腾的茶盅出来了。
“哪有?”王爷瞪着大眼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
“他!”她自然指着身边的邓关。
“谁?”邓关扭头望了她一眼,这才发现指着的居然是自己,他嘴张得大大的,“你、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你喽。”
“啊!呸!”邓关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你就是高手哇!”王爷搓着双手赞叹道,“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哇!”
“这小兄弟可真没得说的,当之无愧的文武全才。”韩将军也伸出了大拇指。
邓关指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文、文武全才?”
“小兄弟,这事就着落在你身上,不知你意下如何?”八王爷拍着邓关的肩膀。
“你才多大呀!你还称我小兄弟!我这么叫你还差不多。”邓关没好气地说。
“邓大夫,这是我朝名满天下的八王千岁,切莫动了粗口。”韩将军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尽量将话说得委婉点。
“他什么人呐!怂恿我去对付自己的大侄子,天下有这样的叔吗?”邓关没好气地骂道。
八王爷抄着手,踱到邓关跟前,偏着脑袋翻着白眼望着他,“这不能说算计,你只拿你应该拿的,再说了,你也不见得什么事都做得光明正大。”
“嘿嘿!这话不假,得看什么人。”
“你要不去呢,本王就把你假扮皇帝的人这事给捅出去。”
“你敢!”
“要不你试试看!”
“二位有话好好说嘛!干嘛非得弄得你死我活的呢。”韩将军也只有做和事佬的分。
“你要敢将这事给捅出去,我就去做李德宗的人。”邓关毫无惧色。
“你敢!”八王爷指着邓关的鼻尖。
“你试试看!”邓关挑衅地望着八王爷。
“你不要这么固执,你身边也不只你一人,你得为你儿子着想。”
“你要敢对我儿子怎样,我就敢对你怎样。”
“哼!我就把你儿子带坏喽!”
“你、你好卑鄙。”邓关气得大骂……
邓关昏昏沉沉地来到地窖,颓然地坐在石凳上,一脸的呆相,好比木雕一般。“爹,他们都走啦?”朵朵问道。
“儿啊!是你爹我要‘走’啦!”邓关打着哭腔,捧着朵朵的脸,“来!让爹好好看看,说不定就再也见不着啦!”
“爹,你这是干嘛呀!可别吓朵朵啊!”朵朵从未见过邓关如此哭丧模样,吓得有点语无伦次。
“都是她那张嘴给害的,真毒哇!”倒霉的晴儿这个时候刚好钻进来,邓关指着就骂开了,她也不算冤,这事就她惹出来的。八王爷与韩将军一唱一和的邓关就察觉没好事,一直憋着没敢哼半句声,到头来终究没躲掉。
“喂!像个男人好不好!”晴儿是个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主,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内疚。
“谁说我文武全才来的?我就一块烂木柴,儿啊!你爹我要破戒喽!”
“爹,你破什么戒呀?”朵朵瞪着大眼,这时他不操心了。
“他们要你爹去阎罗殿偷东西,你说这不是把你爹往死里逼么!”
“偷就偷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朵朵觉得这非常简单。
邓关气得一巴掌拍在朵朵**上,骂道:“他们是坑人,你是坑爹
啊!”
太子行宫之中,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明暗结合,风雨不透。如今兵权在握的太子一言一行颇具有天子之威仪,自觉得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地动山摇,苍天亦为之色变,甚至伏尸百万、血流飘杵。他正心满意足的抚模着代表指挥千军万马之权的虎符,就好像抚模着玉玺一般,他模了有很长时间,足有好几个时辰,手边还搁着太子的金印,这东西现在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了,他已经很不喜欢这东西,只要兵符在手,用不了多久,连玉玺都可以随便模。
“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睡吧,指不定明天还要与党项作战呢!您一整晚都在模这兵符,都被您模得溜光锃亮的了!”太监轻声提醒道。
他挥了挥手,太监知趣地退下了。他睡不着,一来是为了这兵符,过于兴奋;二来当然是为了党项兵的事,他自然不想让大散关丢了,党项兵可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太子,刀兵所至、玉石俱焚,他可是堂堂大宋的太子殿下!稀里糊涂被杀了,与那帮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老弱病残一样就太不划算了,他这是在琢磨法子,这法子得既让党项人走不了,也不让他们攻进来,如此只赚不赔、两全其美的主意还真难找。黄三爷与曹少庄主陪在左右,他俩可没什么兴趣,正不停的打着哈欠。
而就在他们头顶之上的两条上下排列的巨型横梁上,居然也趴着人,具体的说,还是两个,这两人分别趴在不同的横梁上,下边横梁上的人蒙着脸,好像戴的是一个黑布头套,身着夜行衣,手脚袖口都非常细心地扎了起来,显得是那么的干净利落。而上边横梁上的人一看就是个“生手”,穿的衣服怎么看都像个苦力,也没包着脸,只是在脸上抹了不少的锅灰,弄得黑糊糊的,只有眼珠了还能看出点白色的,他如壁虎一般紧紧贴在梁木上,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出,他很早就发现了下边的人,其实他到得比下边的人还要早个把时辰。天刚黑他就来了,然后就看着下边这家伙如蛇一般绕了进来,紧紧贴在木梁上,宛如壁虎。而下边的那位却浑然不知他头顶上居然有这么一位,好在上边的也没打算坏下边的好事,全都耸着双耳听下边的人谈话。
“你们说说看,本宫这安排可有不妥?”太子说话了,他说话就是金口玉言,妥与不妥与他们都没关系,有种的说“不妥”试试看!
“臣以为太子殿下的安排可谓精妙绝伦。”太子是有属臣的,还不只一个,这些人也就拍拍马屁而已。
“哦!你说说看。”太子来了兴趣。
“遵旨!依微臣之见,如果他们胜了,功劳自然是殿下您的。如果败了,正好可以找个借口除掉他们父子,到时候就是皇上亲自过问,也无话可说,他们虽然打的是头阵,可除了他自己的亲兵外,全都是老弱病残,看来他们父子这次赢也得死,输也是个死,咱们也可趁机报十年前的一箭之仇。”他说的是十年前李贵妃遇害的那天晚上,当时的韩将军是禁军统领,他管着京城的各处门禁,他放过水户后就依例关下城门,当时还是皇子的太子在城门口软磨硬泡了个把时辰还不得其门而出,最终无功而返,就这些水户愣是活活的折磨了皇后与太子十年之久,他们能不恨之入骨?
“你不提这事,本宫还把它给忘了,还有那个药铺,本宫越来越觉得可疑,那野种分明进了那里,却不见他出来,从最近两天侦察的情况来看,里边住的绝不只那么几个人,还有女人的声音传出,黄三,今晚你就去铲平它,里边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别让任何一个人见到明日的太阳,尤其是那个掌柜,狐假虎威的看起来还有点本事,听他口气,是父皇派来的人,当心点,别落在他手里,你可是连坏了本宫两件好事。”太子咬着牙说,他所说的两件事是指放跑了何叔与九儿,又没能杀掉使臣。
“是!在下遵旨,等过了子时,在下保证他们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先杀后烧。”黄三爷恶狠狠的道,这些天来他也快被气爆了,他也搞不明白,怎么一到了大散关就处处不顺。
“烧就免啦!只要让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行,如今八皇叔在这儿,别让他搅进来,今后但凡与他在一起,咱们都绕着走,反正惹了他比鬼上身还难缠。”太子对八王爷即恨又怕,无可奈何。
“三叔,上次你干的可不怎么样,这次可要利落点。”曹少庄主提醒道。
“属下一定做得干干净净。”黄三爷又保证道。
梁上趴的两个人听得津津有味,上边那个大概趴得太久了,手脚有点麻木,想换过好点的姿势,就在他手肘抬起的一瞬间,一小撮灰不知不觉的掉了下去。此时黄三爷正要转身离开,猛然间,一道淡淡的灰痕打鼻子跟前悄无声息地落下,他立马瞪大了眼,心道:无风灰自飞,必有古怪。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同时朝上指了指。上边的那位突然见到有两条人影腾空而起,朝他扑来,吓得差点没尿裤子,正要起身反击,不曾想,下方横梁上的那条黑影突然腾空扑了出去,然后就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和“呼啦啦”的掌风,扫得大堂上的灯火扑愣愣的乱晃,有好多都被劲风压灭了,大堂顿时暗了下来。梁上那位“君子”抹了一脑门子的冷汗,暗道:乖乖,好险!他不是别人,正是邓关。上人家家里偷东西,这可是头一遭,要让他老爹知道了,非打断他“狗腿”不可。
下边三人以一敌二,斗了有三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来者何人?”太子问道。
他们三人停止了打斗,各据一方,全神戒备。“老夫想到哪就上哪,你管得着吗?”听声音就知道他是个老者。
“阁下藏头露尾的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黄三爷嘲弄道。
老头当然听得出他狗嘴吐不出什么好牙来,“黄老狗,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啦!老夫还以为你早死了喂狗呢。”这老头的嘴还真够损的。
可黄三爷却一直想不起他还有这么一号“故交”,他这话说的还真够气人的,黄三爷怒不可遏,“既然是故人,老夫就得尽尽‘地主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