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这就去准备,保准让他香喷喷而来,臭哄哄而归。”
次日,日上三杆,丁谓果然又准时出动了,牙旗招展、鸣锣开道,丁谓得意地骑着高头大马,前后虎贲卫护送,左右御林军押阵,威风凛凛、好不惬意。被押在囚车内的晴儿与白姑娘身上到处是烂菜叶、臭瓜皮,双目无神、面容消瘦,显得无比可怜。那些不懂事的大人小孩追着看热闹,不时扔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两个姑娘糊得不成人形。丁谓非常得意地回头望了一眼囚车内的两个姑娘,咧嘴正想笑一下,冷不丁,一个鸡蛋飞来,正中乌纱帽,一下子溅了他满头满脸,一股浓浓的恶臭传来,简直令人作呕。这鸡蛋都坏成了黑色,天底下就再没比这更臭的了。
“啊--呀!”身边护卫的御林军捂着鼻子,率先四散而逃。
“大胆!”丁谓气急败坏!还没说完,更多的鸡蛋飞来,现在他与囚车里边的两个姑娘没什么分别了,甚至更臭得空前绝后。
“抓、抓起来!”丁谓差点从马上栽下来,还好,他的管家比较管事,立马冲了上来,扶住他,捏着鼻子将他官衣、官帽全都月兑下来,还好,有备用的。
几个如狼似虎的御林军冲进人群之中,逮了几个扔鸡蛋的,拖到丁谓跟前,由其发落。
丁谓被臭得几乎断气,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指着这几个“刁民”,怒气冲天地吼道:“大胆!谁、谁让你们往本官身上扔啦?”
“冤枉!大人!天大的冤枉!小的本来是要扔这两个小娘子的,怎奈小的们天生偏光眼,结果将臭鸡蛋全扔到了您身上,小的冤呐!”几个一起喊冤。
“你们是偏光眼!骗鬼呢!抬起头来!”丁谓喝道。
这几个家伙抬起头来,让丁谓仔仔细细地看,果然,全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有偏光眼、还有斗鸡眼,甚至还有独眼龙,没一个正常的。
“混、混账!”丁谓气得结结巴巴,“谁、谁让你扔的?”
“这是规矩呀!一游街示众,小的们都扔。”
“混账!来呀!给本官狠狠地打。”丁谓气急败坏。
“哎哎哎!你们这一大堆人这是要干嘛呀?想打群架呀?”八王爷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正费力地挤进来,“啊哟!这是什么味道!如此臭不可闻!”他捏着鼻子直扇风。
丁大人一见是八王爷,心里别提有多闹心了,在马上朝八王爷拱拱手,“老臣见过八王爷,老臣腿脚不便,望王爷见谅。”他心里直打鼓,这小子出现在这儿会有什么好事呢?这些臭鸡蛋会不会是他找人干的呢?“
丁大人客气,大人腿脚不便,就不要骑如此高大的马,万一马失前蹄,将脑子摔个不灵光,这可如何是好哇!”八王爷奚落道。
丁大人这个气呀!可人家是王爷,挨了咒还得陪着笑脸,“老臣多谢王爷关心,老臣定当谨慎稳妥行事。”
“这就好哇!这也是我朝之‘福’哇!偌大年纪,还来游街示众,的确乃我朝‘栋梁’哇!”
丁大人听了就很不是滋味,什么叫“我偌大年纪还来游街示众呀!”这是我在示众嘛?“王爷,这是她们在示众,老臣这是公干,嘿嘿!”他不得不纠正道。
“哦!果然是两个姑娘,大人,你好雅致哟!”他装模作样地凑过去,其实他早就知道是谁了,“哟!这姑娘长得可真不赖,你瞧这模样,唇红齿白、玉树临风,虽无沉鱼落雁之容,也无闭月羞花之貌,却有一种天然的美感,浑然天成、珠圆玉润、完美无瑕,本王甚是喜欢,呵呵!”晴儿看他一幅登徒浪子模样就来气,可偏偏又无言反驳,只得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王爷,这、这可是犯人。”丁大人不得不提醒道。
“犯人?判了没有?”
“还没呢!”
“那就不是,哎!丁大人,本王有点替你担心呐!”
“王爷所谓何事?”丁大人不解地说。
“大人家中有母大虫一只,要是她知道今日大人带着如此两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游街,醋坛打翻,你可就麻烦喽。”
“咳!瞧您说的,老臣是押着犯人游街示众,不是游街,下官这是公干,她一妇道人家还能干涉家国大事不成?”丁大人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八王拿他开涮,不过话得说回来,丁大人天不怕地不怕,还真怕这母老虎来打架。
“不怕就好,不说这个啦!过几天就是本王大喜的日子,你是不是在家歇歇,别搞这些破事坏了本王的兴头。”他这话不无威胁的意思。
一听八王爷有喜事,丁大人来了兴趣,凑了过来,谄媚地说:“王爷的大喜日子是不是要娶王妃啦?”
“你也知道,本王老大不小了,皇兄对这事操碎了心,前些日子本王相中了一个姑娘,那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漂亮,你瞧,本王是不是瘦喽?这都是想的,没日没夜地想,无时无刻地念,哎哟!本王这心啦!全飞到那姑娘心上喽。”八王爷轻摇着脑袋,活想要将“某人”给气死一般。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爷您不但没瘦,看起来倒越来越有神气,给老臣透露透露,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福气?”丁大人极想知道这事,因为他将这事到皇帝跟前一说,铁定又是大功一件呐!
王爷故作害羞的模样,扭扭捏捏不肯说,他的这番表演全是当着晴儿的面干的,害得她寒毛倒竖,“这是本王连圣上都还没禀报呢!”
丁大人下得马来,侍立一旁,“王爷就别藏着掖着啦!看在老臣如此上心的份上,就别逗老臣啦!也好让老臣早点准备贺礼呀!”
“你真想知道?”
“你没看到老臣脖子都等长了吗?”
“那你可是第一个知晓的,你一定得备一份大礼,否则我跟你没完!”
“那是当然,王爷能将这喜事告诉老臣,那是老臣的福分,到时候老臣一定送上一份能让王爷摆得上台面的大礼。”
八王爷揪着他耳朵就掰了过来,故作神秘又大声得心怕他人听不见似的说:“这姑娘呀!可是江南大户人家的闺女,不但人长得美不胜收,而且知书达理,刀枪剑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脾气,与你家母老虎有得一拼,不过,人家温柔的样子才叫人无限怜爱呐!呵呵!”
“那到底是谁家的闺女呀?”
“还有,人家可是官宦门第,将门之后,官还不低呐!”
“到底哪家有这福气呀?”
“这本王就不能说了,否则你到皇兄那儿抖落出去,本王这戏可就全砸了,本王还想着给皇兄一个惊喜呢!”八王爷板着脸。
丁大人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打着哈哈道:“难得王爷如此上心,圣上一定龙颜大悦呀!说实在的,王爷是得找个王妃了,老臣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丁谓心说:给你找个老婆,你不会有事没事到处瞎逛、成天变着法儿害人了。
“好啦!本王还有事,你接着游街示众吧!”
“咳!老臣哪还有心思游街呀!再说了,八王千岁大喜之际,老臣就算再不识时务也绝干不出这等败兴之事呀!到时候可别忘了赏老臣一杯喜酒哇!老臣这就打道回府。”
“大人客气,到时候,本王定与大人痛饮几杯,只是,这姑娘看着挺可怜的,这些日子就别为难她,待本王娶得美人归,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一切但听王爷吩咐,哈哈!”
丁大人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完全忘了刚才被臭鸡蛋猛砸的愤懑。进得门来,果然发觉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偌大的尚书府里边静得有点离谱,弥漫着无穷的杀气,平日里吆五喝六、人模狗样的几个门丁也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后头不敢出来。
“怎、怎么回事?”丁大人心惊肉跳地小声问道。
门丁不敢开口,极为畏惧地往里指了指。
“怎么啦?是不是夫人又……”丁大人颇有预感地小声道。
一个门丁左瞅右瞅,一幅豁出去的模样,“大人,不得了啦!醋坛子又打翻啦!您可得小心着点呀!”
“到底出了什么事?”
“刚才有人说大人带着两个漂亮姑娘游街去啦!”丁大人吃了一惊,心说怎么传得如此快呢?
“混账,怎么说话的呢?老爷不是去游街,而是示众!不懂别乱说,小心本老爷割了你们舌头。”丁大人骂道。
“大人,您先别割小人舌头,看怎么先摆平这事吧!那火大得都能点着房子啦!”
“要不给你换件厚实点的衣裳?”有门丁提议道。
“还有,您这身官衣也不宜穿,要是扯碎了,明日还得上朝呐!”
“是啊!大人,夫人发起脾气来,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呀!”
丁大人见这帮小子说得太过分,太没将自己当回事,戳着他们鼻子就是一顿臭骂,“混账东西,老夫才是这儿的主,老夫乃三品大员,后头有圣上撑着,还怕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成?哼!”
“算小人多嘴,您请。”门丁腆着脸道。
丁大人整整衣冠,清了清嗓子,极力装出讨好的样子,小步快跑着,边跑边叫着,“咳咳咳!哎呀!夫人啦!大喜事呀!天大的大喜事!”后边门丁见这模样,一个个全笑岔了气。
“哼!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跟那个狐狸精跑啦?”里边传来丁夫人的虎吼之声。
“哎呀!夫人啦!这是天大的冤屈呀!下官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呀!”他在夫人面前都谦称“下官”。
“那你说有什么大喜事?难不成你想娶小狐狸精不成?”
“不是的,夫人,是八王爷要娶王妃啦!”
“哼!竟敢骗老娘,我看是你贼心不死,想再娶一个,你嫌老娘过时了,对不对?”
“这真的是八王爷要娶王妃,下官可以对天发誓。”
“哼!就你这点下水也敢骗老娘,王爷娶亲是何等大事,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灼之言。京城里哪个不晓得,八王爷连个相亲的对象都没有,他娶谁?”紧接着,里边传出砰砰砰的打击声,夹杂着丁大人鬼哭狼嚎的惨叫,然后,就见他一瘸一拐地出来了,果然鼻青脸肿,官衣破碎,一根帽翅冲天,一根不知去向。
“爱卿,你穿的这身破烂来见朕是什么意思?来寒碜朕呀?”皇帝见丁大人身上披一块吊一块的,帽子也扁了,不悦地说,如果不是小皇子回宫,丁谓少不了一顿臭骂。
“圣上,老臣冤啊!”受了老婆气的丁大人哭诉着。
“什么意思?谁冤枉了你呀?”言外之意是天下还有哪个敢冤枉你呀?
“这都是家中母老虎干的,那娘们不但撕烂了老臣的官服,还踩扁了老臣的官冕,故意害得老臣在圣上面前失礼,望圣上给老臣主持公道。”
皇帝听了这话,哭笑不得,“爱卿呀!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这官司朕也帮不了你呀!忍忍吧,忍忍就过去啦!”皇帝好言安慰道,“至于你身上这套破烂行头,不要紧,朕再赐你一身就是啦!只是今后注意点,别又让你家那母大虫给扯烂就成。”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丁大人虽然被老婆弄得很没面子,好歹皇帝赐了官服,当然又能好好炫耀一番。
“丁大人,是否还有事要朕替你作主的呀?”皇帝遮挡着嘴,乐不可支。
“喜事,大喜事呀!”丁大人破涕为笑、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说着。
“哦!你够倒霉的,怎么会有大喜事呀?”
丁大人就将在大街上遇到八王爷之事原原本本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完了,皇帝皱着眉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亲自跟你说的?”他不安地问道。
“老臣岂敢在圣上面前造次?这全是八王千岁亲口告诉老臣的。”
“不可能吧!以前要他相个亲就好像要他命一般,这回,他倒自作主张来啦!这不是有什么阴谋吧?”皇帝才不信这小兄弟会让他如此省心。
“八王千岁说啦,明日早朝就将亲自提出,而且听说那王妃乃江南富贵人家,还是官宦之后,这真是万岁之福,王爷之福哇!”
“此事如果当真,朕定当好好赏赐爱卿。”
“如此老臣就先行谢过圣上。”
“丁大人,你说在游街示众的时候曾经遇到八王爷?”吕相问道。
“正是!”
“八王爷可有阻拦?”
“并无阻拦。”
“哦!居然有这事!反常啊!依他的个性,怎么会不对你大加嘲讽一番呢?”吕相觉得这实在不可思议,他连皇帝的心思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王爷,却一点也猜不透。
“当然,每次他见着老朽,一番冷嘲热讽是家常菜,他居然咒老臣马失前蹄,还说是老臣在游街示众,您说这可气不可气?不过这次老朽并未跟他计较。”
“你能与他有什么计较!”吕相嘲弄地说。
“您说的也是,就连圣上都怕他三分,何况老朽一个小小的臣子呢!”他这话自然是不软不硬地奚落了丞相。
“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他只让老朽早点游完街就回去,还说过几天他就要娶王妃,让老朽别干些让他扫兴的事……”他又将八王爷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然后你就回来啦?”
“他是王爷,老朽当然得听他的,再说了,他这婚事不也将圣上给愁死了么!”
“他要娶亲?老天,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哇?”吕相仰天长叹。
“您认为这是个阴谋?圣上也是这么认为的。”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事情只要他搅了进来,一定是天翻地覆,咱们不得不防啊!对了,那贱人现关何处?”
“当然是老朽府上。”
“今日他有没有问这小贱人的出处?”
“他并未问这个,只是如往常一般,他将这小贱人给夸了一番,自然是为了气老朽。”
“他说那未过门的王妃是江南大户人家,还是官宦之后?”
“没错!”
“那有没有具体说是哪家呢?”
“他总是这么神神道道,还说要给圣上一个惊喜。”
“不会是苏家吧!”吕相模着后脑勺费心心思地想着,得出这么个结论。再仔细一想,又毫无头绪。
“如今宫里头新来有三个姑娘,这三个姑娘他都见过面,而且也在王府里住过,诸葛玄的孙女是不可能的,他不是大户,年轻相差太大。欧阳玉儿乃犯官之后,也不可能。至于相爷所说苏泰和之女苏晓儿,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下官以为,不做二人想。”
吕相点点头,又摇摇头,脸色凝重,“你先回去,务必严加看守那小贱人,他这事等明早自见分晓,本相倒要看看,他到底耍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