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常州在熬过了多日的烈日后,终于迎来了雨天。徐明算了算,他来此也有三个月了。闲暇的时光总是寂寞的,徐明偶尔去彭府练剑,而大多数时间却还只是在自己小小店铺之中自斟自饮。
这一场雨清凉了常州的屋檐,地面,花树。也轻快了徐明的心情,为不可忧之事而忧,又怎能过的快活?徐明曾担心自己金蝉佛力被发现,后被发现又担心自己出城会被西明魔宗之人截杀。
可思来想去,自己人未动,心却动的太早。
徐明斜躺在藤椅上,自道:“酒真是好东西。”说着又饮了一口,帘外雨潺潺,八月也近了尾声。徐明也知道,是时候了。
徐明伸出左手,金色佛力氤氲的气雾在手掌心飘荡,幻化出云朵模样,不甚美丽。徐明静观了良久,轰的左手握紧,将那一团金蝉佛力捏的四散,当下起身,拎起白玉酒壶仰头一头饮尽。
却说这些时日,徐明功力剑法增长了不少,酒量也增长了不少。
此刻徐明又道出了那句话:“我有何忌惮!又何需忌惮!”他大袖一甩,天邪剑就从袖中飞出,也未涨大,就钉在了墙上,剑柄微微摆动,屋内却已没了徐明的身影。
李慕言自从徐明上次离去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他。她也曾去成墨阁几次,可徐明人却都不在,如此尔尔,两人就已有一月余未曾相见了。
李慕言望着窗外,雨打蕉叶之声不绝于耳。与徐明不同,李慕言的心情很是阴郁。对于李慕言而言,其实认识徐明并无多少时日,可或许是命,缘皆有天定,李慕言脑中就这么烙印下来了徐明的影子。
徐明没看到当日李慕言送出的信件,李慕言也误会了徐明当日所为。“难道一擦身,就是一辈子?”李慕言常常扪心自问,却不得结果。
“你这是离开常州城了吗?”李慕言不自觉说出心中所想,又道:“为何如此急着走,你不还说过要赠与我字画礼物吗?”李慕言叹了口气,心道,真是独自莫凭栏,徒添悲伤而已。
李慕言关上折窗,转身却望见了徐明一身白衣的身影。
徐明从成墨阁出来,便是准备向李慕言告别的,却不想惊动他人,便偷自跑了进来,来到李慕言房间,却就见得了这一幕场景,就听了一席李慕言的自语。
徐明心上泛起一阵涟漪,不过从未接触世间情爱的他此时却不知如何面对转身看过来的青碧身影了。李慕言心想自己适才所言恐怕被徐明听了个干净,也是尴尬。
“我要离开常州了。”最终还是徐明打破了静默,缓缓说道。
“去长安吗?”
“嗯。”
“何时走?”
“明日一早。”
又是一阵无言,徐明轻吐出一口气,掏出一檀木长盒,说道:“慕言,此物赠与你。”徐明不清楚自己对李慕言的感受,或许谈不上爱,也谈不上喜欢。只觉此人可交,或许只此而已。
看着李慕言接过长盒,徐明又看了看李慕言,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明早我去送你好吗?”
徐明停住了脚步,听着雨声传入耳中,涤荡着心潮,说了一声。
“好!”
直到徐明离去良久,李慕言才转而回过神来,请拆开檀木长盒,盒内正是那储灵蝶。储灵蝶旁是一张画卷,打开一看,是一身着蚕丝袖裙的女子模样,正是徐明初见李慕言之样。一滴泪珠滴打在储灵蝶的半边翅膀上,又净湿了画中女子的眉角。
成墨阁后室徐明的卧房之中,不曾点着油灯,或是蜡烛,却依旧显得明亮。却是那徐明手中的金蝉佛力在幻生幻灭,少年的脸庞在光与暗中交错,模糊了印象。
这一夜,徐明辗转难眠,环绕徐明的是那不曾停歇的雨声与一杯杯酒水。
常州城北门外是一排排的军营,朝廷调令下达的三千兵马已在三天前来到常州城。恰巧徐明出城的方向就是北门。
“各位无需再送了,都回去吧。”徐明望着眼前的两人,轻笑着说道。前两送行的是彭天与彭依依两人,至于李慕言,徐明却是没等到,他也不去想,一切皆有注定。
“公子此去一路顺风,到时高中状元,公子可要回常州城看看我彭天。”彭天哈哈笑道。“那就呈彭家主吉言!”徐明却是抱拳行了一礼,“这些时日,还要多亏彭家住照拂。”
“公子客气了,还要我彭老儿多谢公子救小女之恩才是。”彭天也赶忙抱拳行礼,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听着两人互相客气,旁边的彭依依噗嗤一声笑了,说道:“爹爹,你还是莫要再耽误徐公子行程了,再这么下去,怕是午时公子还走不了。”
听女儿说话了,彭天也是一笑,“倒是不错,那徐公子,我这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说着彭天郑重的握了握徐明的手,“公子此去山高路远,一路小心,还望珍重!”
徐明只道了一句,“再见!”说着,跨身上马,一会儿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徐明!”一声大喊从身后传出,彭家父女二人皆是回身望去,只见身后一路子踉跄着跑来,仔细一瞧,心道,这不是李家女儿李慕言嘛,与公子有何关系。
却说李慕言昨日哭了一夜,临到凌晨却是昏睡了过去,再一醒来,天色早已放亮。李慕言怕自己误了时辰,赶忙跑来,却还是只望见了一个远远的背影,当下就当着彭家父女的面捂住脸庞,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的李慕言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抬起头,却是徐明气喘吁吁的样子。“还不起来,那么大人了还蹲在地上哭,成何体统。”却说徐明自从修炼了这金蝉佛力,五识皆有长进,所以隔了老远依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名字。回头一望,就见得是李慕言,当下弃马飞奔了回来。
李慕言此时却是破涕为笑,起身一下抱住了徐明。软玉在怀,徐明却是心思百转千回,他已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拍了拍李慕言的肩膀,看着李慕言望来的眼神,说道:“你可愿随我一同去长安?”李慕言又笑了,与徐明紧紧相拥。
两人抱了一会儿,才想起还有旁人在呢。不过徐明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拉着李慕言的手来到彭天身前,适才自己弃马跑回,如今那马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当下只好向彭天借马了。
彭天倒也算是过来人,知道徐明的意思,未等徐明说话,就将自己身旁黑马的缰绳递给了徐明。徐明哈哈一笑,翻身上马,又一手将李慕言拉到身前坐下。
回头抱拳又说了声,“保重!”便加码一头扎进薄雾中。
彭天也拉起女儿的手,说道,“回吧。”一会儿,常州城北门这儿就再也没了人影,直到阳光刺破雾气良久,进出城的人们才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