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天高举起手中的长剑,他没有言语,也没有嘶吼,“啪!”彭天左手马鞭轻击了一下,胯下的骏马就嘶吼一声,向着堵住众人去路的郑城峰一干人冲去。
马蹄声愈来愈大,剩余的三百骑皆是无声,就这样随着彭天向着前方众多的敌人冲去,李有财亦然。
无声的,往往更能震慑心灵。骑士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透露出一种意味,我想,在人的文字中只能四个字能够形容:视死如归!若要加个形容,那么就是:舍我其谁!
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对手,郑城峰对眼前冲来的三百重骑也感到了丝丝敬佩,当然,这不会动摇他杀戮的决心。
敌人,终究是敌人。
“弓!”郑城峰身旁的副官大吼着,他跟随了郑城峰多年,可惜却不曾学到点什么。譬如,郑城峰此时的淡然,从容。副官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异,瞳孔内闪烁的也是惧怕的光芒。他没有盖世的武功,或许这可以成为他不能冷静的原因,又或是借口。
郑城峰的亲兵们有着迥然与普通东晋军队的军纪,每一个重骑倒下时带走的数倍于己的生命并不能动摇这些亲兵们的战斗意志。
相反,血性更激发了不少。显然,在这一点上,亲兵们比郑城峰的副官要好的多。大人们嘛,毕竟总是养尊处优的。
剩余的弓骑们闻令纷纷扬手抬起长弓,箭矢又是如雨般的泼洒先向浩浩荡荡冲来的重骑们。
可惜,这只是少数,一件完好的重甲足以保存骑士们的性命。郑城峰觉得,他也需要这样一支军队。他知道,今日若不是早有防备,且数量数倍于敌,那么情势就不那么简单了。
铁蹄踩过了前排倒下的重骑,然后依然稳健的向着郑城峰冲去,骑士们意志犹如千里重山,端的是不动如山!
没有惨叫,尽管倒下的骑士们被前赴后继的队伍踩成了肉泥,可依然没有喊叫。这一刻,马都被感染,甘愿赴死,也不曾嘶吼。
马蹄踏起一阵阵的水花,那水花,是血色的。
“盾!”郑城峰的副官再次嘶吼道!手中的令旗挥舞的十分急促,以显示他内心的不安。郑城峰颇有些恼怒的扫了眼身旁的副官,可惜郑城峰眼神中的警告完全不能替代副官眼中的惊惧,所以在郑城峰的耳中,这声音依旧那么讨厌,且尚未停止。
盾卫们依言冲上去,严苛的军纪让他们在生死之时不曾畏惧,郑城峰觉得就这一点,他也足以自傲了。只是,勇气不代表实力。
两兵终于相接,此时手持百锻精钢剑的骑士们倒是颇有当年曹孟德手下剑卫羽林的味道。他们有着同一样的凶悍,和同样的自傲!
郑城峰知道是时候了,他需要手下的士兵来表达他们的愤怒,因同袍被扼杀的愤怒。以及,他们的血性,这是他们对自己的证明。但是他不需要不畏的牺牲,如果他可以做到不需要这些牺牲便可以达到目的的话。
“彭老儿!来与我一战!”郑城峰大笑着,甩手挑飞了一名骑士,重甲对于他而言,此时却有些毫无意义!
彭天浸泡在血雨中,尽管喊杀声已经近乎堵塞了他的耳朵,但就郑城峰的声音而言,彭天到死都能听得见!想要自己性命的人的声音,永远是极富穿透力的,而且相当刺耳。
“彭兄,不可去!”李有财看到了彭天眼中的战意,他不想阻拦,但他知道两人一战的结果,或许今日大家都会死在这儿,但现在对于李有财而言,显然还不到时候。
“李兄,你也不必拦我,你我二人有带兵之能,却无统兵之才。此番一战,就算那郑城峰无那高深武功,今日你我二人恐也不得善终,如今,结果似是已定!那我就必要战上一场了。”彭天略显沧桑的话语间带着足够的坚定和异常的豪迈,完全不复他在常州城,在徐明面前低调的模样,也许,只是因为一个名字,彭依依。
李有财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所做是对还是错,他无从考虑,也许时间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换了选择。
只是,如今的他只能无奈,他做出了选择,而人生本就是条不能回头的路。
他放下了拉住彭天的手,“或许多年的行商生涯,让我早已失了当年的豪情万丈。”李有财心想,“也罢,那就最后疯狂一回。”
想到此处,李有财笑了。
“彭兄,话已至此,我也就不拦你了!若你得胜归来,我陪你痛饮三日。”说着李有财一笑,转了口风,又说道:“若你彭兄死了,那我就陪你去拿地府黄泉再痛饮三天!”
彭天倒是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又有点儿眼眶湿润。
“你老小子也不盼着我点好!”彭天打了李有财一拳,便没了下文。
他一拽缰绳,便冲向了郑城峰。李有财静观了片刻彭天的背影,才听到彭天的话语声将将传来:“你且看好!我彭天今日就是死!也要拉下他个胳膊来。”
李有财又笑了,两人今日的对话倒是与那刚出家门的少年一般,没有轻重,没有深思熟虑,只有玩笑,与玩笑间的畅然,豪情!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李有财微微一叹,他从坏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若是战败了,那便同死吧。”李有财看着手中华丽的匕首,叹了口气。
这是一场浩劫,当权者引起的浩劫。
人的欲念是无穷大的,所以当权者们能牺牲的,也就是无穷大的。至于代价,那不是他们要付出的。
付出代价的,只是如彭天与李有财一般的小人物。彭天和李有财若是死了,或许还有些许人会记得。可,常州城中的百姓们呢。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众生皆要如此,做到又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