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姬终于愿意开口,去揭开那段尘封已久的历史,早已泛黄的章节。
“那时,我还如你这般年纪,天资也算不凡,加上皇室背景,便进了央阁,精学琴艺。每个人都有年少的时候,张狂,任性,冲动,时逢纪国十皇子也在央阁,见色起异,想要凌辱于我。可是那十皇子就是一个酒囊饭袋,反遭我诛。纪国乃当世第一强国,兵强马壮,虎视眈眈,皇子被杀的消息传出后,皇室雷霆大怒,就要挥兵东进。远国怕遭亡国之灾,连忙昭告天下,将我逐出族谱,并且上贡无数金银,才算阻止了这场国祸。央阁不管世俗是非,我逃出了央阁,却孤身一人身陷纪国险境,纪国无数人追杀我,我几乎走投无路。
这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百花教天花婆婆救了我,并收我做了弟子,纪国强盛,可当时邪教也如日中天,纪国无奈,只好放弃追杀。从此,天下便没有了萧姬,只有魔姬。”
听着魔姬的诉说,晓示也是手心出透了汗水,背后一阵凉气,眼前的女子竟然有如此不平凡的经历。这段历史,恐怕连楚垚都不知。
故事继续着,“我自幼练琴,本命物亦是琴,凭借着魔音功,替百花教抵御数次强敌进攻,让百花教在邪教中的地位稳固了很多。直到不久之后恺氏先主的出现。
先主一人一剑,竟是连破邪道五门,天花婆婆也难逃一死。白马堡以迅雷之势席卷了邪教,五锦使也同样是锐不可当,我也是在那时遇见了楚垚。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我对他一见倾心,白衣胜雪,倜傥风流,脸上时常挂着温煦的笑容,唇下一曲笛鸣更是犹如天籁,让我心陷其中,无法自拔。”
魔姬说到楚垚,冷漠的脸庞出现一抹神采,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痴情的一笑。
一笑倾城。
“他倒也懂得怜香惜玉,见我抚琴甚好,就饶我一命。邪教大败,落荒而逃,恺少堃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白马堡没有全力追击,所以才有了邪教余孽。之后,邪教残余与白马堡又互相剿杀数次,我和楚垚又接触了数次,我才知道,原来他也钟情于我。听到他亲口和我说喜欢我,那一刻,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可终归是道不同,天花婆婆对我有恩,我不能放手百花教不管。那时先主的雁湖一役陨落,白马堡正是多事之秋,他同样也不能背信弃义,或许是天命弄人,最后,我们还是陌路人。”
看着魔姬又逐渐黯然的眼神,晓示不禁心头一痛,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无法走到一起,难道真是天意吗?
“姐姐糊涂,如今邪教亡了,是大势所趋,纵然是谁也无力回天,你维持百花教近二十年,早已并不亏欠天花婆婆什么,难道姐姐是墨守成规的世俗女子,竟连这一点也看不透吗?”
晓示心疼魔姬,更是心下焦急,两人十几年都等过来了,如今却因这一点而不能相守,岂不是要抱憾而终,真是遗恨苍生啊!
听着晓示的质问,魔姬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突然问道,“你有意中人吗?”
晓示一愣,被问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魔姬突然如此发问,心中想到居厅中的冷漠少年,螓首轻点。
“那如果你不能把你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你心爱的男子,你觉得你还配得上他吗?”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击打在晓示的脑际。晓示顿时面容僵持,惊诧的无法言语。
看到晓示的表情,魔姬又是自嘲的一笑,“邪教落败以后,龟缩到大陆各地,人心不古,我教的一个长老给我的饭菜中做了手脚,然后…然后夺了我的贞*,最后服毒自杀。我已是一个残花败柳,又有什么资格陪在楚垚的身边。”
眼泪如珍珠一般,滑过魔姬精美的容颜,敲打出断肠的哀歌……
晓示想说什么,如今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贝齿咬住殷红的唇。再华美的辞藻也不过是泡沫,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触即破。
“你应该知道,楚垚大哥是不会介意的,如果得不到你,他会更加痛苦。”
晓示不肯放弃,她还做着最后的尝试,哪怕仅有一点希望,她都希望让两者能走到一起。
魔姬用柔荑轻拭眼角的泪水,努力平复了心情,却掩饰不了那无尽的悲伤。
“我无法自欺。时间会抹平一切的,我从此消失,他就会慢慢忘了我。芸芸众生,那么多绝世女子,他还会找到另一个人代替我的。”
……
冬天的脚步临近,秋风愈加显得疯狂,老秋不甘心被冬姑娘驱逐,释放着最后的能量。
秋风怒号,山峦瑟瑟。
一个修长又落寞的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小阁门外。
楚垚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和魔姬的结局,却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魔姬竟然会果断拒绝他。自己苦苦等候了十几年的结果,就是那一句“谢谢你的好意吗”?
那一刻,心真的好疼,自己戎马倥偬二十载,多次命悬一线,可从没有这样疼过。这种痛是接受不了的痛,无论如何咬紧牙关,都摆月兑不了那种钻心刻骨的感觉。
那是一把利刃,慢慢地割开血肉,不见一滴鲜血,却持续地进行。
一刀,两刀,永无止境……
楚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曾经痴爱的女人,如今依旧痴爱的女人,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斩断了情丝。他相信曾经的真爱,这十多年一定发生了变故,魔姬一定有难言的苦衷,不然,她绝不会如此狠心,如此绝情。今天,刚刚有了一点起色的楚垚,就是要来问清楚,到底是什么,冥冥中阻隔了他的爱情。
就算上天入地,他也要挽留这一份情。
“楚垚大哥,阁内请”
恺若然感受到了门外人的落寞、萧索,想到他曾经仗剑纵横,快意人生的逍遥,心中亦不免伤感。只是这感情之事,终究是两人的事情,旁观者再清,也无济于事。
再想想自己的感情,又好到了哪里,至少垚姬二人深爱过,可是自己连敢爱的勇气都没有。
摇首而叹,恺若然不敢再继续思考下去。楚垚业已开门而入。
恺若然本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站起身,恺若然走到楚垚身边,抬起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移步就向阁外走去,可是未等出门,内室传出一个声音,声音中略显疲惫,阻止了恺若然继续前进的脚步。
“少主不必回避,小女子与楚垚之事两三语之间即可,还请少主在此为我做个见证。”
随着声音出来的还有魔姬和晓示二人,恺若然看向后者,晓示眼神复杂,流露着不忍和悲伤,让恺若然内心一颤。
魔姬冲着恺若然微微施礼,继而走到楚垚面前,抬头凝视着后者英俊的面庞,继而她动人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满足又凄美的笑容。
楚垚也望着后者,仍然写满憔悴的俏脸上那仿佛能融化冰川的笑容,双眼还有些微红,看得出是刚刚哭过的痕迹,精致的容颜像雨后的丁香,依稀可闻那馥郁的芬芳。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魔姬有些迟滞地抬起手,青葱玉指轻抚楚垚依旧苍白的脸庞,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柔情。
楚垚也抬起手,宽大厚重的手掌,握住魔姬冰凉的玉指,狭长的双目充满了温情,“当然记得。那时你双手律动弹出优美的琴音,却没想到我对魔音功有着天生的免疫,反被我一曲笛奏掳获了芳心。我记得你之后和我说,小的时候曾经暗自许誓,倘使此生能相逢音乐造诣比你高的人就托付终生。”
“可是为什么,我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记得当时的誓言了呢?”
楚垚握住魔姬玉指的手掌不自主的攥紧,内心难以平静,仿佛如果放松一点,那温柔的感觉就要跑掉,再也抓不回来了。
魔姬闻言,双眼顿时迷上一层水雾,刚刚树立起来的坚决的决心不禁微微动摇。可是就算把薄唇咬出一片苍白,也不肯让眼泪掉落。
不,我不能心软,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楚垚,放手吧,这样对你我来说都是一种解月兑。
“我曾经深爱着你,爱的刻骨铭心,我知道,你也一样。”魔姬嘴唇蠕动,倔强的对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如痴如醉的男人,心中一狠,毫不犹豫地抽出玉指。
“咝”,薄唇终于不堪贝齿的蹂躏,一抹猩红,跃然唇上。
“可是现在,我变了,我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童真的抚琴少女了。如果你强留我在你的身边,我会不开心,会难过,会再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