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李默和杜舒云便一同上门邀请里正一家到自家吃饭,刚开始里正是不答应的,哪有全家都去的理,可把那道理一摆上里正一家便是不再多话直接应了,里正一家人丁兴旺,在村里又颇有威望,这么一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日头偏西的时候杜舒云又让平安带着小肉包去叫里正一家,小孩子最是腻歪,不把所有人叫到是绝对不会罢休,因此这里正一家也便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只鸡和中间点了红点的馍馍,这倒是让李默和杜舒云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这是礼又沾点风俗,只好收了下来,当即杀了又做了一盘菜。两人直暗道这里正倒是个实诚的,不爱白占人便宜。
里正一家确实兴旺,只是李默一家还有个王胜,便是把两台桌子坐的满满的,凳子都不够,还是从里正家搬来了些。
男人们在院子里搭桌子喝酒,女人和小孩则是在厨房里搭了一桌,两边的食物材料是相同的,但是做出来的却有些许不同,男人们那桌子都是大块大块的,吃酒的时候尤为尽兴,女人那台子便是精细一些,并且顾及着有里正母亲这老人,东西也做的比较细软,赵大婶直夸杜舒云会摆弄,心思细能想的这般周全。
里正育有三男一女,头两个儿子都已经成亲,大儿子赵大山这边也有了一男一女,二儿子赵大河膝下一个刚周岁的儿子,小儿子赵小河也十七八岁该到了说亲的年纪,女儿赵小溪则是最小的,只有十四岁。
说也奇怪,别看赵大婶和里正都是能说会道,十分会来事,可是除了赵大婶其他女眷都是放不开的人,两个媳妇一进门头就低低的,只会去找活干,夹菜的时候也不敢放开,总是一副拘谨的模样,而那小女儿赵小溪更是不像山村里的姑娘,长的十分秀气,羞羞涩涩的模样,要不是几个孩子都比较闹腾,把气氛打开了,又有赵大婶在中间参合,这桌上吃饭还真是有些别扭。
山娃子和张大嫂原本是不想留下的,说自己是给人干活的,这上桌不像那么回事,可却被杜舒云拉下,而当时赵大婶也过来劝了,说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没有城里人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让他们踏踏实实的坐下来,也正好絮叨一下,还有些活需要大家一起说道说道呢,一听这么说张大嫂也不好拒绝,便是留了下来。
山娃子觉着自己挺大个人了,窝在一堆小孩女人堆里总觉得不像回事,可去男人那桌又小了也不自在,杜舒云看他实在别扭便给他夹了一盘菜,让他端着碗到主屋大堂吃去,结果小肉包一看也按捺不住了,也要端着碗跟着去,其他小孩也被引的蠢蠢欲动,杜舒云便由他们去了,不过叮嘱必须吃完,不能浪费一点,里正家那边的小孩看赵大婶也应了,便欢欢喜喜自己搭桌吃饭去了,没一会一群小孩便是打成了一片,那叫唤的声音比男人们那桌吃酒的声音还大。
女眷这边后来吃着吃着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不过除了赵大婶跟杜舒云亲些,其他还是有些生分,倒是和香儿打到了一起,杜舒云虽然很努力与人打到一起,可是自身散发出的气质总是不经意与人产生了隔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女眷这边吃的比较快,但是也不急着散席,赵大婶拉着杜舒云两人说起话来,“大妹子,我听你叔说你要给香儿月兑奴籍?”
桌上其他人自己有话絮叨,赵大婶又故意压低声音,因此倒是没注意两人在说什么。
“是啊,香儿与我情同姐妹,以前便是想把事办了,可是当时我仍在闺中这事不好办,如今有默哥主事倒是顺利了,只是还请赵大婶你们不要往外说,我怕别人知道香儿曾经入过奴籍影响今后她的婚事。”杜舒云不放心的叮嘱道。
赵大婶却是不在意,摆摆手道:“这话倒不会刻意往外说,只不过想瞒住倒也不是这般容易的事,但你倒不用担心,大家都是穷苦人家谁能看不起谁啊,倒是不少人听了你这事,都说你虽然是城里来的姑娘,却没有城里姑娘那种势力,觉得你这人十分重情义的。”
“如此一来我便是放心了。”杜舒云笑道,没想到这么一出让她与村子里的人拉近了距离,虽然在杜府过的有些辛苦,可是也是什么重活都没干过,平日也就是绣绣花写写字弹弹琴,跟一只在田里劳作的村妇总是有些不同的,如此一来倒是件好事,至少不会被人刻意排挤出来。
“我看你们这屋子也收拾妥当了,要早些盘算春耕的事了,都说‘到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这季节可不等人,一刻值千金。”
杜舒云点点头,“劳烦你记挂了,我们这几日一直是在做准备的,原本担心人手不够、经验不足便找了张大嫂和山娃子帮忙,这下硬是不会耽搁了。”
“哎,他们倒是能干些活,不过还不是你们看他们娘俩可怜所以才帮衬着,原先你们大叔倒是有心,可是我们这家又不缺人手,又没闲钱,所以只能搁着,这般一来倒是解了难题,只是让你们有些作难了。”
杜舒云却回道:“哪的话,他们虽是孤儿寡母的但是干活极为利索,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就需要个当地人平时干活的时候提点一下,他们两才领一份子的钱,算起来倒是我们多占了便宜。”
“若是这般,那就再好不过了。”赵大婶直叹道,“今后若有什么难处你直接找我们便是,你大叔在这村里还算是能说的上话的,不用拘着。”
杜舒云笑笑答应。
正是春耕时,大伙第二天都要起早干活,因此这宴席很快就散了,没敢喝的太过头,里正临走时直夸李默两口子会做活,才来几天就把院子整理的妥妥当当不说,吃食味道那真是没的,明明是同样东西,做出来的味道却如此不同。
临走时杜舒云把从柳城带出来的一些糕点干活给里正一家捎上,推辞了一番这才收下,直夸这一家会处事,一家子便高高兴兴回去了。
两大桌子剩下一片狼藉,虽然有张大嫂在也费了些工夫才洗涮好,张大嫂和山娃子走的时候,杜舒云也塞了些干活和糕点糖果,两人感激不已也离开了。
一家子人多,烧水洗澡也费不少工夫,里里外外都忙完,等李默和杜舒云躺到床上时都已经是大半夜,李默没喝多少,脑子也还清醒着。
杜舒云便把今天赵大婶说的话跟李默提了,李默笑道想不到这么一出让他们在里正一家人心里有所不同,倒是赚到了,这村子虽都是外乡人移民过来落户,可是这大部分人原籍都是离这不远的,只要是人总会分帮结派的,他们这家哪边都不沾,今后在村里遇个什么事除了王胜都没人搭理,可这王胜又是个大光棍,说话也不顶多大事,如今有里正在,这倒是更容易在这村里扎根了。
“今天我问了赵大婶,这村里竟没有教书先生,这学堂都是开在镇里,周边的村庄要上学堂的都是到镇里,十分不方便,农家对这又不太看重,也没想着请个教书先生回来之类的,家里比较殷实的镇里边有人的才会把孩子送过去,如今这村子里的都是刚落户的,都忙着春耕置家都没空理这茬,里正也便是没想这些。”杜舒云颇为烦恼道,平安如今八岁了,按照前世的规矩都应该上小学二年级了,正是上学时候,平安原本也是识些字的,平安和小肉包的父母当时也是想两人能上学堂才想着送到杜府,可是如今这边是成了难题,镇上他们又不认识人,实在不放心把平安送到那,何况还有个还是个豆丁的小肉包,如此一来真是把两个孩子都耽搁了。
李默沉默了半天没吭气,杜舒云等了会,还以为李默给睡着了,用手肘推了推,李默一把把杜舒云揽到胸口,道:“听香儿说你的才学也十分好的,又带了这么多的书,不如你先暂时当当先生,等我们在这地方扎实了,再让两孩子上学堂。”
杜舒云觉得自己教教小孩倒是可行,以前也是师范毕业的,又有以前杜舒云的底子,对这个世界的学问倒是略知一二,后来在杜府无聊也经常看些书籍,教教两个孩子倒是不成问题,可是依然有些顾虑,“可我都没听过有女子教学的,只怕今后别人听这两孩子是女子教出的被人看轻了去。”
李默嘴角弯了弯,浅浅的笑了笑,“又不是正式的磕头斟茶拜师,只是教着识些字,认些道理,不至于荒废这些时光,今后比起同龄孩子落下一节,哪会有这么多讲究,况且一般只认学问不问出处,就算今后两孩子有出息,有人问起,那时候他们也早有先生带过,只推说是先生带的不就行了,你不用顾虑太多。”
“如此甚好,说真的这两孩子这么小,让他们独自到镇里我还真是放心不下。”杜舒云心里的大石头暂时落了地。
“两孩子有你这个嫂嫂这般操心,是他们也是我的福分,只不过……”
李默翻过身搂住杜舒云,夜色当空正好时,帐里春意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