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不管城里还是山村年味都渐渐浓了起来,村庄里的人都赶往镇上捎买年货,平日村庄里的人很少有时间和闲钱到镇上晃悠,到了年底便是借这机会去玩耍,因此经常一大家子出动,小娃子们最盼的便是这时候。
李家有老黑在,因此到镇上颇为方便,除了杜舒云大肚子没跟着凑热闹之外,其他人都至少坐着马车去镇上了一趟,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杜舒云笑称这可是得把人家铺子给搬空了。
两孩子尤其是小肉包,那可甭提多高兴,路途遥远又颠簸,他完全不在意,第二天要出门头晚兴奋的不想上床睡觉,若不是李默威胁若再是不睡就不带他去,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第二天一大早比大人还起的早,还那大嗓门嚷嚷,你们这些懒鬼快起床啦。
一路上坐在马车上也是又叫又嚷的,到了镇上更是见这个模模见那个碰碰,还好香儿一直看着,否则这人多真是怕他给挤没了,回去时候还兴奋那挨个数着买到的东西,快到家的时候才累的睡倒在香儿的怀里。
东西买的差不多就不再折腾出门了,毕竟大冬天的赶着个马车也挺受罪的。
“李哥在家吗?”
围在灶台边的一家人往门口望,原来是村里的丁二狗,缩着个背哈着气站在门口,杜舒云有些奇了,这人怎么上他们家来了,平日与这人并没什么交道,而且她对这人印象不太好,虽不是什么恶人,但那模样就是不讨人喜欢。
来者皆是客,李默道:“二狗子你找我们家有什么事?”
丁二狗搓了搓手,支支吾吾开口:“本来这年关的大家伙都挺忙,这事还真不太好开口,可是这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开这口。”
李默微皱眉,这二狗子是个二皮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起来,“你有话就直说吧。”
丁二狗道:“我想借你们家马车用几天,我知道这年尾都勤用这东西不应开这口的,可是要不是逼到绝处我也不会这么没脸没皮。”
杜舒云在旁边一听就想直接拒绝了,丁二狗这人她可清楚,平日就经常有妇人在那念叨,这丁二狗经常喜欢借人东西,诸如农忙时借人农具还迟迟不还,借人东西还不知道爱惜,每次还回来都面目全非的,农家人就靠那点家当过日子,他可好完全不把别人东西当回事,原本还觉得他们挺不容易的,一来二去连里正都不喜欢搭理他了。
李默也知道他那性子,便是想开口回绝了,丁二狗估模是猜到了,连忙道:
“我这也是万不得已,我叔病重我爷想赶过去看看,我小叔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若是不去怕是这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而我爷最宠也是这小叔,无论如何都闹着要去看一眼,可你们也知道我爷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方便,这不就想借你们的马车一用,也好了了他这心愿。”
丁二狗那叹气,直那说他小叔人多好,平日里多照顾他们家,说着说着眼眶里都含起泪,这般一来李默也不好拒绝了,便是答应把马车借给他,丁二狗立马笑的两眼眯成一条线,保证自个一回来立马给还了,一定会照料好的。
二狗子牵走老黑的时候,那雀跃的心情光看个背影都能感觉到。
杜舒云心里不知怎的总有些不踏实,“不知是我心存偏见还是怎么,总觉得借给他心里很不舒服。”
李默叹了口气,“知道这人不厚道,要不是话说到这份上,还真是不想搭理他,他爹和他堂哥人都挺不错的,怎么他就这么惹人厌。”
“这不是丁大婶吗,怎么在外边转悠快进来坐坐。”
杜舒云刚跨出厨房门,想去院子里拿些东西,便看到正在院子外的丁大婶,丁大婶便是这丁二狗的大伯母,平日也鲜少来往,不过她不似丁二狗那么讨厌,只是他们家刚好住的远,又跟杜舒云家正好两头,各自忙各自的,平时挺难碰到。
丁大婶一看是杜舒云,调整了一番便是喜盈盈向前道:“云娘,可是好久没看到你了,肚子都这么大了啊,还有几个月临盆啊。”
“早着呢,还有三个多月呢。”杜舒云模模肚子一脸欢喜模样。
丁大婶打量了一番,“看这肚子尖尖必定是个小子。”
杜舒云笑道:“都是自己的娃,不管闺女小子都好。”
“那是那是。”
“丁大婶赶紧进屋烤火呗,屋外冷的很。”
杜舒云把丁大婶领进屋,丁大婶与灶边其他人简单打了招呼,又把每个人都给夸了一遍,那嘴会说话的很,逗得人十分高兴。
“我也不说那客套话了,直接跟你说了吧,这次我来是想跟云娘学打红结,不知道成不?”丁大婶开门见山道。
红结就是那中国结,杜舒云大大小小打了不少,准备过节的时候挂在家里,喜气又好看。
“怎么不成,这几天都不知教了多少个了。”杜舒云笑道,这中国结无意中被一个人看到便是一传十十传百了,都觉得好看又喜庆,纷纷跟杜舒云讨教。
中国结会打了之后,只要有耐心倒也容易,丁大婶本来就是个灵巧之人看了几下便是知道了,直那夸赞杜舒云不仅心灵手巧为人还特别厚道,直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你再夸我可是要飘到天上去了。”杜舒云被说的都不好意思了,“对了,你们家小叔子好些了吗?”
丁大婶有些诧异,“小叔子?好着呐,他那两儿子都在镇上出息着呢,如今又开了个新铺子,这要到年底整天都忙的不行,于是我小叔子他们老两口都上镇上帮忙去了,这年都打算在镇上过了。”
这话说一落,大家伙便是奇了。
“二狗子不是说你们小叔子病重吗?还借了我们家马车拖他爷去看他呢。”香儿连忙问道。
丁大婶瞪大了眼,“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小叔子健朗着呢,我小叔子去镇上还是二狗赶马车送去的,还带上他爷一起去了,我一直那说他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可他爷最喜欢的就是这小叔子,楞是要跟过去打算一起在镇上过年,还说这下乡过年有啥意思。”
话落,顿时把大家给惹怒了,丁二狗说谎不说,这离那日借马车也有好几日了,也没见二狗还,这年底马车最是走俏了,有人想租都不定能租到,指不定他干嘛去了。
杜舒云有些不悦道:“那我们家的马车呢?”
“呃……”丁大婶为难起来。
李默道:“丁大婶你只管说,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丁大婶低着头,声音也没了底气,“这……哎,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说出来真是臊得很。”
香儿却是有些急了,“您就快说吧,丁二狗又干什么混蛋事了。”
丁大婶叹了口气,下了决心,“我也不妨说了吧,要是那黑马拉的马车是你们的,这几日我这小侄子都赶着它拉客做买卖去了,一大早就出去大晚上才回来忙活的不行,要不是有次起夜听到动静我都不知道家里还牵回了马车。”
王胜顿时跳了起来,“好啊!这个丁二狗竟然敢算计到我们头上来了!”
这到年末,拉货托人都是很赚钱的,这片村庄马车不多,更是不愁生意,其他有马车的人到年底都会做这生意,就算自个不做也会把马车租出去赚点小钱。
丁二狗觉得李家人心善又淡泊不问闲事,想着估模也不会专门去打听,只要嘴严实了就没事,哪怕被发现也没啥,他们性子好也不会如何,顶多到时候亏些分点钱给他们,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可是一想着有钱赚便是铤而走险了。
丁大婶急了起来,“哎哟喂,你们可别说是我多的嘴,到时候我们当家的可是要把我狠狠骂一顿了,还有我那弟媳更不是省油的灯,可要闹的天翻地覆不可。”
杜舒云连连保证,丁大婶这才稍微安心的走了。
李默和王胜后来出去打听仔细,这丁二狗怕露馅一直给外村拉货拉人,每天好几趟,于是两人便是守在一个必经的岔口把这丁二狗给逮住了,一见那情形顿时气的全身颤抖,毫不客气的把他狠狠揍了一顿,也不管马车上的人和货直接全扔一边便是把马车带回家。
据后来旁观者都说那日的李默简直跟罗刹一般实在吓人,平日那憨厚劲完全不见了,杀气腾腾的竟是没人敢上去劝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丁二狗被打的不成人样。
说道当时情景李默就要红了眼,这老黑从小便是伴着他,又通灵性跟家人一样,平日除了偶尔拉货拉人就这么闲放着,耕田时候有人建议他用马拉,他都没舍得,说老黑老了就让他歇着吧,他们又不是干不完这活,再如何他也不是那牛,老了怕是经不起这折腾。
而丁二狗可好,车上超负荷拉了一堆沉重东西不说,估模这几日一直在没日没夜的拖拉着,走不动便是用鞭子狠狠的抽,才几日不见,原本虽老仍十分强壮的老黑变得又瘦又干,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原本光亮的双眼变得黯淡无光,走起路来腿肚子都在发颤哪有还剩有半点当年威风模样,这马毕竟是老了,平日照顾的好没觉得,这么折腾几天便是老态龙钟不复当年。
那老黑一见到李默,明明是牲畜却是能感觉到它的受伤,满是疑问,你为何把我给抛弃了?
当给老黑喂食时它那急切模样,可没吃几口又停了,便是知道丁二狗不仅让他超负荷工作,还让它压根没吃好,这老黑平日可是被平安和小肉包好喝好吃的供着的,见老黑想吃又累的吃不下杜舒云和香儿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平安小肉包和老黑感情好,更是围着团团转,一脸焦急心疼模样。
李默自责不已,怪自己的妇人之仁竟然就信了这混蛋的话,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说罢还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事后也不就这么罢了,李默直接跟大家声明,若有人再跟丁二狗这般把算盘打到他们家,他决不轻饶,还牛哄哄的把一棵大树这么一剑给砍断。
大家伙都训斥这丁二狗真不是东西,良心被狗吃了,真是什么黑心钱都要赚。
这丁二狗被打的看不出原本模样却是没一个人给他说话的,饶是他那娘再怎么厉害也不敢出来吭一口气。
后来,大家伙都说这李家对你好就是掏心的好,可若是犯了他们的忌那凶狠也是相对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