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凄凉地打着卷儿刮过,如玥坐在地上,脚踝还是一阵一阵的泛疼。
妈蛋这种折磨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哭!
“徐家是有名的清贵。”坐如雕像的顾大少爷终于又开了尊口。
如玥不想在脚踝上停留注意力,连忙搭上腔,问道:“所以?”
“你的法子对他们来说,太难。”顾景逸声音寡淡,语若含冰。
原来他都听到了。
如玥看看顾景逸,又瞅瞅自己的脚,索性破罐破摔地松了身子,让挺得笔直的腰板也歇歇。还装什么大家闺秀、名门之女,能出那种惊世骇俗主意的人,在顾景逸这个典型古代男子心目中,早就已经黑化成煤球了吧。
“哦。”如玥怏怏地应了声。
应完这句话,顾景逸突然站起,转身,穿入一旁的连翘花丛中,离开了……
如玥:==果然被嫌弃了。
“玥儿!你这是怎么了?!”匆匆赶来的白筱连忙将如玥扶起,对身后跟来的两个丫鬟道,“把东西放下就走。”
一个身穿粉红比甲的丫鬟探过头来,担心道:“苏小姐没事吗?不如奴婢去禀报公主,请太医来看看?”
“不过是被小石头绊了一下。”如玥被白筱扶到石墩上坐下,端起款儿来,对那两个丫鬟道,“小事而已,不用大惊小怪!我和白小姐尚有事要谈,你们先退下吧。”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诺诺地退下了。
等四周无人了,如玥才嘶了一口气,疼得眼泪珠子使劲往下掉:“筱儿,完蛋了,我的脚估计是要废了。”
习武之人的基本技能就是推拿。
白筱小心翼翼地撩起如玥的裙子,褪下绣鞋,解开袜子,一只活色生香的胖猪蹄出现在大家眼前。她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你个没良心的!快给我看看啊!”如玥疼得龇牙咧嘴。
白筱用白女敕的小手慢慢地揉着如玥的脚踝,分散她的注意力:“你是孙猴子转世的吧,好好在石墩上坐着不行,非得走来走去,这下被绊到了吧?”
“额……”如玥本来想跟白筱吐槽顾景逸来的,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讷讷地赞同了她的话,“我不是觉得无聊,赏赏花嘛。”
白筱边揉边道:“我方才看到以慧了。”
“哎?她怎么样?”如玥提起兴趣来。
“咔!”
“嗷!”
白筱眼疾手快地捂住如玥的嘴,那声嚎叫才没有彻底发出来。如玥的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好了。”白筱放下手,又帮如玥将绣鞋穿上,自豪地昂昂下巴,“动动呗,看疼不疼了?”
如玥忐忑不安地抬了抬脚:呦霍!真神奇!居然没感觉!
她将右脚踩到地上,虽然走路不太顺当,但基本已经没事了。
“筱儿,你真是太强大了!这都可以!”
白筱得意地坐到石墩上,捧起一盏武夷岩茶,慢悠悠地喝着。
连翘花丛又传来轻轻的窸窣声,白筱耳朵尖,连忙走过去看,却不见有人。如玥小心地觑了眼连翘花丛,心虚地低下头。
“筱儿。”如玥道,“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脚受伤。”
白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不能说出去了,尤其是钟氏,谁知道她会怎么讲你!”
如玥和白筱是手帕交(即闺蜜),她与钟氏的敌对关系白筱也很清楚。白筱虽然心里弯弯绕绕少,但好在不蠢,并且武力值爆表,又很护着她,因此她很信任白筱。
“不讲这些了,现在重点是我这脚,怎样才能让人看不出来啊?”
“还能怎么办?没个三五天是好不全的。”
如玥急道:“那岂不是一定会露馅?”
“有我在,怎么可能露馅?”白筱以“你太弱”的眼神看了眼如玥,接着道,“今天你就跟在我身边,由我扶着,保证其他人看不出来!”
如玥激动地夸道:“筱儿你真给力!”
“给力?”白筱奇道。
“额,就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意思。”
白筱从善如流:“嗯,是的,我很给力。”
如玥:==!为毛在她面前的人都这么容易自恋呢?
……
嘻嘻闹闹间,日头也偏了一大半。
赏花宴的筵席摆在大花园的一大片空草地上。如玥以“我好久没见筱儿还有好多话要讲”为由,坐在了白筱身边。
太夫人没在意,苏如华一双幽幽的眼睛表现了她极度的哀怨:张郎已经四天没有给我送信了啊。
席间,苏如瑶的丫鬟打翻了汤碗,将一整碗甜汤洒在了苏如瑶裙子上。苏如瑶气得俏脸煞白,忙跟着丫鬟去更衣了。
如玥正大快朵颐着,空草地隔壁的海棠园里好像有尖叫声传来。
白筱放下汤勺,如玥搁下筷子,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熊熊的八卦之火。
这些平日里矜持端庄的夫人小姐们,都猴精地站起来,以“出了什么事啊好担心我们去看看吧”、“不会是有贼人吧我们也好派丫鬟去搭把手”和“哎呀我家姑娘不见了可担心死我了”为挡箭牌,一个个出溜到海棠园里看热闹。
粉白相间的海棠树丛里,一道金晃晃的光线闪来闪去。
那是一支金丝点翠的蝴蝶钗,如玥突然心生不安,感觉这金钗好像哪里见过。
绕过花树丛,女子发髻散乱,窝在花树下哭泣,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子刚从女子身上爬起来,不顾众人的眼神,使劲拍打袍子上的树叶草叶,一脸的气急败坏,但还不忘转过头安慰女子两句。
如玥如遭雷劈。
这女子赫然就是不久前才离席的苏如瑶!这副被强行和谐了的样子是闹那般啊!
姗姗来迟的庆阳公主瞪了眼男子,看了眼苏如瑶,惊慌片刻之后立马镇静了下来:“今日府内出了点事,诸位夫人小姐各自回府。靖安伯夫人和长兴侯府的太夫人,咱们都是自家人,本宫还有好些话没同你们讲,就先留着吧。”
她是宣德帝最宠爱的大女儿,即使在场的夫人小姐觉得“自家人”这三个字意味深长,但面子上没有露出来,还是恭敬地行了礼告退。白筱走之前给画眉耳语了几句,教她如何搀扶如玥才能不显露出痕迹。
一炷香后,场面肃清,乐平长公主听了此事后挥袖回了府,让庆阳好生解决。
苏如瑶还是哭哭啼啼的,太夫人和高氏都铁青着一张脸懒得理她。
“苏小姐不用担忧,本公子娶了你就是!”那男子终于把袍子拍干净了,抬起头对苏如瑶道。没想到愣在一旁的靖安伯夫人登时就怒了:“你怎么能娶她?她就是个庶出的!”
苏如瑶听了,哭得更是梨花带雨。
打脸都打到这地步了,太夫人若是不回护苏如瑶,倒显得长兴侯府怕了她靖安伯府一样!太夫人冷冷地道:“难不成顾二少爷是想不认账了?”
原来这位男当事人是靖安伯的嫡次子——顾景晖。
顾景晖分辩道:“本公子又没做什么?方才经过这里,见一条小蛇突然黏到了袍子上,使劲拍打之际才不小心撞到了苏小姐。本公子和苏小姐本不相识!”
但在那么多夫人小姐的眼里,这场景完全就是你顾二少要强行和谐了苏如瑶啊!
“听到了没?我家晖哥儿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庶女!也不会娶这个庶女!”靖安伯夫人一口一个庶女地嘶叫着,让如玥心生厌恶:这暴发户一样的老太怎么配做顾景逸的娘?太不着调了!
没想到顾景晖正色道:“母亲此言差矣,我既坏了小姐的闺誉,自然要娶她的。”
如玥:=口=!为毛这老太的子女一个比一个着调啊!基因不会出了问题吧摔!
太夫人和高氏的脸色这才稍霁,庆阳公主见事情有了定论,放下茶盅,道:“既是如此,明日就下文定吧,此事尽快解决得好,免得污了侯府和伯府的名声!”
靖安伯夫人撒起泼来,尖叫道:“休想!晖哥儿绝对不会娶个庶女当媳妇的!只要我在靖安伯府一日,这作死的庶女就别想踏进我伯府的门!”
苏如瑶浑身发抖,嘤嘤地小声哭泣。
与顾惜曼站在一起的顾惜淑也有些脸色发白:她知道嫡母讨厌姨娘,连带着讨厌自己,但没想到嫡母对姨娘生的都这般不待见。
顾惜曼摁了摁顾惜淑冰冷的手,叹了口气,上前拉住靖安伯夫人,道:“娘,时辰到了,也该吃药了。”
如玥差点就笑出声来:靖安伯夫人,药不能停啊!
“还吃什么药!你二哥就要娶个庶女当媳妇了!这对他能有什么助益!你也不跟着劝劝!”
顾惜曼低声道:“今日有头脸的夫人小姐都看到了,如果顾苏两家不结亲,苏小姐的闺誉可就彻底毁了。”
“哼!我管她死活!”
顾惜曼默了一会儿,准备继续劝。
庆阳公主已经不耐烦了,冷声道:“既然伯夫人不乐意,那就等伯爷和侯爷知道后再商议吧。”
“不必!”太夫人斩钉截铁道,“令公子花言巧语也好,所述实情也罢,今日大家都看到了,是你顾家少爷欺辱了我苏家小姐。老身明日就高坐明堂,等你顾家来下文定!如若不然,瑶儿自会一把将头发铰了,到庵里当姑子去!”
言尽于此,太夫人转身即走,高氏和苏如华跟着,如玥被画眉扶着,李妈妈在太夫人的示意下将苏如瑶边扶边拖着离开海棠园。
靖安伯夫人还在身后大声叫嚷:“就让那下作的庶女当姑子去!我绝对不来!”
如玥一阵无语,真不知道这靖安伯夫人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太夫人的言下之意是:如果你们不来,那好吧,长兴侯府和靖安伯府就此断交!想来,不管是靖安伯还是顾兴文,抑或是庆阳公主,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