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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寒料峭。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前那袭女敕绿色的轻纱照射到房内,为房内每一件物品都增添了一份朦胧的美感,也令倚在床头,微阖双眼的杜铃音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伴随而来的是那万分凄惶的哭喊声:“我可怜的音儿哪……呜呜呜……这老天爷为何不开眼,一连再地让音儿遇见这种事哪……”
杜铃音猛地睁开双眼,冷冷地看着像一只疾速行驶的马儿般迅速冲到她的面前,伸出双臂就想将她揽入怀的妇人。
这是一个约模三十出头的妇人,她上身穿一件樱桃红色绣浅金色云纹薄袄,下系一条朝霞红色绣大朵牡丹花百褶裙,外罩一件火焰红色滚白狐毛披风。一头青丝挽了一个坠马髻,右鬓戴了一朵红色滚金边牡丹绢花,斜插一对赤金红宝石凤簪,凤口衔着三串绿豆般大小圆润的珍珠,凤身和凤尾上镶嵌着细碎的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炫目的光泽,和耳上那对雕刻成凤凰的红宝石耳坠相映成辉,通身的富贵和气派。
不过,此刻,妇人那双弯弯的柳眉紧蹙,狭长的丹凤眼里不停地往外冒着泪水,苍白的面容上那清晰可见的黑眼圈,以及满脸的疲惫和憔悴,和仿若发自内心的担忧和害怕等情绪,都说明她有多么结关心爱护杜铃音。
杜铃音双眼微眯,立刻就猜测出了妇人身份——原主生母那不知隔了多少代的远房表妹,现在的继母,如今执掌整个相府庶物的宁夫人!
而宁夫人身后那个看起来十六七岁,容颜和她极为相似,通身的镶金嵌银,打扮得同样华贵气派的少女,则是原身的继妹杜如慧。
只见她穿了一袭火焰红色绣迎春花宫装,外罩一件淡粉色绣暗花滚白狐毛斗篷,长发挽成倭堕髻,额前垂着一枚特意雕刻成小只凤凰的红宝石坠,头上斜插了一对镂金雕刻的凤凰展翅发簪,凤口衔接着七寸来长的珍珠串,珍珠的最末端则饰以宝石角,右鬓又簪了一朵还带着点点露水的火红色牡丹花,
“宁姨,二妹。”
看似和往常一样的称呼,却在此刻杜铃音侧身避开妇人搂抱住她的举动时,令妇人愣怔住了,心里也莫名地生出一股不妙感,只觉得眼前这个往常从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小丫头,在她未察觉到的时候发生了一种不可逆转的变化!
而这样的变化……
想起今日早上府里下人之间流传的话语,再对比此刻布置得特别静雅,不复往常那让人不忍直睹的金红色相间的房间,宁夫人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难不成,这杜铃音还真因秦王退婚一事而受到刺激,从而彻底醒悟了?
心思转念间,宁夫人再次伸出手,不过,这次她只是轻拍了拍杜铃音的肩膀,就收回了手:“音儿,宁姨知道你心里很苦……”
“唉……”说到这儿时,宁夫人长叹了口气,一脸的伤感和无奈,“音儿,其实宁姨早就想劝你了,奈何往常宁姨不知该如何劝起,再加上你又是一个固执、任死理的性子,宁姨又没有多少学识,真怕说出来的话不中听,让你越发地气恼……但,到了如今,宁姨也不得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了……”
“音儿,你老实告诉宁姨,你是否真得爱那秦王,恨不能为他赴汤蹈火,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杜铃音还未回话,就只听得杜如慧脆声声地附和道:“娘,你这不是说得废话嘛!大姐若不爱秦王,能等秦王整三年?”
“不过,我觉得那秦王也太过份了!明明是他当年在太后面前许下愿娶大姐为妃的诺言,更深情款款地让大姐等他三年。如今他做出了一番成就,又得到了陛下的夸赞,终于如愿地回到京城,可,第二日他就上门要求退婚!这……这也太不将我们相府放在眼里了,又置大姐这么多年的深情厚意于何地?要我瞧,大姐,你就该立刻入宫回秉太后,让太后为你作主,看那秦王还敢如何讥诮、嘲讽、蔑视于你!”
“慧儿说得有道理。”宁夫人不仅未对杜如慧插话的行为给予批评,反而还满脸欣慰地称赞了句,然后又换上了一幅同仇敌忾的模样,道:“音儿,你和秦王的婚事是太后作媒,圣上赐婚,可谓天下人皆知,可不是那秦王想退婚就能退的!再说了,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事,凭什么三年前秦王要离开京城时,许下三年后荣归故里时迎娶你的诺言,却能在这三年后就变卦不说,还要以你‘丑如夜叉、不通琴棋书画女红管家、性子娇纵、嚣张跋扈、动不动就将人揍个生活不能自理’这些莫须有的谣言为由要求退婚!这……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就算他是皇子,那又如何,越国的律法里可有‘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条规定。更何况,说到底是那秦王背叛了你们的盟誓,你就不应该像以前那样将一切都压在心底,应该找上太后说明一切……”
越说,宁夫人就越发地激动,以至于那本苍白憔悴的面容也泛上了两团红晕,原本含泪的凤眼里也突兀地出现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火苗,整个人犹如被激怒的护崽母狮子般,让人看了就不由得生出畏惧害怕退缩等情绪。
就连杜如慧也同样气得脸红脖子粗,双眼瞪到最大,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若那秦王就在眼前的话,保不准她就弃了世家贵女必需具备的娴淑的规矩,而直接甩那秦王几个耳光以泄心里的怒火了。
当然,实际上,这只是宁夫人和杜如慧两人的错觉,在杜铃音看来,宁夫人和杜铃音两人的表现也未免太假了!
宁夫人和杜如慧两人不着痕迹地对望一眼,彼此都瞧见了对方心里的诧异——往常她们只需略作挑拨,杜铃音就会被气得失去理智,像她们期望的那般跑到秦王府前大吵大闹不说,更会跑到皇宫里找太后和皇后哭诉。
可,今儿个她们已说到这种程度了,杜铃音竟然面容平静,微垂双眸,仿若根本就没有听出这些话里的讥诮嘲讽之意似的!
这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