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踮起脚尖,以女儿家天生的优美舞步,飘然走至大哥面前。她像掠过薄冰的小鸟一样轻盈,旋起的大衣裙摆,水波一样荡漾。她仰起脸撒娇道:“大哥,你总说,做人要有勇气担当。可是,为什么你要把这梅花收藏到这暖室宝瓶中?”
“什么?”面对妹妹千娇百媚的撒娇,刘永久一时大脑不灵光,不知何意,他不解语塞。
“梅花,傲放于风雪,香飘送苦寒,冰雪为之灵透,山水为之俊逸,梅花是寒冬的骨气。风雪中的梅花多美啊!大哥,你弄巧成拙了!”绣花出口成篇,一股脑说着。
刘永久看着伶牙俐齿的小妹,只能憨笑。绣花见状抿嘴一笑,她拿出元瓷花瓶中的梅花,朝闺房门口跑去。
开门间,一阵凛冽的寒风挟裹着雪花呼啸扑面而来,绣花拿着梅花,蹦跳着跑了出去。刘永久跟着绣花跑出去,边叫道:“小妹,小心滑倒了,当心着凉生病了!”“没事,咯咯。”绣花在雪地中奔跑欢跳着,白雪衬红颜,绣花美得艳目如梅。
“哎呦——”绣花被厚厚的积雪绊倒了,脸上手上,衣服上落满了雪,却还是“咯咯、、、”地笑个不停。
“看你,这下好了吧!”刘永久赶紧跑上前扶起妹妹,帮她拍掉身上的积雪,看着妹妹脸上沾雪,可爱的样子,他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这算什么,我要像梅花一样绽放!”绣花满不在乎地挑起眉,快乐地在雪地中奔跑,她跑到了花园山石下,对刘永久说,“大哥,我们把这梅花插到山石边上,好吗?”
“好吧。不过,言归正传,今天晚上你得陪我去参加舞会、、、不然,以后你想要瞒着爹娘偷偷出去,我也不帮你了。”刘永久想起正事来。沈月华举家迁来后,这是第一次年轻人聚会。沈月华千叮嘱万嘱咐,务必带绣花同来,因为绣花对他总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
绣花看着大哥恳求般的眼神,她顽皮地眨着眼睛道:“大哥,你是不是怕见到月琴姐姐不好意思?让我做小灯泡?”刘永久愣了一下,立刻趁机顺水推舟,自嘲笑着说:“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小妹啊!”
绣花扑哧笑了,“好吧,我陪你去。”
刘永久和绣花感情笃深,见小妹终于开心地答应了,他也心花怒放了。刘永久背起小妹,在雪地中转圈欢跑。欢笑声穿透白雪寒空,缭绕不绝,将他们的记忆带回到了快乐童年、、、
夜晚降临,刘永久和绣花如约来到沈月华今天包场的舞厅。舞厅位于市中心,街上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老爷贵妇,小姐公子,国外绅士淑女穿梭其中。但更多的是衣着褴褛的穷人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期望得到一丝怜悯同情、、、此情此景,总是令绣花驻足停留,把准备好的零花钱散发给他们。
“小妹,我们已经晚了,快点走吧!”刘永久见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寸步难行了。他拿出一把钱远远抛开,他们周围的人群,立刻像鱼群一样鳞集过去,抢夺钱币了。刘永久拉过妹妹快速跑开,直奔大舞厅。
进入舞厅,绣花看见里面灯光朦胧,若隐若现的西洋乐队手们,正卖力忘情地吹奏着靡靡之音,少爷小姐们陶醉在浪漫情调中卿卿我我,一派纸醉金迷的样子。
“大哥,我真不太喜欢这样的地方!”绣花瞅着这所谓时髦舞厅,一脸不高兴。
“好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这可是月华来此举办的第一次舞会,你至少要表现出家教礼节啊!”刘永久挽住绣花的手轻拍着,低声说到。
绣花的到来,就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舞会顿时扬起层层涟漪,飞速波及全场,大家纷纷向他们投来注目礼。正忙着招呼客人的沈月华,远远就看见了他们,朝他们迎了过来。
“欢迎啊,刘大少,还有美丽无比的绣花小姐,哦,我的女神!”沈月华见到了绣花喜不自禁,双眼流露爱慕之情。今天他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他仗着留洋回来的派头,拉起绣花的手就亲吻手背。
绣花的手抽之不及,她眼睛睁得溜圆,恐怖地看着这个假洋鬼子似的人,不由拽紧了大哥的胳膊。
“老兄,不要这样,绣花怕羞了,可是要跑的。”刘永久对留学回来的沈月华,模仿来的西洋派罗曼蒂克也有点吃不消。他们家教规矩很严,当着这么多人,这样的动作他可是做不来的。
“对了,永久兄,看,你的女神在那里呢,她可是等你好久了。”沈月华朝主桌那边方向指去,“快去吧,求她宽恕你吧,你让她等了这么久。”
刘永久顺着沈月华指引的方向,放眼望去。一刹那,他和沈月琴的目光交汇,黑暗中,双眼火花闪亮,月琴含羞低头,刘永久忘乎所以地朝她走去、、、
支走了刘永久,沈月华原本激昂的情绪,变成了亢奋!他对绣花大放电,大献殷勤。“哦,亲爱的女神,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今天你能来,我真是太荣幸,太高兴了。”他边说边取代了刚才刘永久的位置,更亲密地挽住绣花的手,柔声甜语:“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情景吗?有意思极了,是吗?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镌刻在我的心中啊!那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我记得你喜欢吃的梅花糕,今天特意为你准备了一百盒。”
绣花满脸迷茫,有吗?好像有,记不清了。但是一百盒,就是只母猪也吃不了啊!绣花只能礼貌地颔首微笑,然后用淑女礼节,和他跳时下流行的交谊舞。
绣花的淑女礼节,成了沈月华的行动鼓励!他更疯狂了。他变成了柔情万种的浪漫诗人!他亲昵地贴近脸,甜腻发嗲:“哦,达令,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哦,我要怎样才能博得你的芳心?得到你的青睐?”他搂紧了绣花一手抓的小腰,热热的呼吸,吹到了绣花脸上。
“啊——”绣花的身体僵住了,礼貌的笑容也僵住了。她感到全身的汗毛都都竖起了,只是太细小,肉眼看不见。她不禁一个寒战,比在风雪中还冷啊!低头间,她突然灵机一动,对准沈月华的脚,猛地踩了下去。
“哎呀!”喝醉了酒般的沈月华,痛得咧嘴,但他还是坚持着不肯放手,他刮得溜光的小白脸,哭笑交融,滑稽扭曲起来,“没有关系,我还能顶住!”他一拐一拐地继续跳。
居然这样也能跳!绣花加大马力,乘其不备,马上朝他另一个脚又狠狠踩去。
“哎呀!”这回,沈月华放开了手,痛苦得几乎要蹲地了。“对不起,对不起啊!”绣花说着,暗暗偷笑。“我们要不去休息一会。”沈月华建议道。他的两只脚都好痛啊,他无奈地放弃,继续亲密跳舞了。
沈月华一瘸一拐,牵引着绣花,来到一间雅致的被珠帘隔断的小房间,这里是他事先就安排设想好的环境,他们看得见别人,而别人看不见他们,他要用西洋方式的求爱来赢得美人心!天真单纯的绣花不谙沈月华脑中所想,不然估计立马要跑了。
谁都没有注意,在暗处角落,有一个俊朗的男子,正以异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
沈月华带着绣花来到小包厢。不知是刚才被踩,痛出了冷汗,还是心怀激动,沈月华是满脸油光大汗,和光照可鉴的女乃油头发型,相映成辉!但是,他仍然要保持自己的翩翩风度,他月兑下了西装外套放在一边,“达令,哦,我的女神。”他想要发动新一轮肉麻攻势。
突然,外边传来混乱一片。轻歌曼舞的舞厅瞬间成了逃难所般,叫喊声,桌椅的碰撞声混成一片。
“砰砰!”两声振聋发聩的枪声后,传来大声的喝叫:“有共党分子窜入,大家都不许动,我们要检查!”一时间,枪声遏制了所有的喧哗声。但是,转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慌乱嘈杂声。
“达令,你不要害怕,我出去看一下,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啊!”沈月华吓得整个人弹跳起来,脚也不痛了。他装作镇定地关照绣花,然后硬着头皮,跑出去看发生什么状况了。
绣花好奇地来到挂着珠帘的门口探望,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大家慌乱一团,有尖叫的,有乱跑的,有躲到桌子底下的,也有慌到跳上桌子凳子的、、、大门口被一群国军把守住了,为首的头子叫嚷着:“你们再乱闹,老子的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说着,朝天又“砰砰”虚张声势地开了两枪。沈月华今日请来的全是名公子贵小姐啊,他赶忙抖抖索索地上前解释。原本,这样的大少爷和那长官的身份地位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但是在乱世中,谁有枪杆子,谁就是老大!那个长官根本不买他的帐,坚持要搜查。
绣花正看着,突然眼前黑影一晃,她还未来得及呼叫,就被那人捂住嘴,迅速推入屋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