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就对上了墨凌的绿瞳,视线继而下移,落在他攥着她手臂的手上,“放手。”
很低的声音带着几日里积压的怨恨。
墨凌一愣,手却并未松开,反而一拽,把人扯进了店门里,同时袖袍一甩,挡板“刷”的一下自动扣上,把所有的光亮挡在了绣斋外。他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把月澜按在了门板上,低冷的呼吸近在咫尺,月澜心停滞片刻,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墨凌,我让你放手!”
“你又是在闹什么脾气?”墨凌眉头深锁,黑暗中,幽幽的绿眸死死盯着她。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本领大么?看我不顺眼你尽管可以继续用什么‘反噬’来惩罚我啊?”说完,掌心一动,周身妖力迸发,却在瞬间被墨凌压了下来,双眸危险地眯着:“你找死么?这里是群聚地,如果此刻有斩妖师在外面,你根本连命都没有。”
“连命都没有?”月澜怒极反笑:“我怕什么?我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谁像你,冷血、奸诈、无情,不想让我离开就说啊,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地让我想起那些事,你凭什么?!”
话到了最后,月澜几乎是吼出声的。
墨凌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脑海里闪过那日她眼底滑落的一滴泪,慢慢松开了她。
而他放手的同时,月澜快速地转身搬开木板就向街道跑了去,只是早已没有了那公子的身影,月澜仰头长吼一声,瞬间几日积压的怒意爆发了,三步并做两步奔回店内,顺手抓起了凳子就朝着墨凌袭去,一边怒吼:“墨凌,你生出来绝对是来克我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啊啊啊啊!”
“咣当”木凳狠狠砸在了墨凌的头上,木凳碎成了几块,而鲜红的血也同时从墨凌的脑门上留下,在他削瘦的脸上滑过一道血痕。
月澜傻眼了,绝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成功偷袭到他。
不,这不算偷袭了,她明明是这么明目张胆地打过去的,他……明明是可以躲过去的啊?
手里还留着一根木凳的残骸,她弓着背瞪着眼前流了满脸血的墨凌,又低头瞧了瞧手里的“凶器”,一把把东西扔掉,恶狠狠骂道:“你傻啊,你不会躲啊?”
就算这里是闹市,这里不能用妖力,可他也不至于就这样硬生生承受下来啊。
墨凌静静看着她,神情淡漠,仿佛此刻满脸血的人不是他一样,只是等月澜说完了,平静地说了一句:“……解气了?”
月澜一愣,突然就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见过笨的,她就没见过这么笨的?
说句道歉的话就真的这么难?
心里的怨恨因着这血稍微冲淡了些,躁动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此时才听到身后乱哄哄的,不知什么时候,街上的行人和小贩儿都围在了他们店门口,甚至有指着他们两个窃窃私语。
“这老板娘可真凶啊,竟然直接把这俊相公的头都给打破了,啧啧,这相公看着这么柔弱,真是可惜了,娶了个母老虎……”
“就是就是,看这满脸血,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
“哎呀,不要这么说了,要是破相了那我们的生意不就清淡了很多么?”
“就是啊,隔壁几条街的姑娘小姐们可都是为了偷偷经过瞧上他一眼买了咱们不少东西呢……”
“……”
我……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
墨凌什么时候变成她相公了?
而且,难道这几日多出来不时朝他们这边瞄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是为了看那没心没肺的蛇?
啧啧,都什么眼神啊!
抄起另一把凳子,月澜一手叉腰,一手挥了挥:“都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的啊?走走走!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真是好心没好报!”“还是先替那白面相公止血吧,眼看着这好好一张脸怎么就毁了呢……”“……”
“咣当!”终于把门板再次合上,把所有的声音都阻隔在了门外,月澜才松了一口气,拍了几下胸口,走到一旁点燃了烛火,让绣斋里亮堂些。
又去后堂端了一盆水,纱布、剪刀、针线一应俱全地弄来,这才重重放到一旁,扫了一眼一直从头看到尾却丝毫没有动作的人,血还在流,一直顺着他的脸颊向下,已经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血洼:“喂,你死人啊,不知道先自己止下血啊?”
“不会。”
“?!”月澜一愣,“你……你说什么?”
墨凌淡淡扫了她一眼,径直走到她身边的椅子上优雅地撩起长袍落座,理所应当地道:“本君从未受过伤,不能用妖力的话,不会止血。”
……
从未受过伤……从未受过伤……
在心里碎碎念了N次,月澜才接受了这么明显“妖比妖,气死妖”的话,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么大爷,咱能好好的先止下血么?如果,你不想流、血、而、亡!”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齿缝了蹦出来的。
该死,她要是不管,他绝对会成为第一个因为流血过多而死的万年老妖!
万年老妖!
好在伤口只是破了个口子,血是流得多了,可还不至于破相。
用白纱布沾了清水洗净脸上的血污,才拿起针瞧着他额头那丁点儿的伤口,道:“喂,你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墨凌不置可否地挑眉,“你觉得本君会怕这小小的疼?”“切!”月澜哼了哼,手指捏紧了银针,不怕疼,那老娘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刮骨得疼。
心里这样恶意的想,手里也的确是这样做了,银针在缝合伤口的同时,偏偏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能不动声色地刮到骨头,尖锐的疼像是针一下下戳着全身的经脉,极不舒服,只是他眉头皱也没皱,仅仅是静静地瞧着近在咫尺的月澜。
明明只是不用缝合的伤口,月澜却在他脸上绣了一下自己精彩绝伦的绣工。
等最后一针完成,她收起针线,而那缝合的针线是由人肌肤上最细女敕的皮炼制而成,加上她的绣工,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伤口,光洁细女敕仿佛新生的肌肤。
墨凌并不是太在意伤口,只是伸手模了模,随即抬头就看到月澜正盯着他的额际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