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昔红颜 第二章 平易流年淡如水

作者 : 蓝妃妃

那是《还珠格格》一夜爆红的时代。若千家虽然不是有线电视用户,但能收到的电视台基本都能目睹她的芳容。班里的女生大多被迷得神魂颠倒,一撮人围在一起交流感情除此之外基本就没有别的主题了。生活中凡是能看到的东西都有小燕子牌儿的。若千只买过一张海报,两沓明信片,她囊中羞涩。

许诺对女生这种高调示爱的行为嗤之以鼻,他表现得平静多了,随身听里终日不离《还珠格格》影视金曲。他还经常捕捉最新动态向女生们传达,今天带来了赵薇的最新专辑《有一个姑娘》,若千和苏瑗要听,他又死活不肯,苏瑗骂他小气鬼。若千来软的,跟他要来歌词看,有一叫《不能和你分手》,只见歌词和《当》完全一致,他告诉她作曲变了。她刚拿出笔记本要抄几不错的歌词,放学铃声响了。

而许诺这种人仿佛天生就是等着铃声的。上课预备铃声响过,他就扛着书包溜达进来,还振振有辞道:“老师不是不让踏着铃声进教室吗,那我就在铃声后进来”。放学铃声仿佛是刑满释放的宣判,他和陆栎总是走出教室的前两名。

若千刚抄了一行,见他要走,说:“我明天给你!”

不料他一句反驳掷地有声:“不行!”

若千一听这话,马上要气爆,抓起歌词扔给他。他拿起伤痕累累的歌词,心疼地指指点点:“好,好,好!”陆栎喊得急,他未做深究。

“小气鬼!”若千也这样想他。不过晚上一大堆作业,估计也没有时间抄歌词,这样写她也释然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若千收作业是战果最少的一次。一般作业丰收时刻都得用上苏瑗帮她送到办公室。这次她向老师解释“他们好多都没做完”。她退下了,倒没现老师有何不悦。回去现桌子上又多了几本作业。有些人就爱这样,非得等她走了才交来,明明是自己抄的速度太慢没赶上交,还大言不惭地解释说忘了交或来晚了组长没收。最冤的还是借他们抄作业的人,明明写好了却交不了。

第一节便是语课。老师带着杀气走上讲台。

“谁没有交作业,主动站起来!别等我叫!”

凳子吱吱响,稀稀疏疏地站起几个,垂头丧气。

“就这几个吗?”

这句话仿佛炸弹坠落,炸起无数物体飞溅到空中,顿时唰唰地起身声一片。若千瞥瞥四周,她这里就像是高高树林中的一块空地,自己,苏瑗,许诺,邵尧玉四人被包围得密不透风。许诺忽闪着眼睛,面带笑容观看芸芸众生。

“陆栎你的呢?”

许诺的脑袋嗖得转向陆栎,惊讶的表情在接触到他的那一瞬间迅速转换成得瑟的笑容,像是在向他致意。

“我的落在家里了,”陆栎像要弯成一只虾。许诺在微笑欣赏自己兄弟遇难的狼狈。

“这点作业也不做,你们的时间都干什么了?”

这句话引起阵阵骚动,纷纷埋怨作业多。

“玩了,看电视了?”老师顿一下,“光看《还珠格格》了?”

有人笑。老师的脸色却是极冷,又无人敢再出声。她摔门而走,留下全班一片挺立的森林。若千连忙从后门追过去。不料老师说:“别来找我!”这句话顺风乘势而进,全部听得清清楚楚。她只得怏怏归来。

老师一走,森林们倒下休息了。苏瑗和许诺又在笑谈。若千瞪眼道:“你们还笑!”

“哈哈,哄不了了吧!”许诺笑道。

“你去啊!老师不是最喜欢你了吗!你去哄啊!”

一会儿,许多小纸条传到若千这里,全是没交作业的人的忏悔和表示要立刻补交作业的决心。这些纸条如下:

“老师,您别生气,我马上就做完了,一会儿就交过去。”

“老师,对不起,我伤您的心了。我由于贪玩,以至于丢下作业不管,是一种不尊重您的表现。我知道您一定是恨铁不成钢,才会气成这样。以后我保证这种情况再也不会生了。”若千心想你不知保证过多少次了,你就成不了钢。

第二天早上补交的作业快淹没了若千和苏瑗的桌子。她们边整理边顺手翻看,到精彩之处还不忘一起交流交流。

门咣当一声响,定是陆栎来了,后面是形影不离的许诺。苏瑗常常称赞陆栎“风风火火闯九州”,连进教室也不例外。陆栎扔来他的作业,颇有小李飞刀的英姿。

苏瑗顺手翻开看,突然一声大笑,趴在桌上双肩抖动不止。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若千问怎么回事,她又是一番前仰后合,若千也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她指指那一行字,若千怀疑的眼光移过去,定睛一看,“我今天一不小心踩死了一头猪。”若千瞬时崩溃。

许诺寻声回头,撇撇嘴道:“俩疯子!”看到两个人仍然只顾笑而不顾他,他笑道:“别把早饭笑出来了!这一大早的!”探过头去查看究竟,嘿嘿地笑开来,一会又笑道:“是他踩碎了一只小猪状的存钱罐。”苏瑗深感疑惑,凑过来一瞧,千真万确,若千说她办事鲁莽,冤枉了人家陆栎,两人对视,又大笑起来。

许诺教训道:“原来你们经常背着别人在偷看日记!”

“你管得着吗?”若千喊。

“不管你行吗?不管你,你还是个一撇一捺吗?”

若千想一撇一捺不就是个“人”吗,又笑了起来。忽又问道:“许诺你看赵薇的英名,vicki,是什么意思呀?”

“不知道。”他正醉在随身听中。若千问道,他把歌词递过来,原来是麦当娜,还夸赞道“名气大了去啦!”口气好像是他家亲戚似的。若千顿时觉得自己太单纯太无知了,对于明星一窍不通。又谈到郑钧,若千说了一句“人真帅”,许诺听到夸他的偶像,很高兴的样子,又说“他是真正的音乐才子。”若千于是便申请听下音乐才子的歌,他冷冷道:“不行。”苏瑗另用高段相逼,也未能使其屈服。

下午放学要调换座位,以列为单位滚动起来,这是miss赵为同学们的视力着想而制定的政策。忙乱之中,许诺突然又掏出磁带,问她们还听吗,一改之前的冷漠。苏瑗摇摇头。若千接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好多人走错座位,走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一看不对又回去了。因此有些人便专门围观,来一个人就看他是不是走错了,如果错了,便是一阵大笑。若千不幸加入了这个被人耻笑的行列了,早上进了教室,踏上讲台就往对面走。突然被底下的笑声惊醒,苏瑗也在看别人笑话的人群里,若千很生气。

经过老师的整顿,上交语作业又变得顺顺利利,许诺拿到若千的作业就开抄。若千只好等着他。他实在太狡猾,专门抄科代表的,她就算不等别人的作业也不可能不要自己的。

“喂,你就不怕我告你的罪行吗?”若千边等边问。

“不会不会,咱俩谁跟谁呀?”

阿诗玛那句“他可擅长追班长了,你小心点儿啊”突然蹦出来,若千一阵心跳加速,脸也红了。

“稍——等啊,稍——等,”他还拉着长音,似乎要把时间拉长,“好了!大功告成!若千看这个句子造得怎么样?”

若千一看,用“……又……”造句,他写的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言*情**』”

每逢双数是英语早读。立夏即将出场,天越来越长,空气仿佛被加温过。miss赵也随时间天气变化及时制定新政策,要求同学们早上七点必须到齐,并且安排了领读人员,兼职工作还有严查迟到者。

比起英语科代表来miss赵更器重若千。她尤其是听力好,miss赵曾建议她以后去修同声传译。或许也因为若千是班长,星期二第一次领读是她的任务。她前一晚做了长时间的准备工作。她的作业中英语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其次是语,再次是政治,最后是数理化。爱憎分明,一目了然,本来这个“再次”里应包括地理和历史,但无奈不计入总成绩,任凭若千把地图印到脑子里,充分扬爱国主义不忘历史,总是成不了气候的。若千迫于形势,只得把心爱之物当作饭后读物。每次捧起这些书,就仿佛古代男子迫于正妻的威严,面对真心相爱的小妾却不能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一样。

早上若千面前铺着英语书准备着,眼睛不断巡视着,看人到全没有。眼前空着一个许诺。正想着,“呼啦”一声,陆栎风风火火闯进来,风风火火的他后面是优娴静的许诺。“娴静时若娇花照水”,若千忽然这样想。他像个历史剧里最后出场的公子,那陆栎就是开路的小厮。只见他右肩扛包,左手插兜,轻缓的脚步,无精打采的伤感神情。若千总想他在想什么。

刚放下书包,他又出去了,这时若千刚要站起来领读。由他去吧,反正人家确实到了。教室里呼啦啦换书声一片,还有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换书的想必是在补语作业。“为了英语,强迫他们丢掉我的语。”若千想。

然而自己默念和放开声念完全不同,底气不足,口干舌燥。许诺回来了,若千现他也不读,不知在想什么。

苏瑗说许诺还没交作业,大概是还没做。若千问他他也不吭声。尧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肯定失恋了。”苏瑗小声笑道。三个人窃窃地笑他。

突然尧玉脸一沉:“忘了正事了!”她是化学科代表,得去取实验器具。若千每次都充当她的助手。苏瑗曾笑道:“若千,我帮你,你帮她。她什么时候帮我啊。许诺作为四人中唯一的男同志,什么时候帮帮咱仨呀!”

李誉也在化学教研组,正和老师说笑。若千不敢正眼瞧他,心都快蹦出来了,脸上烧透了。尧玉提着实验箱,老师叫若千过来拿走作业。

“你看看这两个学生的作业!比你的好多了!”老师还不忘戏谑李誉一番。

“我不和她们比!”

若千面瘫了,心里盼着赶紧逃开。他居然也跟着出来了。若千想他是不是在背后看自己。突然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消失在前方。若千想真是形同陌路了,真有种失落感。

“怎么不说话呀?哈哈!”邵尧玉笑道,连她都会逗若千了。

如果从数理化中让若千选一门尚可接受的,那非化学莫属。她喜欢电子的神奇排列和各种酸碱的奇妙反应,还有一个个英字母忽然变成互相起反应的精灵。但她却最讨厌讲练习题,老师把剩下的一小节讲完,她的精力就再也无法集中到作业题上。偏巧学校门口的音像店的《雨蝶》在飞翔。

这道化学题太难,老师吩咐同学们三思,满屋子的雨蝶飞舞,有人在窃窃私语,赞叹这种环境。若千朝南看,淡蓝的窗帘遮住下午的落日,教室里幽幽如仙境。

“别让还珠格格扰了大家啊!”老师站着讲台一角开玩笑道。

接着又来一曲《独角戏》。若千十分喜欢这歌的前奏,像是飘漾在湖面,如诗如梦,飘飘欲仙,又像穿着纱衣翩翩起舞。窗外柳絮满城飞舞,日长飞絮轻。她想起“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此情此景,只得搬出千古绝句,还有那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只是这次不是零乱的落花,而是夹杂着暖春的柔絮,是“春风不解禁杨花,蒙人乱扑行人面”的真实描写。同学们就是这样在艺术与科学的完美结合中度过了化学课。

一直到周末许诺分外安静。周末放学前通知团员去参加青年志愿者活动——扫大街,清垃圾。各班班长和团书去学生会听从安排,阿诗玛陪林雪来的,看来关系还不错。若千忽然觉得她们都和许诺是一帮的。主席宣布周六下午两点集合。人群中有些人嘟囔着有不满情绪。阿诗玛也在其中,若千听她解释道:“好不容易一星期才看两次《还珠格格》,这下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泡汤了!”

回到教室,苏瑗又是一番激烈批判,声称学校剥夺学生节假日自由。

陆栎在等许诺一起回家,问唾沫横飞的苏瑗:“又让你们干什么呢?”

“干活呗,劳动模范啊!”

“你也来吧!”

“我回家干活去!”

若千忽然想,陆栎连团员也不是呢!许诺也不是。他们学习不好,老师又怎么会想起让他们入团呢?

“许诺快点啊!”陆栎拍他。许诺还是不动声色。

若千在背后指指许诺,朝陆栎使使眼色,他笑道:“我们许诺是失恋不失志啊!”

“你和谁恋呢?”苏瑗逗他。

他仍是一声不吭,若千想像他冷若冰霜的脸,忧郁的眼神。

他果真是失恋了。接下来的一周他就没出现。前边空着座位,若千忽然觉得没有了屏障,还真有点慌乱的不安全感。大概也没有人太在意许诺的缺席。

但这节写作课上被老师当作范来读的章中却又有他的。老师夸奖他的同时带着赞许的微笑。不应该是似乎,那简直是肯定有的,像老师一贯对若千欣赏的眼神一样。老师念定,还象征性地朝他那里瞧了瞧,回收眼光时又碰到了若千的眼神。可这次没见自己的习作。以前念若千的章时,每到精彩之处,许诺总是嘲笑她的面孔。今天他不在,也少了刺激。

世界变得冷冷清清,若千依旧过着她平平淡淡的日子,老老实实地学习。周末她又一如既往地抱着电视度过,中央台一直播出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的盛况。有时她也不清楚到底在演什么,只是一边看着五彩画面的交换,一边想着一些莫名其妙又杂乱无章的事情。爸妈周末从不休息,让若千留在家里好好学习。可她每次在他们走后都经不住诱惑,马上打开电视,边看边做作业。估模他们快回来时,再把它关掉。因为电视开久了后边会热,用手一模便知。否则她便逃月兑不了如铁的证据和一阵追问。若千会觉得自己是在过提心吊胆,偷偷模模的生活。因此她什么话也不想更不敢对他们说,她觉得自己的心门早就对父母锁上了,没有人可以了解她在想什么,她也不会去对别人说。

许诺经过一周的沉默反思过后终于月兑胎换骨,旧貌换新颜了。从他周一早晨进教室的动作可以看出,连蹦带跳,还跟陆栎抢球拍。苏瑗说他想开了又精力充沛了。若千想,她的生活是规律的,每天都按着固定时刻来运行。如果想拍她的中学时代,只挑其中一天就够了。他却不是。他的日子似乎一天一个样。他的家人不管他吗,若千常常这样想。

苏瑗拿着一张火车票,去北京的,很显然是他的。原来他去北京了!若千想肯定是他主动掏出来的,他总是这样爱炫耀。她十分讨厌他这个样子。不是嫉妒,虽然她的确是没有去过北京,甚至连火车也没坐过。父母从来没带她出去旅游过,因为他们是不会划出这样一笔开支的,不舍得,出不起。她不知他去那里干什么了,也没问,否则他又趾高气扬地炫耀一番。他的优越感使她觉得自尊扫地,为自己的无知和贫穷自卑。

生物课不像地理课那样初一便退出历史舞台,但它的末日也快来临。别的课正在中游徘徊,它却已经快速游到了最后一章《生理卫生》,正适逢这个年龄的学生。中国人一向是忌讳在公共场合讲这种内容的。当老师走进课堂,大家早已打开书,不管男女都埋头不语,只好面带羞颜自己看。

不料老师开口说话:“这一章不讲了,大家自己看看吧。”同学们顿时个个面带惊颜望着老师,“下节课学校专门安排纪录片。”这句话引起轩然大波,似乎比在教室里公开讲出来更可怕。若千听到这些话,心里自然也是碧波荡漾,羞涩满脸。苏瑗后面那个男生竟口出狂言:“啊?黄色录象!啊!”他的口气仿佛是学校非得对纯洁的他进行不良教育似的,若千无奈暗笑,正巧许诺回头来,说:“呵,一说看录象,看把你高兴的!”若千给他一拳,正准备享受泄的快感,他在底下又踩了若千一脚。若千气呼呼地瞪他,怒火烧毁了之前所有的好感。

班会上说了件国家大事,北约和南联盟终于化玉帛为干戈,动手打了起来。中国人也难逃劫难,三位烈士诞生了。全国都在严正谴责和强烈愤慨。他们这个小学校也要求把板报内容换成义愤填膺的控诉。这个任务就自然落在若千的肩上。

“光写管什么用啊,来点实际行动!”班会结束后许诺说。

“你去游行啊!”苏瑗说。

“说不定明天由许诺率领的解放军就要出了呢!”若千讽刺道。

他瞪若千一眼,说:“可不是!我们大部队早就整装待了!”

这期内容是不能办得花里胡哨的。若千先把大的轮廓勾画出来,就去上早读了。除非任务艰巨,时间紧迫,早读是不会耽误的。当然她也享受过全班琅琅书声,自己在教室最后掌握粉笔“耕耘”不辍的时候,语老师或者miss赵来视察,走过她身边,轻声问道:“怎么样,快完了吗”,再叮嘱一句“别误了学习”。这个是不会对她造成影响的。当别人佩服若千整天杂事这么多,仍然保持着好成绩时,她就会美滋滋的。

若千坐回原位,感叹:“这是黑板报前所未有的内容啊!”

“你要表评论员章了哈哈!”苏瑗笑道。

“哪来两位女政客啊!”许诺扭头说。

“哪敢跟您老人家比啊!”苏瑗接道。

“我家电视坏了。我没看。”

“不会吧?”

“就是啊,那天早上我爸看中央台早间新闻,刚播完北约炸中国使馆的那条,它就嗡的一下没影了。现在处于修理状态。”

“你家电视也奋起反抗了!”若千笑道,又想我爸早晨起来哪有空儿看电视。

“谁说不是呢!这才叫实际行动呢!”

“你家电视还挺有爱国精神啊!”苏瑗笑道。

“肯定是在许诺的教导下的。”若千逗道。

“我家猫也爱国呢!播音员刚说完中国使馆遭轰炸,它就喵喵地叫起来了。”

若千和苏瑗大笑。

每天下午的课外活动现在已默认演化成了一节自习课。不写作业的,便是闲坐着,或是前后桌聊天。作业多又都急着交的时候非常安静。有时则很热闹,今天就是属于这种情况。若千先把第二天要交的作业完成个差不多,就继续板报工作了,绘画已完成,只剩下了字,只用自己。

教室里乱哄哄的。过了五一,天气越来越热,会感觉这第二学期随着天气的成熟飞快地走向尽头。人的心情也活跃起来,像《心雕龙》里说的情系景,若千也是喜欢热闹的,喜欢写板报时回头一瞧,全班笑声,聊天声一片的沸腾景象,自己则满心欢喜地享受此地的宁静,很舒心。

许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最后一排,想想也没什么特殊原因,陆栎在这里。他俩没有做作业,也没有研究一些男生感兴趣的东西,若千实在想象不出俩大男生坐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

若千写得很快,是在赶时间。因为从五一开学后就一直步行上学。阿诗玛有时也带她一段。

人都说字如其人,若千的字是全班最漂亮的,虽然她人不是最美丽的。也有人说字如其人更是指脾气和性格,这她倒是有些同感的。一个人下笔的方式,运笔的力度和停笔的姿势都可以显示性格。若千以为自己的脾气像极了写字的每一个过程。下笔时很快,像老师夸她的办事利落,运笔时有力,像做事时的不懈不怠;停笔时喜欢再用力,力求完美,就像做事圆满。写大字后时还喜欢将最后一笔拉得很长,据说这是支配欲和占有欲很强的表现。

抄写这篇政论时,若千还想着政坛风云,忽然觉得自己也高大起来,瞬时成了政府的新闻言人。

“看看班长写得多么气派啊,说不定明天就带我们上街游行了!”这分明是许诺挑衅的声音,“班长我帮你制作一个大牌子,上书‘nor’!”

他不知什么时候移向若千的背后,还叉着腰,一脸深深思索的样子,像是在观察她写字。若千转过身去踩他,他仿佛早有预料似的,趁早抽身躲了回去。若千瞪了他一眼,没有作声,继续写字。他则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想到他就在身后看着她,若千骤然紧张起来,忽然很在意自己写字的每一个姿势,甚至有些害怕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像是一道魔法把她定住了,她有些不敢动。若千穿了件粉红的衬衫,白裤子,白鞋,简直像个小护士,比起那似乎是名牌一身的他,她自己都感到寒酸。她偷偷斜视一眼,他不知什么时候回座位了。

写完热得若千满头大汗,双手沾满粉笔末又不能擦,拍拍手,叹口气,把报纸扔回桌上。

“大功告成了?”许诺靠在墙上,一副王者风范似得笑道。苏瑗在和他说笑。

若千故意不理,出去洗脸了。她回来时,苏瑗急得满头是汗,原来许诺把她的凉鞋用小棍儿扔到陆栎那里去了。这的确又是一件让若千感到离谱的事。她低头看右脚上的那只,淡绿色,鞋带很细,轻轻一勾就会下来,然后踩住前边一挑鞋就月兑脚了。若千难以想象他的动作是多么熟练——是给一个女孩子月兑鞋,这种事也好意思干。

苏瑗央求道:“快给我拿过来吧!快点行吗,别闹了!”

他和陆栎两人距离虽远,但“秋波”传送十分娴熟。苏瑗今天真够倒霉。

“给我快点!行吗!一会儿miss赵来了!”她的拳头也上去了。

“若千,你还笑,你说说他啊!”苏瑗求助班长的力量。

“你快让陆栎扔过来吧,别闹了。”他看若千一眼。若千忽然觉得自己的口气有点像夫人的责备。

下课铃响,那只鞋像受了定时命令似的弹飞过来,“咣!”的一声落在苏瑗桌上,差点砸到若千。若千顿时想起《还珠格格》里小燕子在被皇后嘲笑不会走路趴着见人后,用轻功飞来飞去,然后得意地站在诸位面前的样子,那只鞋像是从天外飞来,带来她又没见识过的奇闻。

苏瑗还没来得及脾气,检查一遍鞋没有遭殃,只是痛遭摔身之苦,赶紧穿好。坐正了身又喊道;“把鞋底摔坏了!拿钱来,给我买一双!”

他早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了,苏瑗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他右肩扛包,左手潇洒地从上衣兜里甩出100块钱扬起在空气中。

“给你!”若千简直看傻了,从没见过一个中学生带这么多钱的。苏瑗刚要伸手,他却早收走放回原处了。许诺走了,一副得胜者的样子。

放学后尽管烟雨蒙蒙,她一个人径直去了理店。踏进去的那一刻忽然觉得意气风,得意洋洋。因为她终于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不要别人陪同,一种“我长大了”的感觉流遍全身。现在女生们的短流行梢参差不齐,隐隐约约。可她不喜欢,也不愿意和她们一样,她一连说了好几次:“剪掉。”若千想许诺肯定认为她很不懂得时尚。

回家路上,碰见邵尧玉在趁着雨后清爽逛街,若千没料到她也有这份闲心。她见若千变了型,一脸惊喜。若千朝她“嗨”了一声,飞驰而过——她的车速很快,而且最擅长的就是超车。傍晚暖暖的风扬起额前的丝,爽极了,还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气。

周一若千一进教室,成为瞩目焦点,前排人的眼光一直尾随。苏瑗是事前知道的,并没有大惊小怪,只是着急地要看看她留短的样子。邵尧玉也笑着瞧她,仿佛是个新来的同学。若千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刻意的注视,那样她会脸红的。

苏瑗说她:“还是班长呢,这么羞,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她几乎要自己动手了。

邵尧玉则静静观赏,叹道:“若千你留短也挺漂亮的!以前像个五四学生,现在更现代了!”

她说“也挺漂亮”,若千心里很欢喜,这就是说以前的那个样子也不错了。

许诺的每次到来都会引来震动。先是苏瑗玩笑式的讽刺,再是他叫邵尧玉让路他归位的喧哗。今天他刚走到邵尧玉桌前,要敲门进去时现了若千的新形象。若千也正期待着他的定睛。他原本平静的表情绽放出一个笑容:“呵,好酷啊!”他的赞叹总是这样新潮,在众人的笑声中若千甜蜜地笑。

他进去了,动作一向是稳当又潇洒,有时开玩笑,还蹦两下。他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灰白色t恤,新潮又大方。

大家都在谈论《幸运一九九九》,那个节目采访《还珠格格》的主角们。苏瑗问若千看没看,又问许诺。他端坐着默不作声。

“嘿,你看了吗?”苏瑗又问。

若千笑道:“他不会又失恋了吧?”

苏瑗一拽他,他反应强烈:“干什么!”

他头靠着右胳膊,只扭了头,摇摇随身听,其他部位却不动。原来在听歌。为了避免早自习老师现,还把耳机穿过袖子,正好露着耳塞,头往胳膊上一靠,隐藏得天衣无缝。若千从没见过这样一个人。

“看了看了,我还在北京看过他们参加活动呢!”

若千想他刚才一定也听见自己和苏瑗在讨论什么了,肯定是沉醉其中懒得搭理。他又去北京了吗难道?

“你怎么老去北京啊?你去那里干什么啊?”苏瑗问道。

“看来许诺经常为我国交通业做贡献啊。”若千笑道。

“要支持国有经济懂吗”,他煞有介事地说,又转向苏瑗,“我哥在那里。”

“你哥在北京干什么呀?”

“你说干什么啊!生活呗!”

“你们家就你哥在那?

“不是。”

“你爸妈也在啊?”若千插话道,声音很微弱。

“当然和他老婆呗!”

“啊?你哥结婚啦!”苏瑗叫道。

“怎么你还不想让我哥结婚啊!”

若千呵呵笑着,“你哥叫什么啊?”

“叫正阳”。

“啊?哈哈,你哥是正阳门啊。”

“我女乃女乃说头生我哥,她梦见正阳门了,硬要叫这个。”

“那会儿在北京住呢?”若千问。

“嗯。”

“唉,你怎么不叫**啊!”若千笑道。

“我还叫太和殿呢!”

“那你家住哪啊?哪个王府啊?”若千说,“您哪个旗下的啊?”

“什么啊?他家住狗尾巴胡同。”苏瑗十分严肃地说。

“你们俩不想活了是不是!”

“唉,别说了,人家是北京人,别逗了,八旗子弟,万一把大部队叫来怎么办?”

“他是北京人?唉,他比北京人漂亮多了,”若千讽刺道,“进化了这么多年了吗!”

对他的采访终于变成若千她们俩的对话栏目。

笑过之后,若千看书看到走神,她知道这里最大的家具大厦是他家的,还有大厦对面的餐饮店。豪华气派和这种电视里常见的家世居然在身边就有一例。若千想他的生活也一定是很神秘的吧,感觉自己是在想象一个阔少爷的生活。

苏瑗又央求他把随身听给她听听。他仍是靠着墙一动不动。任凭她摇晃。

“拽什么,等会儿!把我胳膊拽月兑臼了!你看疼死了,抬不起来了!”

“胡说!拽拽你就成这样了,又不是不能动了!”

“就是不能动了!你看,就能举到这儿了!“

“那你以前能举多高啊!”

“以前能举这么高!”他嗖得举地老高,像是去抓天空的东西。

苏瑗哈哈地笑起来,若千也笑了。

正闹着,miss赵推门进来,一眼瞅见他们仨,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的书包放在靠墙的地上,等他课间出去,若千从桌底下钻过去搞来随身听。然后和苏瑗一人一个耳塞听着。

他回来不见了随身听,扭头见她们正享受着,生气道:“谁拿的?”

若千扬着头答道:“我,怎么了?”

他扬起头,哼了一声,没反应了。若千想我打胜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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