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昔红颜 第十三章 无言深处暂别离(1)

作者 : 蓝妃妃

班里忽然如胡天八月梨花开一样出现了几盘张震讲鬼故事的磁带。什么新鲜事若千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早自习到教室,苏瑗的书摊在桌上,人却不见了踪影。许诺也没到,若千每天早上的兴奋感随之消失了一半多,情绪一低落就会回归课本,才能收住心。只要许诺在,她的情绪永远高涨。有时候她也想过,如果没有许诺,她会比现在更多的投入学习,成绩要好很多。可是又觉得离开他会更难过,整天想他,哪有心情学习呢?

“啊!”一声尖叫震住了整个班。沉默持续了几秒钟后又自动愈合为喧嚷的读书声。

若千知道肯定是苏瑗,她的第一反应是转头向后审视,而且是朝着许诺那边。若千和他目光交汇。她收回了眼神,这仿佛成了一种很自然很正常的事情。尽管她不清楚在她转头之前,许诺是不是一直在看她,还是她的扭头对他来说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一个扭头一个抬头,形成了自然的相遇。

幸运的是,早自习没有老师来查。

上课前苏瑗兴冲冲地回来。

“过瘾,太过瘾了!”

“过什么瘾啊?”

“听了几个鬼故事,太恐怖了。”

“什么鬼故事啊。”

“这个,张震讲故事。”她还晃着一盘磁带。

若千夺过来看。

“叫我听听吧。”

“不行,你明天吧,我这还是抢过来的呢!”

“都什么故事啊!那么可怕!”

“待会儿,待会儿我给你讲一个,《神秘的114房》,我听人讲的,还没听原版的呢。要是你被我吓住了就别再听了。你吓出个三长两短,有人要找我算帐呢。”

“滚!”若千瞪她,然后又开始想要是自己真受了委屈,遭了欺负,他会打抱不平吗?

“我告诉你,许诺那里也有,找他要去。”

若千想,他的就是我的,我得先听。

许诺课间里也没出去,还是像早读时的坐姿一样端正,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若千不知他在干什么,只是这种眼神有种大病初愈般的憔悴和苍白感。

放学了,许诺果然随叫随到。

“我说你一上午怎么这么安静啊,拿来让我听听。”

“什么啊?”

“你说什么啊?我听听有多吓人。”

“你别听了,哪有女生听这个的,胆小如鼠。”

“我不属鼠,拿来吧。”他转身去取。

“不行,不行。完了,让后边那小子偷了。”

“哼!”

“没事,下午来了我把他揍一顿,竟敢偷我的东西!”他极义愤填膺的样子,比当年听说北约炸了大使馆还气愤。

“你少来。”

“我肯定让你先听的。”

若千撅着嘴,极不满地翻翻眼睛,有种被人宠着的幸福感。

可怕的一模成绩出来了。最先到若千手里的是她拿手的文综。可是她却破天荒地考了75分,只是总分的一半。她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既而悲痛欲绝,想一头撞死——当然冲动的想想而已。苏瑗考得也不比若千好。二人皆沉默不语。因为发卷子,教室里热闹极了,人们奔走相告各自成绩,“啊”,“呀”,“唉”语气词此起彼伏。若千除了沉浸在审视试卷的不悦中外,还不时回头关注一下许诺那里的情况。可是他那里人们始终人来人往,看不清,偶尔看清了,他也没有投递目光来暗示。若千失望地回过头来叹气等待。

总成绩下来,事先约定好的政策也要兑现。按上次名次算,谁名次下降超过5个就要主动搬家——去最后一排享受一下。这个政策对差生来说其实毫无意义,一,他们就算下降了5的几倍的名次,因为有前边的好学生顶着,要搬家得从好学生算起,等轮到差生时,恐怕二模考试都结束了;二,他们的座位本来就在最后几排,搬不搬无所谓。尤其是对于本来就在最后一排的学生,若千认为,应该让此类学生搬到第一排尝尝老师目不转睛监视的滋味。

看来这个历史性的悲剧事件注定要发生在若千和苏瑗身上。祸不单行是不假,此时更是“祸不单人行”了。

苏瑗笑着对若千说:“没想到咱俩首当其冲啊。”这是一种同甘共苦的笑。

若千笑笑,一认倒霉二无奈。只是许诺会怎样看自己呢?若千觉得很丢人。她认为在他面前就是应该无所畏惧,就算是乖乖女,老师心中的好学生,班长,也在所难免会有歇菜的时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想象和苏瑗一起搬家的过程,或许也是万众瞩目的吧,或许许诺也是会心疼她遭此屈辱吧。

课间里,若千看到了许诺的文综试卷,更惨,58分。几乎在每套卷子里都会有这样的问题“作为当代青少年学生应如何——”,许诺又在结尾编道“我们应珍惜时间,珍惜生命,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做出自己的贡献。”苏瑗哈哈笑个不停,若千也笑。可笑过后又有一种自己和他正逐渐变得无知和浮躁肤浅的心痛和心酸。这是正儿八经的考试啊,每次都是这样大而化之,到中考还会行吗?若千特别为许诺这种毫不在乎的品行担心。

班会上,miss赵说要严格执行基本道理与本次考试相结合而生发出的,用于指导实践的切实可行的政策。若千一直低着头。本来也没有什么好笑的,她也没脸笑。随手翻着卷子,上面的分数不堪入目。若千边听miss赵的讲话边暗自心慌,着急,脸红,自己的成绩怎么可以拿来见家人啊。可是这种想法她却从来没有对许诺说过,在他面前这种话似乎有些太沉重,太刺耳。她要的是他和自己阳光般快乐的笑容,而不是两人相对默默叹气的尴尬。所以她在他面前回避谈学习这个沉重的话题,把自己委身于差生系列。实际离差生也不远了。

坚持到最后,在众人的目光和耳朵下,若千和苏瑗被吩咐去兑现承诺。在一般学生看来,miss赵是公平的,没有鄙视谁或偏向谁。放学铃声响起,以往若千都是要静坐着继续自己的心情,身边是嬉闹着的人们。许诺也是会晚走一会儿的,每次他们都有临别前非正式的话别。有时是只有他俩的谈话,有时还有苏瑗,陆栎文和尧玉在内,大家共联欢。然后若千目送他出教室。可今天她要打破沉寂,混在喧闹的过道里后撤。临走前有种行大事的悲壮感。

“还回来啊,我等着呢。”尧玉笑道,她似乎仍然是认可她们的。

若千笑笑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她们三个哈哈笑。若千瞥了许诺一眼,他站在原地,正往她这边看,似乎对她们的笑感到不解。

“让一下。”苏瑗先撤出桌子,她在开辟道路。若千紧随其后。但她不敢去看许诺。无论他是什么眼神,她都害怕。如果是不屑一顾,她心痛;如果万分心疼,她更心疼。经过他身边时,她有种亲人就在身边,可委屈却不得跟亲人说的感觉。

随着她俩后迁,前排的同学陆续补上。若千和苏瑗的身影消失了,连属于她俩的空间也被埋没了。搬运工作是浩浩荡荡,若千想起去年有一次因公事占用教室,桌子都堆在教室后面,她从后面搬回自己的桌子时,许诺那种想去帮忙可又不好意思下手的热切眼神。

她俩在这里安营扎寨,看看彼此,傻笑起来。若千又有些满怀忧伤地双手捧颊,从这个角度观赏教室别有一种风味。她可以更清楚得看到许诺,这也就满足了。

许诺和陆栎文看来是要走了。陆栎文和尧玉还在说闹,许诺只站在他前排的桌旁。她确信他一定会从这里,从后门走的。

果然,他俩都向后转。苏瑗开始笑,认为他俩是来慰问她们了。

许诺转过身,刚好和若千准备好久的眼神相会。对于今天这事儿,她不必再抱怨什么,他也不必再去安慰,这样的默契就是千言万语,千言万语又只能无语。

“若千,苏瑗,你们好!”陆栎文笑道。

“许诺!”若千觉得她和他的私人交流已够了。

“baby有什么要求?”他那样热心。

“磁带!”若千笑嘻嘻地伸手。

许诺拿手中的书去拍她的手,她急忙收回。

“什么磁带啊?”

若千瞪他,很不高兴。

“噢,噢,差点把大事忘了。给你,回去好好听,你可小心点儿,有一回吓得我夜里12点还没睡着呢。听完明天给我讲讲!”

“就你那俩胆儿!”若千在他的号召下似乎有些兴奋。

换个座位,若千实在看不下去书,这段时间被她挥霍,用来尽情恢复懒散的作风。若千左边那个“武侠男生”算是旧重逢了。

“咱也走吧。”若千说。

二人收拾书本。若千本想拿英语,又想英语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再拿语文吧,象征性地做做就行了,不用多少时间。最后数学物理和化学也兜了进去,满满当当一大包。

走到车区,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杨国骑在许诺的车子上,许诺在后车座上坐着。若千奇怪他的车后座什么时候又装上了。他不是说过怕带人所以给卸了吗。陆栎文的车子在旁,人不知去向。这种架势像是在等人,她不敢想是不是在她。她也不敢去问,怕问了,那边回答是“等你啊”,自己又该脸红心跳了。她只是胡乱地看了一眼。

“杨国,你怎么成天骑人家的车啊,你的呢?”苏瑗喊。

“他是我司机。”许诺道。

“他非要我骑着带他。”

“我是经理。”

“呵呵,我成了司机了。”杨国道

若千抬头看,许诺正笑咪咪的。她更不敢看了。

“她是小秘。”杨国又来一句。

若千看来杨国是指苏瑗。若千心火油然而生,那我呢?

“她,她就说不清了,她是……什么人……啊……哈哈哈”

若千的脸红成一片,不敢看,也不知他们在干什么。听得出他对若千地位不确定的闪烁。她隐约听到什么“夫人”,心里一阵羞一阵喜悦。一直到离开,她都觉得自己背后有灼灼的目光。急忙逃窜。

经过圆雕前展板时,见围着一群人,若千正猜测着是什么。许诺他们三个也过来了。

“什么啊?我们班肯定又第一!“后边几个骑车后来的人叫道。

若千和苏瑗凑过去一看,原来是预防青少年犯罪的图片展览。若千心里暗笑道:“你们班犯罪属第一啊!”

“若千,什么啊?”陆栎文问道。许诺在一旁也不说话。“是活动评比吗?”

“呵,对咱班还挺关心啊!咱班有你真荣幸!”

“可不是吗!”

“咱们哪回不是第一啊!”若千说这话时特拽,蹬上车子,说:“别看了,我相信你们的为人!”

若千留给许诺一个笑,走了。

他们两个傻冒还想看看。

晚上若千匆匆解决了作业,早早上床睡觉。本来是想把磁带先放好,等待时机按下play键就听,可又怕万一爸妈无意中搜查到就又惨了。因此若千把磁带藏在书包最里头,书包放在床边。寒假里爸爸才为她把床加宽了一截,用来放书,衣服等等。

好一会儿,那边屋里的灯才忽地灭了。为了安全起见,若千等了一会儿才开始活动。借助月光把磁带装进去。卡带作响使她心惊胆战。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开始进入可怕的故事。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她开始试图寻找许诺说的“吓得我12点还没睡着”的感觉。恐怖当然是有的,但她始终认为自己又在许诺的言语下开始逞强——他害怕了,自己就不能害怕。听到关键处,她用被子盖住了双眼,身子躺得直直的,不敢动,生怕突然有一双有力的大手连被子带她一起抱走。极度恐惧却是没有产生,她倒有点盼着它快些讲完,等着关掉录音机好睡觉,因为她早就困了。

第二天,若千坐在新座位处,的的确确有种难耐的寂寞感。许诺没有太多的言语,也没有再提给他讲故事的事情。苏瑗带来个随身听,若千借来花了一下午时间一句句把故事记了下来。她看着这些似乎是自己热情过度产生的毫无用武之地的东西,很失望,她进而肯定自己准是太热心了,谁不会说说而已,只有自己才把许诺的话句句当真。晚上若千只把磁带听了一半就关掉取出,压在枕头下睡了,一点恐惧感也没了。

搬到新家的第二天,若千拿出磁带要还他,却发现带子身上的签子没粘牢开了。打问四处没有胶水只好回家再粘。

“许诺,磁带上的签开了,去拿回去粘好了下午给你吧。”许诺最近从后门进出,说话方便。可若千有时也沮丧得认为只是因为前门没开他走惯了罢了。

“没事,给我吧,我粘。”他停下说。

“我粘吧。”

他没有再要就走了。平常热闹惯了,这样平淡又谦让的对话,让若千觉得实在凄冷的感觉。他走了,就她一个人。苏瑗手拿一本《中学时代》冲进来,若千不明白自己有时和她一样疯得不可理喻,有时又难过的受不了,而她永远是这样,仅仅是因为自己心里有个许诺吗?

“看完了我先看啊。”这是每次都要叮嘱的一句话,就像“听完了叫我先听”是一个性质。

“这次一模考试语文阅读中有个问题不是‘学习了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生命的意义》,观看了中央一套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后,你有什么感想,应该学习保尔什么精神什么的’吗,听说邻班有个人答道‘我们要像保尔一样学习炼钢’!”

“啊?哈哈哈!”若千来这儿后第一次大笑。

“你说哪有这样的人啊!”

“我倒觉得他答得很好,这肯定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两人笑得全身抖动,若千看见许诺朝后望了望。他望也白望,又不知道为什么笑。就算他知道了,准得说什么“这种笑话早过时了”等诸如此类讽刺的话来回报她。

武侠男生像是第一次领略到如此丰富多彩的笑一样,露出惊异的眼神。以前应该常听到她俩在前排笑,今日算是一睹芳容了。若千悄声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苏瑗笑得更厉害了。

此人课桌的木壁上刻着“我是天才”四个字,字迹清晰,笔法有力。若千若是在一手漂亮钢笔字的基础上再懂得一些毛笔字或篆刻的知识的话,应该可以鉴别出这是哪家字派。经过她和苏瑗仔细研究,认为这是最普通最常见的楷体字。据苏瑗说,这四个字是日本动画片《灌篮高手》中主人公樱木花道的口头禅。若千对这类信息一窍不通,以至于经常记成“樱花木道”。若千不知道这四个字是否为他亲手所刻,不过看他那副晕样儿,也不至于有此巧工。排除这项可能,若千极其敬佩他可以从众课桌中挑出这张,最遗憾的是不知这四字为何方高人所赐。他虽成绩一般偏下,但冥冥之中得此四字宝物,便觉得自己成为天之佑子,狂不可言,犹如戴上上书“通灵宝玉”的宝玉便成为贾宝玉一样。

苏瑗一直在为这四个字拜谁人所赐而烦忧,拿出若千以前在历史书上抄写的座位表一一核查,仍不见结果。陆栎文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的。若千在心中认可如果许诺去刻的话是应该可以的。但他再狂也不会傻到在桌子上刻这种东西,顶多画个神通广大的小人物,这个人物举止怪异,特能逗笑的。最后在若千的教导下还得擦掉。若千终于看不下去她那副沉迷于寻找刻字高人,并拜师的德性,悄悄对她说:“我知道是谁了。”

“谁?”

“肯定是造桌子的木匠。”

“胡说什么呀?”

“而且这个桌子还是这个木匠造的最后一张,在大功告成后虚荣充心,在这里刻下四个字,以为自己歌功颂德。”

“若千你编故事的本领越来越高了,跟谁学的。”

班里早读声琅琅,她俩又在书下嘻嘻笑。武侠男生看书之余总在纳闷,这两个女生是他这个“天才”搞不懂的难题。

然而就是这个崇尚天才的家伙,虽然他物理很棒,却经常在自习课上因为数学或物理题而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还会拿拳头当锤子打课桌,很恐怖。若千的东西常被震得几乎要做跳跃运动。有时他也会做得相当完美,她也会不得不请教他。数学课上每当老师讲到精彩之处,极满足他的表达**时,他也会打打桌面以表附和。看得出来,他情绪很激动,很有成就感的样子,又像是终于找到一个知音时难以言表的样子。这次就轮到若千和苏瑗也用诧异的眼光来看他了。若千听得不耐烦了,概括性地来一句“天才就是疯子”。然后装模作样地扭过身子,叫苏瑗一起观赏她亲手做成的黑板报。那条大龙仍在飞舞,还有那个男生对她表示不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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