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宁芳姑姑说,二姨娘体态丰腴,三姨娘则略显清瘦。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三姨娘抢先动手,一把将善雅揽在怀里。善雅抬头望见,她面色红润,颧骨稍稍凸起,眼圈下却是乌黑一片。看她憔悴的样儿,估计自从大姨娘来府后,已经有好些日子不受老爷待见。姨娘之间争风吃醋,乃是大户人家常有之事,也不足为怪。看来这几日,她倒是如坐针毡。
正思索着二姨娘怎么还不行动,唐善雅就感觉,一双柔荑轻轻抚上她的背。
二姨温柔而富有魅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孩子,你虽不是二姨娘所出,但你的母亲与你二姨可是亲姐妹,你二姨一直视你为亲出一般疼爱。”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观察起三姨娘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又凑根儿补充了句:“毕竟血脉联系是怎么也扯不断的啊……”
“这两位姨娘还真会逢场作戏,表面妯娌情深,实则是绵里藏针、明争暗斗。从三姨娘的言辞看,似乎她的说法颇具说服力,将来或可联手。但眼下,这两人都不可轻易得罪,权且隔岸观火为妙。”唐善雅漠然地想。面子上却挂出一副尊敬表情,对她们不近不疏。
二位姨娘自是讨了个没趣。
“咦,怎么还不见我大姨娘?”唐善雅故作无心地问。
唐守廉听了,脸色大变,眼中闪出犀利的目光。但碍着宾客在场,却不好发作。
不巧,被老太太听了去。老太太的龙头拐棍往地上猛地一戳,厉声道:“今日来的都是贵客,岂容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出来撒泼。”
三姨娘与二姨娘互递眼色,这两人,都巴不得看新来的大姨娘出洋相。
若按老太太意思推理,大姨娘如今已随父亲进府。“呵,动作还真快!”刚刚自己那一问,也算是投石问路,模清底细。这一击,倒是波澜万丈,收获不小。
一天就这样被忙活过去。黄昏时分,夕阳残照,吊唁的客人渐都散场,打轿回府。但唐善雅却不敢丝毫放松,掐指一算时间,那恶妇也该出现了。
“妾身给老太太、老爷请安。”果不其然,从门外飘出一道柔和悦耳的声音。一位打扮素净整齐、端庄大方的妇人说着,跨进了门槛,身后逶迤紧跟的,是一位妙龄女子。想必来者就是大姨娘。再看那女孩儿,竟长了一张瓷女圭女圭般清纯可爱的脸!
少女弯弯的笑眼,长长抖动的睫毛,无比娇憨,恰似一池睡莲绽放,像极了仙界时候的自己。要不是刚刚接触到她充满鄙夷的目光,差点被这样一张七仙女般无暇的脸孔欺骗。
大姨娘突然察觉到,屋里多了个神秘的存在。她看向唐善雅的那一瞬,心里吃惊,却不露痕迹地用汗巾擦了擦脸,遮掩住心虚。
汗巾子刚收进衣襟襟扣里,她便故作关心地问:“傻丫头,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快回房里躺下,想吃什么,姨娘给你做。什么燕窝、生翅、鲍鱼的,尽管吩咐下人问厨子要,可别替娘省着。”
唐善雅点头装作认真地听,心中却暗暗感到好笑。这姨娘,还没光明正大的踏进家门,俨然把自己当成这家的女主子。她自称“娘”,分明一方面是想讨好老太太,另一方面想在下人面前,模糊掉“姨娘”这个身份。好个心思缜密的姨娘!
老太太脸上终于挤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她一直是不欢迎这个女人的,但如今儿媳走了,几房姨娘里,也就这苏家闺秀出身的大姨娘最拿得出手。不仅面相最端庄,也最慈爱,不偏袒儿女。
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她,唐善雅又怎会轻易放过?她对着大姨娘,不免唇红齿白就是一通讥诮,道:“呀,我竟不知,我何时又多了个娘亲?我的娘亲似乎只有一个,是侯门嫡女,可并不姓苏。”
大姨娘听了,涂丹寇的手指甲掐得手心通红。但面子上却沉得住气,只尴尬笑笑,并不计较。唐善雅讶异于她的器量,这女人,不容小觑。
倒是她身后的女儿——唐宝筝首先沉不住了气,如花的脸蛋瞬间憋得通红。她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反驳,说:“你娘都不要你,走了,你冲我娘发的什么个小姐脾气?”周围人望着灵堂前夫人宝蓝金字的牌位,倒吸一口凉气。
老太太气得直摇头,大怒:“好个没教养的孩子!”她望着唐善雅有些苍白的脸,慈祥的目光中充满了歉疚。善雅这孩子是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这么些年,她竟一直都误会这孩子,认为她锋芒太露又不明事理,如今看来,却是个忠孝老实的丫头。
“宝筝,这说的是什么浑话!”唐守廉不满地皱皱眉,扯住了唐宝筝的衣袖,大吼:“快向你姐姐赔礼道歉!”这一扯,直把宝筝摔了个踉跄。
“我不!”唐宝筝无比愤怒地望着她大姐无比平静的脸,她恨不得将这张脸撕碎。
“啪啪”两记耳光打在了宝筝的脸上。唐宝筝惊恐地睁大了眸子,**辣的感觉刺痛了她的每一根神经。她从未见父亲如此动怒过,吓得面色惨白,自知失礼。在这么多家人面前打自己,她感觉到,委屈到了极点,却又不敢望向父亲,只能低头呜咽啜泣。
唐丞相望着二女儿正剧烈抖动的双肩,不禁生出一丝愧意。刚刚那一掌,实在是无奈之举。碍于老太太的面子,才出此下策。善雅那丫头,毕竟是做大姐的,却也太狠了。
见势好了,便要知道收场,这是唐善雅在仙界伺候师父时候学来的经验。“爹,别怪二妹,是善雅不好,冒犯了苏姨娘……”唐善雅说着,“咕咚”一声跪在了宝筝的身边。
大姨娘赶紧打圆场,讪讪地说道:“雅儿,姨娘又怎么会怪罪你呢。以后咱们可都是一家子人了,还说什么两家话……”
“哼,谁和你一家人?”唐善雅内心冷笑。余光瞥到了大姨娘手腕上带着的墨绿色手镯,只瞧一眼,便说:“苏姨娘的手镯可真好看,陈色均匀,光鲜亮泽,可是和田玉?”
大姨娘只当善雅是觊觎她手上东西,想讨了去。一咬牙,摘下手镯子套在了善雅的皓腕,道:“雅儿竟还懂看玉,既然你喜欢,姨娘就当是第一次见面的礼物,送给你了。”
“哈,鱼儿上钩了!”善雅心头窃喜。
唐善雅观见了唐守廉的脸色,紫得跟茄子似的。她不慌不忙,摘下镯子,盈盈摆手一笑,说:“姨娘莫见笑,善雅并不是想要姨娘的东西,只是手上正巧也有只一模一样的镯子,你看……”她说着,撂开衣袖,一只通体透明的墨绿色手镯便呈现出来,泛着柔光,果真和苏姨娘手上的一模一样!
“混账!”老太太豁然从座位上站起,拿起拐棍,便欲往唐守廉身上打过去,却被丫鬟婆子们挡下。
原来,这玉镯本是一对,乃是唐家的传家宝。一只雕饰着龙纹,一只是凤纹,寓意龙凤呈祥。当年,唐丞相娶夫人进门,老太太作主,将这对镯子赠予他们夫妻,寓意对这段婚姻态度的尊重认可。没想到如今一转眼,唐丞相竟然将老祖宗留下的龙纹镯子给了旁的女人。
唐善雅冷笑,这梁子,是结定了。
一回屋,花枝跟雪雁便燕儿似的迎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大小姐,您今天的表现可真精彩,叫奴婢们看得目瞪口呆!”
宁芳姑姑微笑着握住善雅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大姑娘,以后凡事可得多留个心眼呐。”
一弯新月爬上了挂着枯叶的树梢,夜色一片静谧。
“经过一天的闹腾,算是挑破了局面,恐怕今后,苏姨娘是不会就善罢甘休了。”唐善雅这样想着,仍然守着灵堂不肯去睡。
老太太慈爱地安慰道:“傻丫头,快回屋睡吧。明天就要出殡,送你娘入土为安。”
“女乃女乃,善雅还想再多陪陪我娘……等送走了她,我再睡。”善雅说着,泫然秋眸里,透露着坚定。